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那时候我也是这样。”漱夏说。“我爸爸、走了以后,我总想去过别样的生活,我好像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要顾及,有时候哪怕接近玩火,我迫不及待想体验一切可能,把所有都抓在手心里。”
包括风景,包括商品,包括饮食,包括情欲。
迫不及待想通过这些证明自己存在。
哪怕她明明知道,这命题本身就错了,怎么可能证明得来。
“所以那时候我也在反思自己。十八岁以后,我的人生该有什么样的可能,一直沿着从前设计的路,去a大,出国,成家立业一定是理想的吗?所以那时候我选择去西城,想体验别样的生活,因为这边的环境和氛围确实也令我讨厌。”
“那个人的老家就在西城,以前他总是向我们强调,西城的风光物态和人情多美,他是多么怀念。我去了以后才发现西城和这边没什么两样,也许他怀念的那个地方是从前,也许只是他幻想出来的。不过对我来说没有关系,我已经经历过了。这世界上丑恶、欺诈、残忍的事情很多,也许从前是这样以后还会继续下去,唯一真实的就是经历,我们总得学着用经历编织种种可能,来对抗虚伪的善,脆弱的真实,虚幻的美,抵抗人生的漫漫寒冬。”
在这种种可能之间,梁酲遇到了江漱夏,一个在他心里形象慢慢鲜活起来的江漱夏。
一种被牵动并且甘之如饴的感觉。
漱夏想起来穆旦的那首诗,她念给他听。
“把生命的突泉捧在我手里,
我只觉得它来得新鲜,
是浓烈的酒,清新的泡沫
注入我的奔波、劳作、冒险。
仿佛前人从未经临的园地
就要展现在我的面前。
但如今,突然面对着坟墓,
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回顾,
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
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
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
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