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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容娡心尖一颤,睫羽扑簌眨动两下,缓慢地抬起眼帘。

一道清霁雪光般的人影,随着视线的抬起,缓缓映入她的眸底。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

容娡望见,谢玹穿着一身欺霜赛雪的道袍,执剑立在龙椅旁,身姿端正,清尘脱俗,犹如一座淡漠的佛尊玉像。

他的面色雪净,眉眼清峻,容貌一如既往,神姿高彻。

容娡怔怔地望着他,心跳如鼓。

他攥着螭龙云纹的剑柄,手指修长如玉,慢条斯理地抚摸着剑上的纹路,手背上青筋微鼓。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自他身上,强势而极具侵略性地向四周蔓延。

他周身的气场,比从前容娡所见的每一次,都要沉冷凛冽许多。

有血滴顺着他手中剑身的血槽滑落,一滴接着一滴,敲在玉阶之上,溅起一朵朵血花。

在容娡剧烈的心跳声中。

谢玹气定神闲地转了转剑柄。

剑尖泛出寒光,映亮他雪湖般的一双淡漠凤目。

可他的神情,分明比他手中的剑,还要寒上几分。

谢玹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薄唇微勾,唇角泛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他的眼眸,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仿佛能攫取灵魂,幽邃摄人,嗓音薄如冷刃。

“容姣姣,你要嫁谁?”

弑君

——“容姣姣, 你要嫁谁?”

空旷的宫殿,回荡着谢玹徐缓的话音。

问出这句话时,谢玹岿然立在汉白玉的台阶上, 幽邃的眼眸底,有某种浓重的独占欲呼之欲出, 翻涌、挣扎。

可他的面容尚且还算平静, 情绪内敛, 只是居高临下, 遥遥凝视着她, 声音并未刻意放大。

然而, 当那几个字淡淡落下后, 整座金銮殿却好似掠过了一场弥天大雪,风雪肆虐而过,殿内陷入死寂的沉肃。

清磁而熟悉的声线,极为清晰地传入容娡的耳。

分明是含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的,却无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好似那声音是一把锐利的、寒冷的冰剑,重重敲在人心尖, 力道遒劲, 震得她脑中嗡嗡作响。

容娡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

谢玹不是死了吗?

殿内人影幢幢,似乎还有其他人在, 但此刻容娡无暇分给旁人眼神, 眼中只能看得见谢玹。

她神情恍惚, 目不转睛地盯着死而复生的他, 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跳一滞,仿佛被人拿刀牢牢钉死。

一时竟无法确认, 自己是不是置身于梦里。

好半晌,容娡阖了阖眼,用力掐了把自己的手心,几乎要掐出血来,这才找回了自己的神志。

——能感觉到痛。

她不是在做梦。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谢玹。

谢玹回来了。

确认这一事实后,容娡的心里漫上一层潮水般的欣喜。

但紧接着,她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霎时头皮一麻,宛若雷劈一般僵立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她说错话了。

容娡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然而余光瞥见龙椅上奄奄一息的贺兰铭,喉间却好似被密集的砂砾堵住,浑身僵直,一个字也说不出。

原本挂满缟素的宫殿,如今处处溅上殷红的血。

金灿灿的金銮殿内,御案与龙椅底座溅满凌乱的血滴,粘稠的血液,蜿蜒着流淌在白玉阶上,腥甜的血腥气,幽幽钻入容娡的鼻腔。

容娡僵硬地看向那些血,瞳仁猛地一缩,脸上血色飞快褪去。

她喉间发紧,胸腔里喜与惧交加,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试探着轻声唤他:

“……谢玹?”

谢玹气定神闲地站在玉阶上,闻声,慢条斯理地换了只手拿剑,面色平静,并没有回应。

容娡遥遥望着他,澄澈如琉璃的眼底晃出水波,似是要哭出来。

她有许多话想问他,可话到嘴边,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只嗓音发颤道:“他们……都说你魂归冥府了……”

谢玹极轻地笑了下,语气淡淡:“你很希望我死,好另嫁他人?”

容娡眼里水光更甚,立即用力摇头:“不是的,我绝没有那样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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