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来人看着眼前那郁郁葱葱间夹淡紫色的药田,仿佛一眼望不到头。
“秦大夫,这真的是前年春天才种下去的?”来的人里,男的是药材鉴定员和化验员,女的则是采购科一名小组长, 毕竟那么大的公司,业务遍布全国乃至国外,分工明确, 各司其职是肯定的。
但秦艽能看出来, 这名小组长说话很管用, 立马又将种苗特殊性给说了,再现场随机挖两根出来。
化验员拿着,又闻又尝, 甚至还拎出一套化验设备,开始各种光谱检验。
秦艽反正是不懂,她只负责主持大局,有什么老钱和张月红解答不了的疑问她来解答, 其它就是招待工作。
毕竟是全所的大事, 卫生所上下几人那是前所未有的团结, 上午将卫生所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中午顶着大太阳去药田边干活,哪里有根杂草,路上有块碎石,都得扒拉干净。
接下来三天,每一餐都是老钱和秦艽在小食堂订一桌好酒好菜,招待俩人。事先向厂里报备过,只要所里出饭菜钱就行,做的全是大师傅的拿手菜,一开始老钱还拎着一瓶连过年都舍不得喝的西凤酒,怕不够又加了两斤二锅头,抱着不是他倒下就是对方倒下的心态,毕竟出去进药这都是常态,人家还要求喝好酒呢。
谁知到了饭桌上,小组长直接一伸手,“喝酒就不必了,龙经理亲自交代过,秦大夫是他的大恩人,要不是下午还有正事要做,该咱们代经理敬您一杯才对。”原来是去年年底,龙文已经正式成为销售部经理了。
老钱从善如流,赶紧把酒收起来。
“本来龙经理要亲自前来的,但咱们厂最近业务量大,他指示我们,一定要亲自来看看秦大夫,要不是他实在抽不开身,也轮不到咱们来。”
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秦艽跟龙文多好的私交似的。
连吃几顿,化验员也敞开心扉,“来之前咱们就知道你们这边条件会艰苦,只是没想到是这么艰苦……钱所长能坚守多年,我真敬你是条汉子!”
秦艽接话,“咱们钱所长不仅坚守冷河镇多年,以前还是军垦兵团的呢,刚下战场就扛着铁锹来挖地窝子的第一批战士,就现在咱们吃的面条,种小麦的地,是他挖的,咱们吃牛羊肉喝牛羊奶,养牲口的牧场也是他垦的。”
俩人顿时起身,敬了个军礼。
原来化验员和小组长都是退伍军人,比旁人又多了几分特殊情分,很快,不用秦艽引话头,回忆军营故事的三人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老钱面上谦让着,心里却也是酸酸的。是啊,他在卫生所窝囊了这么多年,有几个人知道他曾经是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就连卫生所里的同事,估计都忘了这茬,在所有人心里,他老钱就是个点头哈腰没骨气的老油条,一辈子到头也就混个科长罢了!
但秦艽不一样,他能真切的感觉到,这个年轻人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他,尊敬他。
有了这顿饭,事情变得更顺利了,第二天上午小组长打电话请示副经理,确定好价格之后,直接给了卫生所一个大惊喜——他们不仅同意收购甘草,还承诺其它药材,一旦达到采收条件,也会以合理价格收购!
“也就是说,咱们种的药,被他们全包了?”老王捏了捏脸,总感觉在做梦。
“对。”
“而且是现场采收,现场全款付清,不压咱们的货款?”
“是。”
所有人围在秦艽周围,将她簇拥着,“那接下来一个月,咱们每天都能有进账?”
秦艽笑着点头,“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中途不能出岔子,尤其是药物,入口的东西,要是出了岔子,我直接送派出所。”
“无论是负责采收的,称重的,还是记账收钱的,心里都必须绷着根弦。”体力活可以交给工人做,但这些事还是得卫生所的人,而卫生所里,秦艽是知道每个人的小心思的。
“一句话,齐心协力,合法合规,大家都有肉吃,要是出岔子,也别怪我不留情面送派出所。”
是的,派出所,而不是厂里保卫科,保卫科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或许还有回旋余地,派出所那就是彻底的铁面无私,进去就别想出来的地儿!
所有人精神一凛,连忙答应“肯定会办好”,“绝不掉链子”。
“接下来,就是分工。”秦艽拿着笔记本,按照各人性格和能力,老钱是所长就负责坐镇指挥和联络运输车辆,关卡放行。
老王这种锱铢必较的性格就负责称重,保证绝不会缺斤少两。
钱桂英说话难听,油盐不进,少收一分钱都会追到家属区去讨要的性格,就负责收钱,而另一名跟她不对付的护士,则负责记账,主打的就是一个互相监督互相牵制且特意交代,要是工作中途故意闹矛盾,那最后福利也没她们的份。
剩下的人没啥太突出的优缺点,秦艽就让他们去监督采摘,药材需要深挖,不然会把根系挖断影响品相和价格,但又不能太深,否则会让土壤养分流失,以后想再种就难了……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有人上心。
这是她上任以来第一次办出跟钱有关的“大事”,丰收的场面本该去看看的,但豆豆回来以后感冒了,每天都会发低烧,平时都不粘人的豆宝,发烧以后就黏上妈妈,谁抱都不要,只要妈妈。
秦艽只能抱着穿戴整齐的豆豆,远远地盯着采收进度。
就怕有的人自作聪明,以为她不在现场就能钻空子。
等一切安排妥当,秦艽累得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扶着腰回家,躺炕上当大爷。
她算是明白为啥有的人一下班回家就躺炕上了,因为这真的是太舒服了呀!
炕上冬暖夏凉,还软和,平躺侧躺都舒服,饭做好奶奶还直接放炕桌上,她都不用下地,这种感觉怎么能不舒服呢?
“快吃吧,瞧你累的,不行就休息几天,你又不是正的,一个副所长把你能得……”
“奶,革命工作不分高低。”
“行行行,为你好还有错了,赶紧吃。”秦桂花将饭菜摆好,又去厨房拿碗筷。
“话说最近宝珠变化挺大的,你们发现没?”
秦艽对刘宝珠不太感兴趣,反正自己上辈子也是被她坑过的,更何况她的人品,秦艽也不觉得是可以做朋友的水平。
“宝珠最近烫了头发,买了新衣裳,还穿上高跟鞋,胳肢窝底下挎的小皮包,我听说可贵啦。”
“这女人忽然一下子有钱起来,怎么感觉怪怪的?”她记得,赵青松可是非常好面子又抠门的,怎么舍得让她在自己身上花这么多钱。
孙女婿不在,祖孙几个吃饭基本都在炕上,刚把饭菜摆上,隔壁就传来一声暴喝,“你就死心吧,我不可能跟你离婚,绝对不可能!”
这是“铁血男儿”赵青松的声音。
秦桂花赶紧将打探来的第一手信息跟孙女们分享,“听说宝珠提出,离婚得给赔偿,就按照你们大姐那年离婚时候的一样,至少得给一千。”
一千块是啥概念,赵青松怎么可能一口气拿得出这么多钱?他的钱全都寄回家给老爹老娘哥哥嫂嫂以及侄子们盖新房子买新衣裳穿了,一千块怕是在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