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那薛小娘子那样的出身,姜二郎若不是真把她放在心尖上,无论如何不敢在郡王妃与顾枢密使面前回明有以她为妻的心思。
结果却被你家大郎给毁了一桩好姻缘——”
郑皇后的声音戛然而止,成国公夫人已经打了个冷颤。
成国公低垂着脑袋,眸中暗沉不见光亮。
他明白。
进宫之前就知晓此事不可能善了的。
无论是在他家与沛国公府之间,还是因有二殿下摆在那里,这件事从头到尾,在官家圣人面前,韩家就讨不着半分好处。
如今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官家不愿太苛刻,说到底他家与先前的柳国公府不同。
柳家是包庇,甚至伙同柳明华一道犯下滔天罪行。
他家还尚且能够往外抽一抽……若是一味求情,反要坏事。
连圣人都要站出来做这个恶人了,他自然得知情知趣些。
成国公一咬牙,心中有了定论,把心一横,再磕头一回,然后挺直腰杆,抬头回话:“臣自知不中用,既不能为君分忧,更不能为天下出力,如今两个孩子不成体统,各自做出这般丑事,臣有罪,自请官家将成国公府爵位收回,举家迁出盛京,此后韩氏三代,概不为官!”
成国公夫人大吃一惊,猛地扭脸看他。
而他只是跪在那里,神色未曾一变:“臣知道大郎与二郎罪业滔天,可二娘到底是个女孩儿,臣还是想求官家与圣人看在臣自请重罚的份上,许臣带她一道离京,稍稍顾全她的声誉。
离开京城后,臣会把她送去韩氏家庙,从此青灯古佛常伴,让她带发修行,以赎己罪。
若官家还肯给臣几分体面,能留大郎一条性命,臣自是感恩戴德,永生不敢忘官家大恩。
但臣也不敢为大郎求情,按《大邺律》,他当斩……”
原就上了年纪的人,一时间更苍老十数岁。
夺爵之后赶出京去,三代族人不为官,这的确已经是极重的责罚。
晋和帝深吸口气,又看一眼郑皇后面色,眯了眯眼:“你们夫妇回去吧,这两件事,皆要等到开朝复印,再有定夺。至于你所言,朕心中有数了。”
却没说准或不准。
成国公心里没数,实在没有那个底气,可是他更不敢御前问君。
于是只得撑着膝盖缓缓起身,又拉了成国公夫人一把,夫妇二人躬身做礼,再不多发一言,恭恭敬敬的退出了福宁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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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国公夫妇一退出去,郑皇后就拉下脸来:“官家总不至于还真要轻纵了韩沛昭与韩令芙二人吧?”
她并不是不懂事的人。
成婚几十年,她又何尝闹过呢?
晋和帝知她从来最温柔娴淑,连先帝都曾说过,郑氏堪为天下母。
这样地夸赞与褒奖,原也不是人人都能得的。
她会这样问,无非因为生气。
症结还是出在二郎那儿。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成国公自请朝廷夺爵,又说三代子孙不为官,这样的责罚,实在太重,我若准许,难道还要对他一双儿女赶尽杀绝吗?”
晋和帝去握郑皇后的手:“这半年多以来盛京出了好些事,也该过几天清净日子。前些天姜护从幽州送回密函,突厥人蠢蠢欲动,眼下他镇守在辽东郡,还能让幽州百姓平平稳稳的过个年。
但是战火重燃,只是早晚的事情。”
郑皇后眼皮突地跳起来:“那……”
晋和帝察觉到她手指收紧,安抚的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没事,我跟你说这个,也只是劝你,别太揪着成国公府不放了。
他既然肯认罪,自请重责,抬抬手,能放过的便放过。
柳国公府和成国公府相继出事,对朝廷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放在平日里,发落处置也就算了,左右是他们自己家的孩子不争气,犯了错在先的,无论给多重的责罚,本就都不为过。
如今情况特殊些,况且这两家早年间又都是以军武起家的。
将来总不能真的靠姜护一人在战场厮杀吧?
朝中武将本就不思战,再见柳家与韩家落得这般下场,心底怕是更要觉得狡兔死,走狗烹,真正愿意为朝廷卖命的,才有几个?”
郑皇后当然知道其中厉害。
但她只是觉得想不通。
归根结底,是那些人自己没本事。
沛国公府也是军武立家的,姜护不是也从来没受到过冷待吗?
是他们自己认为论本事能耐永远都比不上姜护,所以坐不到姜护那位置上去,就想一味的躲个安逸清闲,守着旧日功劳吃老本,一辈子平平安安,就这么浑水摸鱼的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