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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邢克己看到有同年铁青着脸喝醉了好几场,最终拿着婚书将未婚妻从牢狱中接回来。罪不及出嫁女,三媒六聘,有了婚书,即便还未出嫁,倘若夫家愿意伸出援手,她们也能从牢狱中脱身。

只是这样一来,将她们接出来的人,前程必然也会受影响。

有岳家相助和岳家是罪臣,那区别可大了去了。

选择履行诺言的新科进士,自然没有选择退婚的多。

邢克己先前同样心下惴惴,生怕褚侍郎府也遭了殃。到时候他倒是愿意按照诺言娶褚姑娘进门。但褚姑娘天真烂漫,若是无有力的家人护着,想必要受许多委屈。

还有他娘,现在对褚姑娘十分满意,要是褚家成了罪臣,又会影响他的官途,哪个婆婆还能对这样的儿媳妇有好脸色?

邢克己这些天委实寝食难安。

现在风头已过,褚家安稳无恙,褚侍郎依然好好待在礼部左侍郎一职上,甚至有风声说他将升为太常寺卿。

那可真是太好了!

邢克己简直要喜极而泣。

萧景曜也觉得邢克己的运气挺好。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儿也在情理之中,“当初褚家有意同你结亲,并未以势压人,因你是白身而欺辱你,而是选择将褚姑娘的情况坦然相告。这样行事坦荡的人家,没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风波之中,倒也不意外。”

邢克己一愣,而后正色起身,给萧景曜作揖,“多谢提点!”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煌煌大道就在眼前,为何要执着走小道逼死自己?

萧景曜笑着起身将邢克己扶起来,“邢兄这可同我见怪了。如你所说,我们本就是同年,还是从乡试时就结下的交情,你我二人都是秉性正直之辈,互相扶持也是应当。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算得上什么提点呢?不过是看着这些天接连不断的抄家灭族,心有所感罢了。泰兴公府,一品国公,何其显赫,心思歪了走了岔路,现在满门又在哪儿呢?”

达官显贵,钟鸣鼎食之家,贪心不足,照样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全家人集体上路。还不够让人警醒吗?

萧景曜脑海里又浮现出了这次的抄家名单:泰兴公府,兵部左右侍郎都折进去……嗯,兵部侍郎?这个职位好生耳熟!

萧景曜凝眉深思,终于从幼时的记忆中翻出了一件旧事。当年欺辱萧元青,故意动手脚让萧元青败光了萧家最后基业的孙耀祖,貌似就是有个姐姐给了兵部侍郎当小妾,还生下了个儿子?算算年纪,那个儿子应该就比萧景曜大个一岁吧?

啊这……十五岁的男子能当成丁看,那位一出生就成为了外祖一家扯的虎皮的兵部侍郎的妾生子,估计现在应该喝完孟婆汤了。

萧景曜也觉得自己运气怪好的,都不用自己出手,记仇小本本的那位兵部侍郎一家人就已经螺旋升天。至于当初在南川县兴风作浪的孙耀祖?呵呵,那等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失了靠山,要么跪着给人当狗,求人赏口饭吃。要么就被他得罪过的人寻个由头打死,不管怎么样,下场都不可能好。

嗨呀,真是个让人心情愉快的大好消息!等会儿买两斤酱牛肉,再打一坛酒回家,告诉亲爹这个好消息!

萧景曜坚决不承认,自己这是想看亲爹喝醉后再来一回哭哭啼啼倒拔垂杨柳。

在这段令人窒息的时间中,萧景曜下值回府后便闭门不出,推掉了一切聚会活动,远离纷争的漩涡,也正好沉下心来完成他去秋兰围场前还未完成的大事。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萧景曜就把《小学数学》和《初中数学》给默写了出来。

后世教科书,都是各位教育专家根据儿童的身心发展规律而编出来的教材。萧景曜自然知道专业知识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的道理,他开了智商挂,和普通人不在一个赛道,真要按他的学习进度来编写教材,那才真是完犊子。

萧景曜删删减减,去掉各种插图,整理成册,也就两大本砖头厚的数学书。

想着时不时摩挲着下巴,用让人后背发凉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吴阁老,萧景曜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

真是太好了,吴阁老的生辰还有三天,自己顺利赶在吴阁老的六十一生辰前为他准备好了最贴心的礼物!

吴阁老是冬月底的生辰,天寒地冻,呼啸的北风都没盖过吴阁老府上的洋洋喜气。

不过吴阁老为人方正,行事素来低调,不爱摆排场。别说今年六十有一的寿辰,就算是去年六十大寿,吴阁老都没大办,不过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回酒庆祝一番罢了,不曾大宴宾客。

不过吴阁老简在帝心,他的生辰,正宁帝也记得,多有赏赐。京城其他人又不是傻的,正宁帝都带头给吴阁老礼物祝寿了,他们能不跟上吗?不跟这把的人脑子得有多蠢啊!

是以吴阁老每年生辰都会收到不少贺礼。

今年也一样。

但今年,有一份来自萧府的贺礼,格外不一样。

“《小学数学》《初中数学》,这是什么东西?”吴阁老嘀嘀咕咕,“萧景曜那小子莫不是真的编书编上瘾了。先前编点科考书倒也罢了,反正不愁卖不出去。然而数算之学,并非儒经正道,他若是编了这样的书,想必也卖不出多少本。”

吴阁老一边嘀嘀咕咕一边翻开了放在最上面的《小学数学》。

小学这个词,吴阁老也不陌生。《礼记·王制》有言:“小学在公宫南之左,大学在郊。”

虽然二者意思并非完全相同,吴阁老也大概猜出了《小学数学》中“小学”的意思,饶有兴致地翻开了第一页。

“咦,内容倒是浅显易懂,又层层递进,还循环往复,又不断增加难度。这本书编的有点意思啊。”

大佬就是大佬,虽然不懂什么教育学,儿童心理学,但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套数学教材的妙处。

浅显的内容当然难不倒吴阁老。让吴阁老更感兴趣的是,书上出现的这些奇怪数字和符号。

用这些数字和运算符号来进行计算,倒是简单得多。

萧景曜这小子,有点东西啊。

吴阁老摩挲着下巴,发出嘿嘿的笑声,那笑声,听起来竟然还有几分流氓做派。

吴夫人和吴阁老几十载夫妻,哪能不知道吴阁老的性子,一听吴阁老这笑声就知道他要使坏,警惕地看着吴阁老,“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怎么还跟个三岁小儿一样?你以为你还是年轻时修河堤同人耍赖那会儿吗?”

吴阁老是实打实的能臣,一路靠治水治成工部尚书,并且顺利进入内阁,成为大齐六位阁老之一。可以说,除了李首辅之外,百官中也没人能让吴阁老低头了。

这样一路爬上来的能臣,实践经验简直不要太丰富。治水、修河堤、筑堤坝、收赋税、断官司、事农桑、寻人才……堪称全能型选手。

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官员,自然有着接地气的一面。治水修河堤,吴阁老事事躬亲,接触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倒是学了不少无赖做派,以流氓做派治流氓,扮起混混来简直浑然天成。

现在他这么一笑,吴夫人就忍不住为萧景曜担忧,警告地看着吴阁老,“萧状元年纪还小,你可别孩子面前把你这身流氓习气给露出来。要是带坏了人家孩子,你看萧家长辈会不会打上门来找你拼命!”

“官场前辈指点晚辈的事,怎么能叫带坏孩子呢?”吴阁老又是嘿嘿一笑,给了老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那小子精着呢,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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