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顾怀尚是顾敖刚他爸, 也是五房的大儿子。
他在个中学当历史老师, 是顾家兄弟里混的比较差的一个, 但正所谓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因为顾敖刚最有出息, 他在兄弟中渐渐就有了话语权, 大家也比较尊重他。
因为笃准林白青会选敖刚,怕儿子将来会留在国内, 心里本来就不大舒服,顾培一进门就谈起了万一小两口要离婚, 灵丹堂该怎么分割的事来。
顾怀尚一听火就冒起来,当场跟顾培吵起来了。
在他看来, 为什么林白青要招夫,就是因为灵丹堂是顾家的, 也是跟林白青结婚的男人的。
敖刚可是搭了几千块钱的机票, 请了一个月的假回来的,结果就这?
顾怀尚说:“小培, 我听说四叔在国当医生, 赚了好几幢别墅, 还在几个医药公司都有股份,你从小就阔气,当然不缺钱,也不稀罕灵丹堂,而且你从小不长在国内,当然可以不把灵丹堂当回事,但我们是从小看着它长大的,对它有感情,绝不可能让它落到外人手里。”
另外几个堂兄,诸如顾敖文他爸顾怀礼,各有各想法,但也认为顾怀尚说的对:“是这样。”
三爷五爷也被顾培这个提议惊到了,都没有表态。
场面就成是,顾培一个人为林白青力争了。
而且顾怀尚和顾怀礼哥俩对视一眼,心思也有点复杂。
于顾培这个海归小弟弟,他们也不想多猜测,但总觉得他有点太偏向着林白青了。
而且他这种偏向太过分了,等于在婚姻中把男方的利益全让给女方了。
作为男方的父母谁能高兴?
顾怀礼甚至低声说:“这是林家嫁女儿,给小培一闹,倒搞成顾家入赘了。”
顾怀尚初时还没想到,听顾怀礼这样说,也说:“对啊,这是林白青嫁入我们顾家,小培,给你说着说着,反倒成我们顾家的小子要上林家,当林家的上门女婿了?”
拍着双手,他说:“我儿子在de国又不是结不了婚,为了林白青,五千块一张飞机票飞回来,回来当个倒插门女婿?”
他这句一说出来,几个堂兄也全笑了起来。
顾培倒也不着急,遗嘱就在桌子上的牛皮纸信封里,他打开信封捧出遗嘱,指着上面的字说:“三哥,咱们来读这段文字,‘灵丹堂乃顾家祖产,但老药堂于29年遭遇火,除地库外,一切地面建筑,及药品,皆由顾明于此生七十年中所蓄,因无子女继承,皆交由传我医,侍我前,送我终之女林白青所有’,您读出什么来了吗?”
一帮堂兄大多生于解放前后,读书并不多,文言文更加一般。
不过就算不懂文言文,这话的意思他们懂。
就是说顾明的一切是给林白青,而非她丈夫的呗。
其实如果不是顾培谈起关于离婚时的财产处理,今天大家根本吵不起来。
但既然他谈起这事儿,丑话说前头,顾怀尚也就不吐不快了。
他说:“大伯这遗嘱立的就不对。”
顾培挑眉,长长的睫毛微跳,反问:“怎么不对?”
顾怀尚说:“因为灵丹堂是我们老顾家的财产,当然就该由我顾家人继承,凭啥他想给林白青就给林白青,他偏心眼。”又小声抱怨两位爷:“你们也真是,搞了那么久就搞出这么一份偏心眼的遗嘱来。”
三爷五爷想的是,家里出一个男孩跟林白青结婚,顾明的遗产由男方继承,但顾明坚持遗产要由女方继承,他们这代人保守,也从没想过离婚的事。
今天顾培一挑明,大家才反应过来,顾明确实在遗嘱中暗暗偏颇了林白青。
这倒好,老人们辛辛苦苦替孩子争,到头来孩子却要怨他们没用。
顾培将遗嘱转了过来,灯下一张年青俊朗的脸,面色从容,目光和煦,声音也极为柔和,他说:“三哥,大伯说了,29年遭火,老灵凡堂业已烧的干干净净,地面所有的建筑,以及库里所有的药材,都是大伯用这七十年积攒的,那属于他个人,他个人想给林白青,东西就是林白青的。”
“那还有地皮呢,地皮总是我顾家的吧?”顾怀尚说。
顾培未语。
顾怀尚以为一军将住了顾培,又说:“地皮是我顾家的,林白青七岁到顾家,我大伯给她治病,供她生活费,还供她读书上大学,她就只有给顾家报恩的份,大伯是自来没孩子,偏心眼,疼她才立了这么一份遗嘱,她要真懂感恩,就只能谈报恩,她……她还让你……”
他只差明说,顾培就是林白青派来的说客。
同为兄弟,顾培胳膊肘子往外拐,给个外人当说客,顾怀尚都有点瞧不起他。
但顾培两道剑眉蓦然轻簇,面上浮现一抹愤怒:“报恩?”
“她是在我顾家长大的,难道不该报我大伯的恩?”顾怀尚反问。
另外几个堂兄,除了卫军他爸顾怀宗,也皆在点头。
再两位老人不表态,顾培就处于孤军奋战了。
他倒也不着急,只说:“我听我父亲曾说过,大伯妻早丧,无子,顾家侄子们他小时候都带过,卫国他带过,敖刚,卫军,他都带过。”
“自家孩子,你大伯疼爱,就带来住个个把月的,很正常。”顾怀尚说。
顾怀礼也说:“敖文咱大伯也带过,小时候跟白青俩一起玩一起吃,一个人难做饭嘛,带个孩子好做饭,一起玩着也热闹。”
俩人越说越热闹,还笑了起来。
顾培点头,又问:“那他们有谁帮大伯做过饭,又有谁在我大伯去世时伴在跟前,送了终?”
说起给顾明养老送终一事,俩人皆哑口无言了。
顾明是癌症,自己给自己治,调理的很好,在床上也就躺了半个月,当然是林白青伺候,大家也就闲了过来看看,至于侄孙们,都忙学业,一个都没来。
顾培虽从国外来,但他吐字文绉绉的,不疾不徐,而且讲的都很在理。
他说:“人之一生,老,病,死最为关键,人生子为何,只为老,病,死,敖刚兄弟既没有伴他到老,也没有照料他病,又没为他送终,凭什么继承他的遗产?”
突然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