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不过这特效，真好看啊！
不知怎的，赵兴国觉得身体似乎舒服了不少，他关上门，靠着墙慢慢坐下来，盯着那些飞来飞去的星星发呆。。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坚持是对的，尽力生产最好的产品，对每一个环节都亲自把关，我对员工也不差，其他工厂不给员工买社保，我一个不落全给他们买了，大家都说我负责任，说我有良心，我也觉得，只要诚信经营，脚踏实地，事业总会蒸蒸日上的，可是为什么，我竟然走到了要破产的地步……”
也许是这里太黑了，只有那些飞舞的星星是发着光的。
也许是因为这里除了他没有别人，就像一个秘密基地。
赵兴国那些无法对妻儿、对旁人吐露的，都可以在尽情在这里说个痛快。
“我的产品明明那么好，大家都夸，可是为什么生产劣质产品的上市了，我却一直走下坡路？”
“我不明白啊！他们都说产品质量太好，顾客就不会再买新的，可是顾客们都会生儿育女，他们都有亲戚邻居，他们的儿女成家立业不也要买新房买电器，用了好产品难道不会推荐吗？我的产品好，我不信他们看不出来！”
“就算不用换新的，但国内那么多家庭，我的厂子每年才生产多少？口碑发酵出去，也总该有不少新用户吧！可买的人就是越来越少，我卖了别墅卖了车子，连多年的积蓄都砸上去了，我开发新产品，我凭良心做企业，可我怎么就……连工资都发不出了……”
赵兴国越说越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嗓音哽咽，拳头都攥紧了。想他当年事业巅峰的时候，多少人艳羡啊，要是真沦落到一把年纪去给人打工去遭人嘲笑的地步，那他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就在这时，一道机械音忽然响起，把赵兴国吓了一跳。
【尊敬的游客，这里是愿望小屋，您可以拉下一颗星星，帮助他人实现一个愿望，也可以挂起一颗星星，为自己许一个愿望。】
赵兴国这才明白这个小屋也是奇幻乐园搞的游玩项目之一。
他喊了两声，发现这里确实没有别人后，微微松了口气，暗道幸好，他刚刚那些话没有人会听见，不然真是太丢脸了。
不过被这道机械音一打岔，他那些自毁的想法，也一下没了踪影，反倒对那些悬停在半空中的星星起了兴趣。
他站起身点了点一颗悬停的星星，那星星立刻就飘下来落到他手里，沉甸甸，还有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爸妈不同意我和对象结婚，我男朋友说先怀孕，怀上我爸妈就会答应了，我觉得怪怪的，但是又舍不得男朋友失望。我该怎么办？求好心人客观指导。”
赵兴国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他是个很传统的人，听不得年轻人这种不爱惜自己的话，但他自己也养过儿女，清楚有些年轻人脾气一上来，就爱跟长辈对着干，于是他道：“这不简单？你就假装怀孕，看看你爹娘的反应，你爹娘要是反应激烈，你就说是骗他们的。最好不要真怀孕了，毕竟下聘礼选日子操办婚礼订酒席都是很复杂的，你们年轻人没经验，叔叔我就不一样了，我经历过，计划赶不上变化，要是拖上两三个月，肚子大起来，怀孕了脸也胖了，拍婚纱照就不好看了。”
他还特意强调，“叔叔我又不认识你们，我很客观的。男人最懂男人，你要是大着肚子参加婚礼，你男友看了会觉得丢面子。”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赵兴国之前还因为事业上的打击垂头丧气，现在立刻就从指点年轻人的过程中获得了一点安慰。至少我还有丰富的阅历，我还有一点看人的本事，这几十年的米饭，也没白吃啊！
他的话刚刚说完，掌心星星的重量就明显变轻了，它慢慢又飘了起来，跟其他星星一样旋转飞翔。
这也太神奇了，赵兴国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又点了几颗悬停的星星，能解决的他就帮忙解决了，实在爱莫能助的，也只能放那些星星回去。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挂上一颗星星许愿，“我现在这把年纪，也没什么雄心壮志了，我就希望我的工厂能起死回生，不说扬名立万，只要能有利润，能给工人发得起工资就满足了。”
毕竟都是跟了他好多年的老员工了，拖家带口的。赵兴国心里叹气。
他挂上星星，转身走出了愿望小屋。
只是没走几步，手机就震动起来。以为是家里人催他回家吃饭，拿起来一看，赵兴国瞳孔地震。
迟园长：赵总在吗？我对你家的产品挺感兴趣的，方便找个时间聊聊吗？
赵兴国立刻打字回复，手指都有些发颤起来：方便方便，随时有空，我现在就在您的乐园里！
异端邪说
奇幻乐园的办公区有些破旧, 看上去跟奇幻乐园的整体风格并不搭，但赵兴国看了却觉得亲近，他认为这是园长把资金都用来发展乐园的缘故, 这在现在的年轻人当中可不多见了，很有他们那一辈人艰苦奋斗的作风。
赵兴国对迟园长更有好感了，等坐到办公室里见到人，发现迟园长并不像那样老油条一样搪塞他跟他压价，也没有绕圈子把他绕晕，而是直接进入正题, 这让赵兴国更有好感了。
迟意真道：“赵老板, 我想知道，在其他企业都转型的时候，为什么您还一直守着过去的作风没有变呢？”
迟意真不相信赵兴国看不出同类型企业这些年是怎么往上爬的。
对于这个问题, 赵兴国显然也想过许多, 他道：“我也犹豫过很多次, 在数次降价都无法挽救出售量后, 我就想过要不还是跟其他企业一样搞算了, 但是我看了好多次他们的产品, 每看一次，心里就看不起一次。工厂明明有能力生产质量更好、效果更好的产品, 却为了赚更多的钱，故意生产残次品, 这样骗消费者，也骗自己, 我良心实在过不去。”
“现在这个市场环境太逐利了, 也太畸形了, 我知道这里面有一些我不能理解的复杂原因, 并不单单只是为了赚快钱的缘故，我也认了，一再缩减生产线，规模越来越小，我也一直坚持着，我就想着，我总能等到这个市场环境变好的那一天。可是等了这么些年，我也没能等到。如果再等几年，等我的厂子技术升级了，也许就……”他本来想再撑几年，但是现在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核心技术成员也一个接一个出走，所谓的技术升级，也只是做梦罢了。
赵兴国说着说着，便苦笑起来，他也知道在迟园长面前这样不太好，于是又扯起嘴角，露出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迟意真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他在心中对游戏系统道，“赵兴国说得没有错，市场环境变成现在这样，确实不单单是资本逐利的问题。”
他以前也有好多问题想不明白，但自从等级提升，头脑越来越清晰之后，很多问题光是看个面，就能抓住主要脉络。
“资本逐利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假设没有那些逐利的资本，而是都按照赵兴国这样的实诚人做产品，一件电器能用几十年都不换新，那么渐渐地，需要购置电器的家庭就会越来越少，市场不需要那么多企业，就会有大量企业倒闭，最后市面上只会需要一两家企业来生产足够更新换代的少量产品。”
游戏：【这样，不好么？没有浪费的产能，就能把更多的力量集中起来办别的事情，人类文明才能进步。】
听了这话，迟意真都想苦笑了，“游戏，你说的这是理想世界，而现实的人类世界，办不到。需要的电器少了，倒闭的企业多了，就业岗位就少了。人们失去了工作，就不会有动力消费，没有消费，金钱就是无法流动的死物，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他行业也会萧条下来。至于把浪费的产能集中起来办别的事情固然好，但人类进步的速度太慢了，仅仅是我所在的这个国家，就有很多地方跟没开化的封建世界一样。就算强行让那些生产劣质产品的厂家停下来，也不知道能把这些企业安排去做什么，技术的更新可比不上生产的速度，这样下去，无事可做的工人又能去哪里？有很多人，如果不给他们事情做，就会引发社会动乱。”
“相比起来，让一件电器使用几年就报废，让一家企业能更长久地运转下去，对于这个国家上层的管理者来说，更加重要。这样，经济、人力、市场、税收都有了。”
“在家用普通电器的市场上，明盛电器的产品质量好，使用年限高，其生产原材料必然也是好东西，但现在物价飞涨，好材料也很贵，赵老板不就是因为经营额抵不过成本，才亏到濒临破产的？明盛电器巅峰期的十几二十年前，国内能使用上电器的人还没那么多。如果他能及时反应过来，及时调整方向研究下沉市场，开发出一条所谓的劣质产品线路抢占市场份额，赚取更多利润，再把好电器放到精品线上，或许能走上另一条路。可惜他良心太好了。”
“我之前做游戏主播的时候，天天泡在网络上，买东西也基本是网购，我看见过十几二十块钱的电器销售量惊人，买东西的人当然知道自己买的是劣质产品，他们也不指望能用多久，大多数人就是应付过一段时间，有的人是居无定所不舍得花大钱购置更好的家电家具。还有人不在乎使用体验，有人喜新厌旧，有人爱慕虚荣，不买好的，就买贵的。电器企业也一直在更新更多花里胡哨的功能，诱导消费者频繁更换电器。”
“这其中还有很多原因，太复杂，我现在也说不尽，只能说赵老板没有错。”
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