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他这话的原意可能是说没有人敢跟神君提亲,但卿晏的脑回路莫名拐了个弯,想到了白天道史课上那修士言之凿凿的诋毁。
原来神君也不是白璧无瑕——纵使是一块白璧,也保不住有人往上泼脏水。
卿晏觉得,连自己都能听到这种话,那么津哥更该是早就不知听过多少次了,大约早习惯了,但他就是替他委屈。
“那是他们没有眼光。”卿晏张手抱住薄野津的腰,轻声哄道,“你现在有我啦。”
薄野津有一瞬间的怔然,顿了顿,他低下头,埋首于卿晏漆黑柔顺的发丝,闻到他领口处沾染的、后颈腺体散发出的一点甜味。
“嗯。”他淡淡道,“我有你了。”
事实证明,谈恋爱确实影响学习,津哥一来,他哪儿有心思继续看书?夜也愈深了,最终,卿晏只借了两本剑谱,两人便一同离开了书阁。
卿晏一回去,就看到了渡灵灯的臭脸。卿晏还没问,她就先大声说:“你还说不是去找他的!”
卿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莫名其妙道:“我确实不是去找津哥的,是他来找我的。不是你告诉他我在书阁的么?”
渡灵灯噎了一下。
她是不想说,可是尊神灵力威压在那摆着,她能不说么?
还没完全接受后妈的熊孩子发现自己说不过,只好气呼呼地飞进了内帷,生闷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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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仍是道史课。
天刹盟的人改了课程安排,将道史调到了前面,便索性让这课程一口气全讲完,因此,一连几天,全是道史课。这对于大部分把道史当水课的修士们来说,无异于是放假。
第一日讲过了洪荒时代的各位神灵的生平,第二日便开始讲修真界的各大仙门的发家史了。那位老天师很显然有了一夜时间准备,不再照本宣科了,底下的修士们也不似昨日睡倒一片了。
这其中也有教学方式的改变的原因。
洪荒时代的各位神灵大多都已作古,唯一剩下的那位,也早已隐居避世,现如今的年轻修士们并不熟悉,只是从纸上读过他们的故事。但各大仙门的历史就不一样了。
在座的修士们大多出身名门,那些仙门发家历史便是他们自家的故事,老天师便抛了累赘书册,直接让在座的修士们自己介绍自家仙门的历史,这大大提高了课堂参与度,道院里气氛活跃了不少,修士们说起自家仙门历史,那叫一个如数家珍。
今日卿晏倒没昨天那么专心了,他现在像个准备迎娶白富美的穷小子,反正他现在是个散修,不用发言,也对那些仙门不感兴趣,便用功地在底下开小差,认真读着昨日从书阁中借来的剑谱。
修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发言,以他们说为主,有缺漏的地方,老天师才悠悠甩着拂尘补充一句。
卿晏虽然心思不在这上头,还是留了一只耳朵,心不在焉地听着。
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看见前头一位修士道:“在下孙青阳,出身于北海玄音观,家父乃是观主孙玄。”
是昨日那修士。卿晏盯着他的背影,没听他滔滔不绝地介绍玄音观有多厉害,倒是把这个名字记下来了。
他捏着剑谱的手一顿,转而去翻了翻那本道史,专门找玄音观这仙门。
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卿晏不信邪,又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最终只在书缝中的一行小字里看到了玄音观这三个字。百年前的一场大战里,各大仙门都参加了,关于玄音观的描述过一句“北海玄音观亦派剑修弟子来助”,没了。
卿晏面无表情地把道史合上了,眼见着孙青阳说完了,重新坐下。
看来玄音观也不是什么显赫的仙门。卿晏心想,连个专门的词条都没有。就这,他还敢说神君的不是?配吗?
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又是一位修士站起身,环视道院一周,冲在座众人拱了拱手,道:“在下苏九安,东洲千鹤门门主卿怀风之子。”
“千鹤门乃是东洲第一仙门,我父乃是北云大师唯一的关门弟子,于八百年前建立千鹤门,于五百年前伏北原凶兽,镇东海蛟妖,名扬天下。”
他语气中有得色,不急不慢地说着,往卿晏这边看了一眼,炫耀似的。
卿晏丝毫不觉得被挑衅到, 他的视线还未收回,直接撞上了这洋洋得意的眼神,便不躲不闪, 坦然与苏九安对视。
与此同时,他还觉得得意的苏九安有些好笑。
不光是苏九安, 他觉得满座出身高贵的修士都有些可笑。
他不是不能明白此刻他在得意, 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所以才更觉得可笑。原主在他眼里是个小偷, 偷走了他的人生, 这些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原主占了五百多年,现在终于物归原主了, 他如今是胜利者的姿态, 看着卿晏的眼神是居高临下的,在看一个可怜虫。
而卿晏只想冷笑。
血统算什么?门第算什么?出身高贵又算什么?这些不由得自己选择的东西, 得来完全看运气, 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拜高踩低, 这就是炎凉真实的世态。但其中,又是有不同的。
比如卿晏对薄野津的倾慕, 这里面也是有一点点慕强的意味在的, 之前北原见他雨中练剑的模样,觉得像看见了神仙, 昨日道史课上听闻他那些传奇故事, 觉得为他骄傲。
可这些都是他自己获得的成就,不是因为出身天刹盟而获得, 恰恰相反, 倒是天刹盟因为他而煊赫, 声名大振。
相比之下,这些只因为自己投了个好胎就得意得不得了的修士们就太浅薄愚蠢了。
卿晏的眼神平静,冷静,冷淡,倒把苏九安看得一愣神。那日在演武场他便知道这人跟以前不同,不知遭遇了什么,灵力进步如此之快,但是此时他看见卿晏的神情,发现这人与以前那个病秧子不一样了。
不是灵力,而是某种更为本质内在的东西,完完全全不同了,脱胎换骨似的,从里到外不一样了。
卿晏瞧着他。
不知道对方是否知晓,但他确实知道一些东西。比如他派人来刺杀自己未果,比如他方才说卿怀风是北云大师唯一关门弟子,实际人家根本不认他,他就算丧心病狂地犯上弑师,也没能得到那本不传的秘籍,倒让他捡了个漏。
这些高贵的修士,以为修得灵力,便可以对别人生杀予夺,轻贱人命,自私又冷血。卿晏心中冷笑,这父子俩是一路货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居然还有脸拿这个出来说嘴,耀武扬威,当作勋章?
在他眼中,苏九安如今只是个可悲的跳梁小丑而已。他牢牢抓在手里的那些东西,卿晏根本不在意,自然也不会被挑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