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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侯夫人面露惊讶:“这是怎么回事?那对儿老夫妻又是谁?”

孟蝶:“那对儿老夫妻原本是扬州府的官牙,荣掌柜原也是扬州府的人,只不过父亲早丧,孤儿寡母的被族人欺负,等他母亲被气死后,族人更是要将他两个妹妹卖入妓馆,年纪幼小的他豁出命去大闹了一场,这事儿没成却也被族人撵出了家门,家产也被叔伯霸占。”

侯夫人长叹一声:“这可怜的。”

孟蝶也跟着长叹一声:“那会儿他两个妹妹小的那个才两岁,他养不活只能自卖其身,偏他又非要带着两个妹妹,谁家肯买啊!也是赶巧儿,我祖父那时候正在湖州做官,官声尚可,那牙人就带着兄妹三人千里迢迢到了湖州,废了好一番周折,将三人卖入我娘家。”

“祖父怜惜他小小年纪也知爱护家人,便让他跟随着小主子们,平日里跑个腿儿打个杂,顺便认几个字儿,长大了就做了掌柜。”

温氏接口:“苦尽甘来,他这也是遇到了贵人,那牙人当真心善。”

侯夫人颔首:“荣掌柜也算是否极泰来。”

孟蝶叹息:“荣掌柜是否极泰来,可惜那牙人是好人没好报,摊上了个赌鬼儿子,弄得家破人亡。”

侯夫人坐直了身体。

孟蝶:“这牙人原有三个儿子,长子继承了他官牙的身份,二子娶妻后开了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偏偏小儿子不学无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染上了那赌博的恶习,开始几十个铜板,后来就变成了几两几十两银子的输赢。偏他又会说,总说没有下次了,结果是一次又一次,什么样的家业能经得起这样败?”

“没钱赌他又从赌坊借钱,白纸黑字的不还又怎么行?搅和的他大哥官牙身份也没了,又因着父母给他拿了太多银子偏心太过,他大哥带着妻儿一怒之下从家里净身出户,走了。”

侯夫人蹙起眉头,明显把这事儿听到了心里:“长辈不该偏心,他也总该吃到教训了。”

孟蝶摇头:“哪能啊!他还是继续赌,没钱就说他哥哥开铺子的,让去铺子里要钱,搅合的他二哥的铺子做不下去,只能关门赔了好大一笔钱,二嫂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他二哥心里烦闷喝醉之后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侯夫人大惊失色:“啊!”

温氏也吃惊不小。

孟蝶:“就这他也没长记性,依旧赌,没钱就抵押父母住的最后一套房子,那是牙人自己名下的房子,他抵押当然不好使,可赌场那边哪能轻易饶过?整日里派人去骚扰他们老夫妻不说,还派人去骚扰他二嫂子的娘家,那家人无奈只能将女儿和外孙外孙女一并撵了出去。他又想把二哥的女儿,他的亲侄女卖到青楼。”

侯夫人忍无可忍一拍椅子扶手:“畜生!后来呢?”

孟蝶:“牙人是祖父,父亡自然祖父说了算,哪能轮到他一个叔叔?可赌坊和青楼一直骚扰,牙人实在无奈,偷偷贱价卖了房子,将二儿媳和孙子孙女安排到了乡下,也是他大儿子一家躲避的地方,这样就算被他找到,大伯父尚在,也轮不到他这么个叔父做主。”

温氏急了:“那他们一家子就这么过日子不成?岂不是永无宁日?”

孟蝶忙道:“哪能这么过日子,牙人听说我祖父被任命为刑部尚书,夫妻俩揣着最后的一点钱,从扬州不远千里来寻荣掌柜。”孟蝶顿了一下:“他们夫妻年纪大了,路途遥远,冬日里赶路牙人摔断了腿,那点儿银子全看了病,最后一路乞讨方才到的京城,没等寻到我娘家大门儿,先一步昏倒在路旁。”

侯夫人听得眼睛上蒙了一层水雾,温氏擦了擦眼角,周围的丫鬟婆子纷纷跟着掉泪。

孟蝶:“也许是老天睁眼,那日荣掌柜出门想买些炸肉吃,路过街边看到乞丐,就过去给些铜板,牙人娘子没认出他,他反而认出了当年的恩人。”

侯夫人急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孟蝶:“荣掌柜将他们夫妻接回,又找大夫给他们看病,方才知道了事情始末,哭了一整宿后向我告假,准备去一趟扬州,我担心他出什么事,在庄子上挑了两名健壮的男子,又雇佣了几名镖局的人,还求着大哥给扬州知府写了封信,真有什么,帮衬荣掌柜一把。”

侯夫人狠狠叹了口气:“荣掌柜回来了吗?”

孟蝶:“还没呢,这会儿天冷,运河不少路段都无法行船,走旱路耗时长。”

侯夫人:“等他回来,让他来见我。”

孟蝶:“诶。”

温氏趁机又说:“祖母,这赌博实在是个恶习,每每沾染必要家破人亡,弟妹说的这种绝不是个例。”

孟蝶立刻接口:“确实不是个例,不知祖母还是否记得,当初御史参我便是因为我收留一名女子,她未婚夫去我庄子吵闹反被王庄头送官。”

侯夫人回忆了一下:“侯爷同我说过,我记得那女子原本有个青梅竹马,已经订婚,去你们庄子闹的那个是到京城又订婚的,可是?”

孟蝶:“是,那女子的兄长染上赌博恶习,拿不出银子还钱被赌坊追讨,他就想把妹妹嫁给有逼死老婆前科的赌坊管事,用做还债。”

侯夫人彻底坐直了身体:“我全想起来了,这个丧天良的东西。那女子现在怎么样了?”

孟蝶:“踏实肯干,在我庄子上给我养蘑菇呢,还是小组长。她说要努力干活儿多攒些银子给自己赎身。她那青梅竹马也好,等着她呢。”

侯夫人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都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亲,幸好没真的散了。”说完又看向孟蝶:“要我看你也别要她的赎身银子了,身契直接给了她让她同青梅竹马早日完婚。她的身契银子我补给你,我再出几两银子给她当嫁妆。”

孟蝶一笑:“那我先代她谢祖母的赏。”

以前从未见到过赌鬼的侯夫人这会儿彻底留了心:“这赌博当真是恶习。”

孟蝶:“不瞒祖母,我那庄子上还有个妇人是个寡母,好容易将儿子拉扯大,没等到安安心养老先等来儿子赌博没钱将她卖身为奴。都说养儿防老,她这是养老防儿,不过那小子也没得好,他家本就穷,还不起钱被赌场的人打了一顿死了,也算是恶有恶报。”

孟蝶做了个总结:“只因我那庄子上这两年有太多的妇人都是因为此事被卖,我察觉到府里有人赌博,这才急慌慌去找大嫂。”

温氏接口:“少时在家,听得最多的就是谁谁谁染了这赌博的恶习,导致货物供应不足,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最终家业败尽。今儿我听弟妹说府里有人赌博立刻急了,等不得母亲空闲,拉着她就来先回祖母。”

“这赌博的人向来没有底线,他们去赌钱说不得就要仗着侯府的名头输打赢要的,败坏侯府名声,这是一则,还有一则,府里面的少爷不少,还有不知事的,若是被他们带坏了可怎么好。”

侯夫人顿时警觉:“你们说的对,既然是恶习,那必然是要惩治一番才行,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温氏想了想:“我想着,若是输了二十两银子以内的,就先打发到庄子上以观后效。输这些银子想必没沾染太久这恶习,能改正就给他们一次机会,不然就这么撵出去,未免有些凉薄。若是输了超过二十两的,想必已经深陷其中,直接撵出去就是。”

孟蝶接口道:“那些输了超过一百两的,我觉得应该将他家里人也一并撵出去,纵容家里人输了这么多银子,想必家里人也是好坏不知是非不分,这样的人还留他做什么。”

温氏:“有些人是偷的钱,有些实在是心软,我看不如这样,给那些家里人一个机会,他们若是能同那赌钱的人断绝关系就留下,以后若是发现同那人联系,再撵不迟。”

孟蝶颔首:“大嫂这做法好,如此也算全了一场主仆情谊。祖母看如何?”

侯夫人同样颔首,脸上露出满意:“这样很好,就按你们说的办。”

说完了这件事侯夫人满面疲惫,孟蝶和温氏告辞。贾嬷嬷同样跟着离开,那句看上的是二奶奶院子里的梅儿这句话到底是没机会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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