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化树
张晰濂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明若春晓,这是贺太太的原话。整个人仿佛从春山里走出来的,整个人丰沛而美丽。水晶心肝玻璃人,眼睛一转就能看出来眼前人所思所想。喻小榕问贺太太可有照片,贺太太则说:“时唯一分手,就逼着我将晰濂的照片全删掉了。”
还真是决绝。那是多么深的痛楚呢?但是痛楚总有痕迹,家里那些昕薇和还珠格格……
那是在去年的春天,他突然又决然地告诉母亲爱情已了,过去数年光阴一笔勾销。张晰濂出国,而贺时唯继续原地活下去。这就是贺时唯约炮的理由吗?
天真的孩子!
贺太太当然不知道儿子的放纵生活:“只是他从此如同失去方向的蜜蜂。我从他,从你的眼睛读到同样的麻木。”
孤蜂也是可以活下去的,贺太太。
贺太太却说:“不过,我相信你们俩会有正面的相互影响。你们会走得出来的。”
喻小榕忍不住说:“贺太太,我没有那样的能力。”
“人与植物,与道旁的绿化树都是可以依时势造英才的。”贺太太摸了摸喻小榕柔软漆黑的长发,“但是要先有英才的心。独木不成林,也不可以与风相搏斗,你为什么不想想可以互相成就呢?”
贺太太的手掌丰腴而细腻,那样爱惜地抚摸着她。她忍不住抬头去看她——那是一双诚挚又委婉的眼睛,是一双慈爱长者的眼睛,是一双真正的母亲的眼睛。
喻小榕笑起来:“贺太太,今天要给三角梅装盆吗?”
贺太太敛了敛笑容,但仍然温柔:“小喻你
帮忙吗?”喻小榕说:“当然啦!”
二人卷起衣袖,一人扶着树干,一人托着树根,将树桩子栽到这个巨大的瓦盆里。喻小榕添土、施肥又添土,一气呵成。贺太太惊讶地道:“小喻你很会照料植物呀!”
喻小榕苦笑道:“小时候在乡下,种金桔,也是差不多的。”
“你是哪里人呀?”
“钦州”喻小榕道。“广西钦州。”
贺太太不知道该说什么。喻小榕便说:“老家在山里,小时候也是要做农活儿的,种树,种番薯,养鸭子。不过12岁我就到县里念书了。”
自忖是山里娃的喻小榕,短短的22年人生里从西南山沟里走到都城,她本觉得她可以期冀更多美好的东西。比如那个她所见过最美丽的人,以及可能的最美丽的爱情。可是哪有那么多顺心的事情呢?
“那么你家一定有一株非常美的榕树吧?”贺太太道。
喻小榕不曾想她会这样说。“没有,家门口只有一个池塘,有许多蛤蟆。我命里缺木,而家里尚且能容下小小的我。”喻小榕舔了舔嘴唇:“贺太太,我们把刚才的茶喝完好么?”
那是焦灼的记忆,能将人一把火烧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