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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里头人还没醒呢?这都烧一夜了,真不给请个大夫瞧瞧?”

“谁请?你请?我可不敢管这事儿。太太摆明了就是要叫大姑娘吃苦头,存心折腾人。你发善心坏人事儿,糊涂不糊涂?”

“可也不能就这么熬着吧?把人烧出个好歹来……”

“嘘嘘嘘,快别说了。”

被人打了个短儿,仆妇杨婆子还忍不住嘀咕,“老爷在的时候,亲儿子都不敌女儿讨他稀罕。太太如今这么干,也不怕老爷从棺材板儿下面爬出来找她?”

旁边仆妇老孙婆子一巴掌拍她腿上,告诫她:“老爷死了,王家早变天儿了!你还当是老爷在呢?说话不过脑子!得亏是几个老姐妹在,不然可没得你好果子吃。”

杨婆子被她们这一唬,赶紧闭上了嘴。

几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都知道。她毛氏算个什么?前头太太好心收留的孤女,给她吃给她穿的给她活儿干。这毛氏倒好,趁女主人病重男主子醉酒,爬男主子榻上去。珠胎暗结不说,偷偷藏着,藏到肚子大了不能打胎才冒头。

女主子也是心软,这要是哪家心狠的主母,铁定一碗药给她灌下去。任她是死是活。可偏生王家前头太太是个良善人,看毛氏可怜,捏着鼻子认了这桩事儿。

结果全了善心,害了自个儿。毛氏仗着女主子的善心蹬鼻子上脸。为了毛氏郁结于心,人撑不到半年就去了。这毛氏半点不亏心,在人家尸骨未寒时就上了位。陈年旧事桩桩件件一笔烂账,这毛氏啊,就是那黑了心肝的毒蝎子,没得情谊可言的。

“瞧我这张嘴!该打!”

杨婆子作势扇了自个儿嘴两下,扭头瞥了眼紧闭的房门。

里头静悄悄的,门窗都锁着,光线十分昏沉。大姑娘自打昨日下午开始,昨儿半夜还闹过,今儿竟是连喘气的声儿都没露。

屋里头,王姝怔怔地看着头顶,仿佛一场梦。

她环顾四周,有些熟悉的家具摆设,这是她的闺房。

等等,她活了?她不是死了吗?

一大碗药灌下,没一会儿就吐血了。王姝摸了摸下巴,干净清爽,没血。她拖着沉重的身体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镜子里是一张年轻的脸。

是她十五六岁的时候。

事实上,王姝并非是土生土长的古人,而是一个毕业即失业的农科大高材生。倒了八辈子血霉,毕业作业被畜牧专业养的那群羊驼给啃干净了。害得她连着熬夜赶进度猝死,穿进了一本《寒门贵女》的甜宠文里。然而王姝并不知这是一本小说。

换言之,她其实是被刘氏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四下里昏沉沉的,屋外的人还在说着夹杂了方言俚语的小话。正准备竖起耳朵听,脑袋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

秉持着不被人当异类的谨慎,她小心隐瞒了自己的现代灵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偷偷搞点杂交实验帮家里提高粮食产量,从不做出格的事儿。唯一的出格,大概是自己的相公自己找。她特意挑选家世不好人不错的苗子从小洗脑。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潜力股,供吃供穿的寒门贵子,一朝考上便翻脸不认人。

王姝死的突然,喉咙一阵火烧就失去了意识。谁下的毒不清楚。

她也是至死方知自己并非投胎转世,而是穿书了。运气背,穿越不自知,还一挑就挑中了书中男主顾斐。结果可想而知,正主一上线,她就被炮灰了。

《寒门贵女》这本书很短,内容也简单。

描述了女主柳如妍身为四品大员之女,是如何慧眼识珠,舍弃了十之八九会落到她头上的太子妃之位,一眼相中了出身寒门却博学多才的顾斐。

初初她的选择被京中贵人嘲讽昏了头的,然而随着时日推移,事实证明她十分有先见之明。

太子在她婚后五年便被卷土重来的废太子拉下马,从此潦倒一生。而出身草芥的顾斐势如破竹,从一介从六品修撰一步一步官拜从二品。成了大庆皇帝的肱股之臣。

身份天差地别,两人婚后是有过几年隔阂的。然女主聪慧耐心,又能放得下身段去迁就磨合,慢慢就捂化了清高夫婿的心。

至此两人相知相伴,子孙满堂。

王姝扯了扯嘴角,死后才知道这是一本书,她现在只想骂贼老天。

她大概就是书中一笔带过的造成两人几年隔阂的‘其他事’。特么的她从七岁开始灌输‘绝不豢养姬妾’观念,洗了十几年的脑养出来白菜居然是别人的男主角?她那么努力就只为女主一生一世一双人做嫁衣?搞她呢?

虽然被渣,王姝想很开,不行咱就分。没谁离开谁活不下去。就当看走眼,投资失败。但她万万没想到,顾斐这狗东西贪心,攀了权势还想要她。瞒着别人将她囚禁在荒宅。

她被人整整藏了两年,结果一碗药给灌死了。

真是日了狗了。

世纪大冤种。

手腕有些木木的疼,王姝缓缓吐出一口气。

上辈子最大的不甘心,大概是她即将成功的杂交稻实验。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获得的知识,王姝花了十几年才收获一小袋杂交稻种子,就这么烂在了荒宅的角落里。

烦!

窗外悉悉索索的对话还在继续,王姝狠狠掐了一把大腿肉,剧烈的疼痛袭上头,没做梦。

她又活了。

重来一次,只时机不巧,亲爹已逝,王家变天。

十五岁这一年她爹病逝了。唯唯诺诺的继母毛氏骤然变脸。趁她伤心恍神之际,霸占了王家的产业。并将在外头的姘头谎称是兄长,堂而皇之迎进王家。王家没了掌家之人,两人没了顾忌,关起门来胡天胡地。没多久,毛氏就又弄出了个父不详的孩子。

若是她没记错,毛氏的肚子五个月了。

因着被她发现了丑事,毛氏先下手为强,下药将她软禁在屋里。

脑袋突突地跳,王姝蹙着眉。上辈子的种种如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流转,不知不觉,窗外的天儿暗沉下来。回过神来,两条腿有些发硬。

晃晃悠悠又躺回榻上,明明过去不算太久,很多事情记忆都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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