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吴老婆子,你又嘴臭些啥?”何慧芳架势一摆开,吴凤英就有些怵,梗着脖子嘴硬道,“我说啥你凭啥管呐?”
“你自己心里没数?你不是讨骂呢吗?好端端的要你在这说我家的事儿?”何慧芳怒气冲冲,说话和放炮仗一样的快,“你多积点德,少造孽吧!我警告你,下次再被我听见,我就直接找你家桂生说去,让他说说,他老娘究竟是啥玩意儿。”
吴凤英最怕的其实就是沈桂生,沈桂生在县城里做帮工好多年了,每次回来都数落吴凤英嘴碎不会做人,她可怕这大儿子了。
“……你吃炸药了?”吴凤英心里那个气,抱起禾宝转身就走,何慧芳这个疯婆子,还真可能找桂生告状哩,她心虚了只好赶快走人。
一时之间榕树下静悄悄的,直到何慧芳提溜着东西走远了。树下的人才又开始扯闲天。
下午沈泽秋果然回来的早,酉时初,人就已经到家了,才是第二日傍晚,她们就已经做好了十来套衣裳,过了水还润着,正在院子里挂着晾干。
安宁和沈泽秋算了算账,工钱大概是二两银子,加上这些天的伙食费和雇马车的钱,差不多能赚个三两半,也就半个月的功夫,两个人心里都是一喜。沈泽秋喝了几口水歇息一会,就坐下来和安宁学习做盘扣,安宁为男款衣裳选的是简洁基础的一字扣,女款衣裳是稍微复杂些的三耳扣,沈泽秋学了一会儿就会做了,搬了个马扎,坐在堂屋门口就开始埋头干。
“东家还真是个会心疼人的。”庆嫂一边锁着边笑道。
“可不是嘛。”一个叫慧婶子的咬断了线,叹了句,“我男人就是个甩手掌柜,根本不顾家里人的死活,就知道顾自己享乐。”
“还是东家娘子有眼光,不,东家眼光也好哩……”
几个女工你一言我一嘴的,直把安宁和沈泽秋说的红了脸,庆嫂笑着拦住话头,“行啦,新婚夫妻脸皮儿薄,咱们也收敛收敛。”
灶房里何慧芳已经做好了饭,是杂粮面馒头配小米粥,有咸菜还有一碟子腊小鱼炒韭菜,堂屋里施展不开,也怕油腥污了衣裳,最近吃饭都是把桌子搬出来,放在堂屋的檐下吃饭。
一连好几天,一家人都忙里忙外的,还剩最后二十来套,更是忙碌,沈泽秋又买了一沓黄麻纸回来,给安宁记账,每位女工做了多少活儿,上面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庆嫂她们一想到出来十来天,就能挣好几百文钱,每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一晃眼到了第九日,安宁理了理做好的衣裳,和沈泽秋按照当初量好的尺码一件件检查有没有缝错的地方,安宁柔柔一笑,“还有七八件衣裳了,过个两日,咱们十月初一就能去林府交货了。”
沈泽秋给安宁揉了揉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很舒服,“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安宁靠在沈泽秋的怀里,轻轻的摇了摇头,其实泽秋白天出摊,晚上回来还要帮忙做零碎活儿,也不轻松的,“泽秋哥,娘今儿做了凉粉,我去盛一碗给你吃。”
话音还未落,院子外头就吵嚷开了,叫喳喳的好似是对门有动静。何慧芳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拉开院门往外瞧,皱着眉吸了口凉气,“这是咋了嘛?”
只见外头已经围满了人,有沈家村的,也有隔壁李家村的,密密麻麻把视线给遮光了,何慧芳啥都瞧不清,这时沈泽玉的媳妇儿梅小鲜答了话,“小伯娘,俺也不清楚,光瞅着刚才汉田叔的女婿脸色差的像要吃人一样,揪着秋娟就进了院里。”
哟,这么过分?何慧芳正迈腿往外走,就听见李元怒火冲天的叫骂声。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秋娟!你还嘴硬嘞?!我们老李家都要被你搬空了!”
“今儿不把话说清楚,不把东西还回来,这事儿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唉,秋娟挺可怜的
李元的嗓门大的没边,吼的几乎半个村子都能听见,刘春华的脸色难看的不行,挤眉弄眼的拽了拽自家男人的衣袖。
这么多乡里乡亲看着瞧着,他们老王家的脸面都快丢光了,王汉田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干咳几声,从门口往外挪了两步,挥了挥手对暴怒中的李元说,“有啥话,咱到屋里商量,你在这大吼大叫,不合适。”
泰山大人都发话了,按理女婿总得给几分面子,可李元不管三七二十一,恶狠狠指着坐在地上哭的秋娟,继续叫骂。
“这会儿知道要脸哩!早干嘛去了啊?”
“前两日就告诉过你们,这会子还装蒜?!”
“那银镯子是我们李家的东西,你这个死婆娘凭啥贴了娘家?”李元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大有股子豁出去的架势,他蹲下来用手拍打秋娟的脸,加大嗓门,“哑巴了?说话啊!”
何慧芳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费力的往前挤,刚从人群里钻出来,就瞧见秋娟蓬头垢面活像个花子似的哭坐在地,一边哭一边说,“那镯子是你们家送我的,不就是我的东西吗?”
“放屁,镯子是我李家的,就连你!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你搞搞清楚,少他妈胳膊肘往外拐!”李元这几句话可把刘春华的底掀了个透透的,前些日子炫耀“秋娟硬塞给她银手镯”时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丢人。
围观的村民们都窃窃私语起来,彼此之间交头接耳,那话有多刺耳就不提了,总之王汉田和刘春华的脸色都黑的像要下冰雹的天空,可就算女婿这样臊他们,刘春华也一动没动,半点没有要把镯子还回来的意思。
反正脸也丢光了,镯子是要用来给幺儿交束脩的,凭啥还!
何慧芳再也瞧不下去了,这两尊佛哪里还有个做父母的样子,她眉毛一抬,绷着嘴冲到院子里,把秋娟扶了起来,有何慧芳打头阵,村里几个长辈也走进院子里把李元拉到一边去劝,有人也劝刘春华。
“春华呀,那镯子咱就还回去吧。”
“不是自己的东西,拿着怎么能安心咧。”
王汉田连连叹气,他的腿脚还没好利索,今天这一闹伤处又隐隐发疼了。刘春华气的猛推开房门,回屋把藏在床褥子下的银镯子拿出来,铁青着脸色一把塞入秋娟的手里,没好气的对李元冲道,“行了,回去吧!”
“那二两银子呢?”李元不依不饶,眼神凶狠的要吃人一般,“把银子拿出来。”
刘春华急了,哪里有二两银子,别说要了,就连见都没见过,“你少胡说八道!没见银子!”
李元作势要去揪秋娟,嘴里骂骂咧咧,“你自己说,是不是还拿了李家二两银子帖娘家……”
这时候李元的大哥李民走过来,他比李元的脾气好些,说话相比李元算是很心平气和了,“亲家母,咱家是亲家,这样昧着良心可要遭雷劈的。”
“你才遭雷劈!明明是你偷出去赌钱输了!”正哭泣的秋娟忽然爆发了,抬脚就踹上了李元的小腿肚子,李元反手便是一巴掌,要不是何慧芳反应快,拉着秋娟后退半步,这一巴掌准要结实的招呼在秋娟脸上。
李元还要追着秋娟打,沈泽秋一个箭步拦在何慧芳的身前,怒气冲冲的瞪着李元,“你横啥横?”沈泽秋比李元足足高半个头,李元在气势上便输了,何况见状沈泽玉沈泽文沈泽武几个也围了过来,他哼哼两声,也没再说啥。
安宁和庆嫂倒没拥到对门院子里瞧热闹,在听到沈泽秋的声音后,安宁生怕出事,正要出去看看发生了啥,就见沈泽秋出来了,后头跟着何慧芳还有几个沈家村的女长辈,扶着秋娟进了自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