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鬼
夜里凉风如卷。
希拉孔波利斯的洋槐花瓣被风吹散在风中,于空气中带来一阵甜蜜的香气。月光从窗口直直洒进来,映在床榻。顺滑的羊毛毯最外薄薄的绒毛也在风的扰动下舒展开来,浑身沐着月色,照出毯下二人的心事。
寝殿的纱帐层层迭迭,轻柔如水波般微微浮动。
缱绻温柔。
你的睡意不知为何消散得一干二净。
但又下意识害怕打扰到青年,不想他拆穿你的心事后知道你这出计谋的最终目的……索性就着这背对的姿势躺了许久,眼睛半睁着枕在弯曲的小臂上,静待时间的流逝。
墙壁上的油灯早已燃尽,微弱的火焰斜倒着浸入厚重的桐油中化作了一缕灰烟。
久无动静。
你觉得他应该睡着了。
长呼一口气后,悉悉索索地小心扯住身上的羊毛毯,准备在毯子里换换已经酸麻的腿,转头却见身后青年竟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黄金色的深邃双眸沉静地注视着你。
所以这么久以来,他就这样一直看着你的后脑勺不说话?
你表情古怪地问:“陛下不睡吗?”
青年未答。
“是喝了酒的缘故?”
你慢慢从床上撑坐起来,任由乌发半垂在单肩的颈窝,痒痒的。
“你为什么不睡。”
伊塞斯突然开口,语气很沉。
你讶异了一刻,随即就明白对方应该还是以为你要借机逃跑,不由无奈地摇摇头。就算是逃跑你也没理由选现在身在行宫随时会被抓住的地方。
况且……
如果能跟着去远征。
只要踏出埃及的领土就可以轻轻松松回家,现下又何必忙于逃跑的事情上。
“我不过是还记挂着宫外的热闹,”你抿唇,想了个最佳理由,“呆在行宫中难免有些无聊,所以才睡不着……”
青年只略垂眼思考了半刻:“现在出去。”
“现在?大晚上的出去?”青年略显得孩子气的话让你也不禁瞪目惊呼。
“你不想出去?”
青年抬眉。
总归这话是自己说的,你不好令他尴尬,同时又的确睡不着,或许出去走走放松放松也行。
“好吧。”
……
寂静的行宫长廊。
布满暗蓝色的黑夜,长廊中相互间隔些许的高大雕像显得肃穆静谧,被月光印射出的长长影子间,却有高大健壮的红发青年紧紧抓着你的手,并肩行走。
“身为陛下竟会知道避开守卫的路?”
夜风有些冷。
你感受旁边青年皮肤肌肉传来的热度不由朝他靠近了些。
“我自小就在上埃及这处行宫生活。”
青年喉结上下滑动,同时温热的手掌紧紧包裹着你的手指不放。
自小?
可埃及的法老与王后不是历来都是住在孟菲斯的王庭中么,身为王子不也应该……
啊,你忽然想起来青年那次受伤快死去时说,他的小时候是被内宫的女官们带大,在确保不会夭折的情况下,不能与父母过分亲近,所以……
原来。
他小时候是呆在这里?
呆在这个没有父母亲族的空荡荡的行宫中长大……
那会不会他也同曾经的你一样,每日会透过房间孤独的窗户静静遥望身在孟菲斯王庭中传说中的父母,想象着自己承欢父母膝下是怎样一种情形。
又会不会羡慕有父母疼爱的平民孩子,甚至于会不会有一刻在梦中后悔托生为皇室的王子?想要感受父母宠爱的滋味?
“未来的君主必须从里到外地接近神,也就意味着不被任何情感羁绊,更好统治这个王朝。”
他当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又是一种怎样的心境呢?
你垂下眼。
目光定格在身侧青年紧紧拉住你的手上。
……
在寝宫中还好。
一出宫门不知到了何处,迎面而来阵凛凛冷风。你只瑟缩一下,就被青年展开双臂裹在怀中,你下意识想拒绝,遂将脑袋从他胸口处伸出来与他对视。
“都出来了,哪里还讲究这些娇气着?”
你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满头的乌发在风中如云般柔软地堆在两肩衬得脸颊红润。
不待青年回答。
你自顾自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