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只要把沈念如哄着嫁过去了,过往一切,一笔勾销,多划算的买卖。
送走了沈念如,沈禹州便脱力般地跌坐在圈椅上,此地不宜久留,而他,也不能再一直躲下去了。
“程英。”他低低唤了一声,一直藏在院外的人闻声而至,“殿下,我们该走了。”沈念如前脚刚离开,他就察觉有近百人靠近这里。
沈禹州嗯了声,动作极尽温柔地抚着睡梦中人的脸颊,“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变好的,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说罢,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再起身时,眼神锋芒毕露,俨然是变了个人。
下毒
万一皇帝当真驾崩了
沈念如与许盈盈前脚刚离开竹林, 后脚就有一拨人逼近院子,待他们冲进去时,到处都空落落的, 没有半点人影。
而沈念如本人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彻底逼疯了亲哥哥,眼下只关心许盈盈所说的, 能治自己脸的药究竟是什么, 刚回到茶庄, 便急急追问:“表姐,到底是什么奇药, 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许盈盈笑里藏刀,拍拍她的手,“不急, 那药就在我房中。”挺着大肚子走到廊下的阴影里, 笑容骤然消失,只余满脸的阴冷。
可怜沈念如尚不知情, 心疼地小跑上前搀着她, “表姐慢点, 我扶着你走……哦对,哥哥给的钱, 你先拿着,待你生产了还有许多要花钱打点的地方, 这些虽然不多,却也能应急。”
她的信任与关心叫许盈盈有了短暂的动摇, 但很快刘管事来了, 远远见到她便呵斥;“又去哪里躲懒?是不是不想活了?”说话间一记耳光便打了下来。
沈念如投奔到这里后, 一直在茶庄客房里住着, 让她误以为自家表姐是茶庄的主人, 这会儿看到随便来个人都敢打许盈盈,当即气得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人?怎么敢打我表姐?”
“你又什么人?”刘管事睨了她一眼,不屑道:“我爱打她就打她,关你屁事。”
“你——”沈念如气急,此人竟如此粗鄙无礼!
许盈盈怕再吵下去会把她仅存不多的那点尊严都踩进泥里,连忙阻止她,“念如,别这样,他、他是……”犹豫着还是说不出口,索性拽着沈念如走。
刘管事望着她仓皇的背影,眉毛一横,“贱人,来个亲戚胆子肥了是吧?”不由分说冲上前,掰过脸又是一巴掌。这次沈念如忍不了了,用力推开他,“你知不知道我表姐是什么人?你信不信我……”
“念如!别说了……”许盈盈捂住她的嘴,半拖半拽地把人带走,直到走远了才肯松手,沈念如终于能喘上一口气,恨铁不成钢,“表姐,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随随便便一个下人,就敢对你吆五喝六动手动脚的?眼看临盆在即,要是被打出事了怎么办?若不是你拦我,方才非要闹到姐夫跟前讨个公道才行。”
“千万不要!我……我夫君不喜欢我。”许盈盈强忍着不眼泪落下,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他觉得我是被逐出来的,没有背景也没有娘家支撑,对我非打即骂,所以、所以有的下人就……反正都是些见风使舵、看主子脸色行事的人,不必置气。”
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她不敢在沈念如面前坦白,方才那个下人就是自己的夫君。
“都怪那个阿娇,若不是她,我们根本不会流落至此。”沈念如义愤填膺,“表姐,往后我嫁进林家,一定会好好对你,给你撑腰,定不让那些下人如此欺辱于你。”她越是真心相待,许盈盈就越是无地自容,可是,若不这样做,她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许盈盈抹去脸上泪痕,哽咽着道;“我没事了,还是你的事情要紧些。”
二人正要绕路回去,忽然齐刷刷出现十几个黑甲卫,将她们去路堵得严严实实,只见一个身着金线白衣蟒袍的男人从回廊转角处走了出来,“沈禹州在哪儿?”
男人面如冠玉,芝兰玉树,只一眼便让沈念如瞧痴了,呆愣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他们不会是来抓自己这个漏网之鱼的徐州官府吧?什么旖旎的想法都消散得一干二净,她哆嗦着同许盈盈抱成一团,“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许盈盈已经腿软跪了下来,“民妇拜见太、太子殿下……”
太子?
沈念如一脸呆滞,眼前之人,居然就是阿娇如今的夫婿,南梁太子楚怀安?怎么什么好事都叫阿娇占去了!她忍下没来由的酸涩,跟着跪下行礼,还特意强调了名字。
“孤知道你。”楚怀安神色冷峻,站在她面前,犹如天神降临睥睨众生,“你是沈禹州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所以,他在哪儿?”
前一句话,沈念如喜上眉梢,下一句话却将她打入地狱,想到哥哥的叮嘱,她摇了摇头,“民女不知殿下说什么……”楚怀安弯下腰,伸手钳住她的下颌,一字一顿,“孤再问你一次,沈禹州到底在哪儿?”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念如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那分明是一双如此好看温柔的瑞凤眼,却充斥着杀人嗜血般的凶狠,竟与自己哥哥有几分相似,着实骇人得紧。
“敬酒不吃吃罚酒。”楚怀安耐心耗尽,丢开她,下一刻便有几个黑甲卫上前把人抓走,直到茶庄上下都被抓了个干净,他才缓缓抬眸远眺,眼底一片血红。
有一个黑甲卫策马狂奔而来,落马后焦急道:“太子殿下不好了!”楚怀安本就因为林宝珠的事心急如焚,“有话就说。”
那黑甲卫哪里见过自家殿下如此严肃凶戾的一面,磕磕巴巴着说:“陛下、陛下他,他将北离九公主许配给您做太子妃了!”
原本还心不在焉的楚怀安登时怔住,足足几息后才呵道:“这不是胡来吗?”父皇明明已将宝珠赐给他做太子妃,他又如何能娶北离的九公主?当即翻身上马,一路狂奔回宫。
刚入宫门,就见到一直来回踱步的宣王,楚怀安顾不上他,就要掠过时,被楚怀宣拉住,“皇兄,你先别急……”
“要娶公主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急。”楚怀安挥开他。
就知道是这幅样子,楚怀宣快步追上再次挡在他身前,“可是你这样冲进太和殿只会惹怒父皇,圣旨已下,你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会被判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处罚。”
“那宝珠怎么办?”楚怀安猛地回头,通红的眸泛着泪光,“她还会回来的,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届时她回到上京,她该如何抬起头做人?她会被全天下人耻笑,再也嫁不出去,你们可有想过,她一个弱女子,承受着流言蜚语,将来该如何自处?”
他情绪不可谓不激动,说到最后,挺拔高大的身躯都颤抖着,楚怀宣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干巴巴道:“我知道,可是父皇已经……”眼看楚怀安走了,忙在后头提醒:“九公主已在别院住下了,婚期就在下个月。”
自沈禹州出现后,糟心事是一桩接一桩的来,楚怀安迈入太和殿时,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沉的气息,而楚怀宣从未见过这位皇兄如此失控,想了想,怕惹出事端便到凤仪宫求见张皇后。
张皇后有时觉得,自己当真看不懂越贵妃与宣王这对母子,说不争,却又占尽宠爱,说争,眼下又是真心实意地想帮楚怀安,念及他母亲越贵妃曾开口为她儿子求情的份上,张皇后缓和了语气,临走时,向他作了一揖。
楚怀宣避开,拱手道:“皇后娘娘这是折煞儿臣了。”张皇后欲言又止,含泪转身走了。
……
马车一路向北,临近官道时,树丛边忽然驶出另一辆更为宽敞的马车,沈禹州抱着怀里的人换到对面,紧接着原路返回南下,与原来的路线背道而驰,后头追上的一队黑甲卫并未觉察那擦身而过的马车有何异样,只是顺着车轴向北追去。
不管楚怀安他们追得多紧,大概都猜不到他竟胆大至此,抓走林宝珠后还住在天子脚下。
沈禹州掀起车帘一角,望着黑压压的军队愈行愈远,薄唇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很快又回到了原先遭人清查的竹院,守在此处接应的暗桩上前,递去一支火漆竹筒。
得知楚怀安与北离九公主定亲的消息,沈禹州唇边笑意更深,指尖运起真气,瞬间将纸条震了个粉碎,“宝珠,现在除了我这里,你是无处可去了呢。”望着床榻上沉睡的少女,他手背轻轻划过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含笑的墨眸透着几分诡异邪肆,声音罕见的温柔,“不知你会否喜欢这份大礼……”
待他大权在握的那一日,林宝珠就再也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