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卑微。
小狗在他身上待得不安分,朝术还没来得及把它放下,就被这畜生一口衔住。
他吃痛,松了手。
狗砸在地上,哀嚎两声。
朝术的脸上几乎是瞬间失去了血色,他惊恐地抬头,心脏沉沉下坠。
狗身上不算多严重的伤,婕妤却立刻变了脸,一巴掌给他用力地扇过来。
“蠢货——!”
脸刺刺地木痛,过长的镂空护指在他脸上滑下一道红色血痕,朝术眼冒金星。
所有人都在指责朝术,似乎是这个小太监干了罪大恶极的事。
他必须在阴冷的雨天跪下领罚。
人命还不及一只畜生值钱。
罚跪两个时辰,膝盖阴阴作痛,朝术踉跄着起身,脑子嗡地一下,又给摔回去。
这一磕差点破相,双手却是伤得不轻。
本就残缺的身体这一回更是磕得青青紫紫,看着更丑陋了,就像是缺了几块皮毛的灰老鼠。
一个房内的其他小太监更是避着他走的。
供应膳食的食舍早早地落了锁,决计不会为他候着。
朝术忍饥挨饿惯了,也涨了记性,知道偷藏一两个馒头在枕下,吃不上饭的时候还能填填肚子。
肚子都饿得干瘪,朝术大口大口咬着干馒头,就着杯子里的冷水喝就不会噎着了。
“吱呀”一声,所有人抬起头。
没敲门就走进来一个穿着墨绿太监服的人。
“小朝子,你跟我来。”对方指名道姓,态度也是颐指气使。
一个房内的小太监们都习惯了,谁让对方是婕妤的贴身太监,最得婕妤信任呢。
入了宫,相当于就要失了本名。
要不是朝术一直记着自己姓甚名谁,都要恍惚以为他就是这个名儿了。
他一向不讨喜,大太监安公公为何会主动找过来?
房里的人皆是幸灾乐祸地望过来,无人为他忧虑。
朝术心中惴惴,按理说婕妤出了气,这事儿就该翻篇才对。
会继续罚跪,还是不给他饭吃?亦或者其他腌臜折磨人的手段?
进宫里几年,朝术就已见识不少阴暗事。
第一次瞧见他会吐,会捂住眼睛不去看,而现下他已习惯。
连馒头都顾不上往嘴里塞,他就一瘸一拐地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让对方亲自来找自己,也算是莫大的“荣幸”了吧。
一路走回了对方的房间,像是安公公这样的大太监,住的都是单独的一个房间,如果深得主子宠幸的话,还能住上偏殿或是耳房。
不大的空间里点着浓郁的熏香,为了遮掩身上的某些气味,也不似他们的大通铺那么潮湿阴冷。
“安公公……”正处于变声期的男子嗓音应当是粗声粗气的,却因朝术割了象征男性的那玩意儿,是以一向细声细气,不似寻常人家的男子。
白面无须的太监稳坐靠背无纹理的黄竹交椅,受了朝术恭敬一拜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今日这事,你不会怨娘娘吧?”
朝术诚惶诚恐地应着:“岂敢。”
“娘娘她性格单纯天真,做事一向率性,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需得多担待。本就是无根的奴,哪里比得上娘娘尊贵呢。即便是被打被骂,理应受着就是了。让娘娘发泄完了,消了气就好。”
“你也该知道,只有娘娘好,我们宫里的人才能水涨船高。你说是吗,小朝子?”
朝术一直低着头,昏暗的宫殿里只有豆大的萤火在飘摇,照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是……是。”呐呐应着,唇角却讥诮地翘起。
安公公压根没想过一个小太监能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他从来不会把最下等的太监放在眼里。
而朝术的温顺更是让这个二十几岁的太监面色松缓了些,说话的语气都好了不少:“这是娘娘赐予你的药膏,回去上药吧。”
典型的打一个棒子再给一颗甜枣。
朝术猛地抬头,感激涕零:“多谢娘娘,多谢安公公。”
大太监对着他微微一笑。
朝术回时,差点就将那用草纸装得药膏给捏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