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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孟蝶不答反问:“君子之谋也,始、衷、终皆举之,而后入焉。今我三不知而入之,不亦难乎!张御史可知其出处?”

张御史:“出自于《左传·哀公·哀公二十七年》,常用语一问三不知正是由此概括而来。”

孟蝶笑了:“哦!张御史知道一问三不知啊!那请问张御史,这妇人原籍是哪里,在原籍省有何往事,可否与人定亲,张御史知道吗?你口中妇人的未婚夫原籍哪里,有何往事张御史又知道吗?”

张御史:“李孟氏你不要左顾而言其他。”

孟蝶:“张御史既然知道一问三不知的典故,又怎么能说我这是左顾而言其他?你参我,我自辩,我们必要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儿,把一件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纵然是一介妇人也懂得什么叫做坦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张御史不敢与我捋顺这事情因由,可是心虚?”

张御史差点儿被自己的唾沫呛死,他直觉不对,自从孟蝶上了大殿,自己好像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按照她的节奏来,这绝对不行:“我自是不心虚的,反倒是你,这么多仆妇你都记得来回?可见早有准备。”

孟蝶声音悠悠的:“我一介深宅妇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常日里无事,可不就对这些遭遇堪怜的妇人上了一份心么。”

张御史瞬间被秀了一脸,在这个年月,妇人深居简出常日无事那是炫耀,这说明妇人丈夫有本事有能力,丈夫能把家顾得好好的,不需要妇人抛头露面思量生计,最憋气的是他还不能否定,李蔼又立下战功,刚升官没多久。

孟蝶:“启奏陛下,臣妇确实知道这冯氏女的详细情况,她原籍鲁省定县杨柳村人士,与邻居齐大郎年岁相当,从小拌在一处长大,两家长辈也是乐见其成,今年初冯氏刚满十五岁,齐大郎家就上门求亲,冯家应允并互换了信物,只等来年成婚。”

张御史的脸瞬间难看无比,那个痛哭失去未婚妻的男子明明是京城口音。

孟蝶继续陈词:“不想今年杨柳村大旱,全村人都只能在县令的安排下背井离乡一起上京城谋生,本有县令一路帮衬,他们到了京城虽然贫穷倒也有口饭吃,偏那冯氏的兄长到了京城之后却进了赌坊,一下子输了十几二十两银子。”

“冯家是逃难到京城的,如何拿得出这笔巨款,冯氏兄长好狠的心,不顾亲妹妹已然订婚,又给她许了一户人家。巧的是,这户人家就是他赌钱的赌坊管事之一,平日里经常吆五喝六喝酒打人,他前头儿的妻子是投河自尽的。”

“冯氏与齐大郎本就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冯氏不想舍弃竹马又无奈家中事,这才自卖其身,又将卖身银子悉数给了家里,去给她那丧良心的兄长还赌债。”

“不知张御史对这事情的前因,经过,结果有何看法?”

张御史顿时臊的满脸通红,孟氏这是在讽刺他三不知呢。

其他御史顿时心有戚戚焉,这事儿其实挺简单,这孟氏大可以到偏殿直接说出,可她偏不,明里暗里的骂了一通张御史,将人脸皮扒下来不说,她还踩了两脚,只能说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泼妇。

张御史也很光棍,当即跪下叩头:“此事是微臣疏漏,微臣听了前面二十几名妇人的父母哭诉,心中恼怒失了理智这才只听信了那男子的一面之词。”

“陛下,剩余的那二十几名妇人都是其父母哭诉不想女儿卖身为奴。还有一事微臣也想不明白,历来买人都是买年轻体壮的男仆居多,李孟氏买下这诸多女仆到底何用?”

孟蝶一听这个,那就更有话说了:“回禀陛下,去岁臣妇种植成功了灰树花蘑菇,这灰树花娇气的很,非要细心和耐心一样不缺才行,去岁都是臣妇领着丫鬟们亲自照料的,今年臣妇准备扩大种植面积,自然是首选更为细心的女子,毕竟男人各个粗枝大叶常有疏漏。”疏漏二字被孟蝶咬得极重。

大殿中所有的文臣武将包括皇帝看张御史的目光都带了不善。

张御史顾不得被他连累齐齐被嘲讽的男人们,好似溺水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既是为种地,你那里有怎么会有娼妓?”

大殿里传来道道抽气的声音。

孟蝶有些意外,她还真不知道这个事儿:“我那里所有的仆人都是从牙行买的,手续齐全来路清明,至于你说的娼妓我还真的不知,不过就算有又如何?这终究是好事儿。”

“好事?”张御史几乎要跳起来:“娼妓混于良家女子中竟然是好事?”

“张御史。”孟蝶声音沉沉:“娼妓迎来送往卖笑卖肉以愉悦客人为生,说到底不过是不事生产浪费米粮的米虫罢了;奴仆虽然身份低下,却是用自己的双手做活儿创造出了有一定价值的东西,绝非米虫可比,从娼妓到奴仆这不是好事吗?”

张御史冷哼:“她自甘堕落为娼妓可知其本性就是好吃懒做。赎身为奴不过是噱头罢了。”

孟蝶:“她当初沦为娼妓是否自愿并张御史没有证据吧,直接就给人定罪未免也太想当然了,退一步说,就算她当初是自甘堕落,现在不也知道错了么?这才努力为自己赎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张御史声音里的鄙视几乎化为实质:“她一个娼妓懂得什么道理,分明是你想用她巧言令色的本事蛊惑其她妇人。”

孟蝶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我算是听明白了,张御史左一个娼妓右一个娼妓的,摆明了是歧视她不相信她能改过自新,孔夫子曾说有教无类,是说施教的对象没有富贵贫贱一说,这里面同样隐含了告诫世人不要歧视任何人的意思,张御史也是读圣贤书的,圣人的教导都忘了不成?还是说圣贤之书误入犬腹了。”

“你……”张御史一口气没捯上来,直接昏死过去。

孟蝶看不到张御史但是不妨碍她听到咕咚一声,孟蝶眨眨眼,这就晕了?她不就是骂了一句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这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皇帝连忙传太医,大殿中的文臣纷纷觉得脖颈后面冒凉风,直到这会儿他们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孟蝶是个泼妇不假,她还是孟庭义的孙女儿,孟长生的女儿,她从小熟读经史子集,这是个有文化的泼妇。

这一场闹剧最终以张御史昏倒画上了休止符。

孟蝶跟随勇毅侯回侯府的途中,勇毅侯已经打发身边的仆人快马加鞭回侯府报平安。

报事的婆子眉开眼笑的进入正房:“老夫人,咱们二奶奶自辩大获全胜,那个什么御史被二奶奶骂得直接昏倒在大殿上了。”

侯夫人:“哦?你们二奶奶都怎么说的?怎么骂的?”

婆子顿时苦了一张脸:“老夫人,二奶奶说的都是文绉绉一套一套的,小的可学不来。”

侯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蝶丫头平日里说话总是不着四六没个正经,我都忘了她是正经的书香世家出身,念了好多书呢。”

周氏有些感慨:“母亲说的是,还记得她刚嫁过来那会儿我还问过她关于科举的事儿,现在倒是把她的出身都给忘了。”

吴氏一摊手:“我看她就是照顾我们这些不读书的。”

“你也知道你不读书啊。”方氏笑着调侃她。

吴氏:“说的好像你读书似的。”

周氏听着笑闹心中无比庆幸,幸亏她当初没一条道跑到黑,这要是让琰姐儿嫁去文官家,才是真正害了她。

侯府这边无限欢喜,张御史那边就不那么美妙了,他上午参的人,下午孟蝶骂他那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这句话满京城皆知。

还有那句张御史染鬓发,欲以媚侧室荣登传唱度第二名。臊的张御史压根不敢出门,一连续半个月都称病不敢上朝。出名的成就顺利达成。

孟蝶的西瓜也陆陆续续都成熟了,有沙瓤的也有甜脆口的,孟蝶将西瓜籽分门别类放好,又命人做几个敞口的大木箱子,放入蘑菇屋中的炕上后又填好了沙土,现在西瓜籽完全够用,她想试试冬天能不能也种出西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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