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逃
季云衿疯狂地在人群中扫视,生怕见到熟悉的面孔,或许是学院的同事,或许是上她大课的学生,她不能一一认得他们的脸,他们却都记得她的脸,甚至她还穿着上课时的衣服,而这里是距离学校最近的医院。
走到挂着“皮肤性病科”的指示箭头下,季云衿彻底崩溃,自然地转到一旁的扶梯上下楼,想要立刻逃出医院。
两个人的挂号单都在季云衿的口袋,楚红不得已只能跟着她下楼,一直下到一楼,重新夹杂在导诊台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季云衿才呼出一口气。
“去打针吧,消炎针,或许打完针就好了。”季云衿看着一楼发热门诊的指示牌,急切地拉着楚红向人最多的诊室走去。
楚红甩开她的手:“你不去我自己去。”她确实还在发烧,但发烧带来的躯体上的疼痛已经难以感知,只是鼻息不畅,却难以辨别究竟是内心的恐惧导致还是发热导致。
季云衿看着她从自己的口袋掏出挂号单,立刻追了上去,近乎带着哭腔地恳求:“别走,别走,我们重新去一家医院好吗?”
她不知道该怎样接受百分之50概率的恐惧——如果楚红的检测单先出来了坏的结果,无疑是向她宣判死刑。
出了医院走上天桥,季云衿松开手,站到栏杆前抽烟。楚红打开手机,尚未关闭的浏览器还停留在“尖锐湿疣潜伏期”页面,她点“x”号关掉,看着身旁的季云衿∶“对不起。”
“也许你没病呢?”季云衿还在坚持∶“我们重新去一家医院,去隔壁市的医院,我现在就回家开车。”她说的家是指二环内的父母家,她上班租住在学校近处,没有停车位,车子一直停在家里的地下车库。
再次坐上出租车,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司机开上立交桥一路畅通无阻。季云衿坐在后排,紧握着楚红的手。灰呢外套里,她穿得十分单薄,只有一件鸡心领的红线衫,袖口脱了线,季云衿不断摆弄着那根线头,就像上学每次考试紧张时扣弄手指上的死皮一样,她将线头揉成球,越扯越长,直到楚红不耐地抬起手臂。
马路上对过车辆照向挡风玻璃的车灯乍明乍暗,季云衿抬头看着楚红棱角分明的侧脸,忽然扯过她的胳膊,将手伸入衣袖,冰凉的手指一寸寸摩挲着楚红手肘处水泡般的红疹,没有弹力的毛呢袖子被撑得鼓鼓囊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