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花枝繁盛的海棠树下正站着一道紫色的身影。
温和的日光给淡粉色的海棠花勾了层柔和的光晕,随风摇曳的花影投下,铺开在宣纸上, 光影明暗交错,和纸上画到一半的海棠融为了一体。
但沈千祈此刻的心思却没在这幅画上。
她的视线直直落在了正前方。
晏从今靠坐在另一颗海棠树下, 微风拂动着他额前的碎发,他微垂着头, 独自安静地翻着花绳。
想看晏从今黑发的样子只是她随口一提, 没想到他真的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黑色不愧是最显乖的发色,和他这张脸简直是绝佳搭配。
二者相得益彰,搭在一起,温顺无害感被突显得十足,光是看着这张脸就会觉得他就很好接近没有距离感。
他们刚到这里不久, 就已经吸引了不少姑娘的注意, 想试着和他搭话,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沈千祈摇头暗叹了句外貌果然是最具欺骗性的生理特征。
忽然,袖子被人轻轻扯动了一下, 瞬间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沈姐姐, 不继续画了吗?”
姜珩原本在盯着画纸上的海棠看, 见她半天未落笔继续,犹豫了片刻, 这才出声询问。
沈千祈握着画笔沉吟了一下, 换了只炭笔来,又将未画完的海棠换下, 重新铺了张纸。
“不画海棠了。”她对姜珩眨了眨眼, 神神秘秘地说, “画个更好看的。”
姜珩看着她用炭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轮廓出来一半后,他差不多明白她所谓的“更好看的”是什么了。
他悄悄抬眼,看了眼不远处的晏从今,很快又转回视线,安静地看沈千祈画画。
姜珩性格内向,不爱与人交流,唯独喜欢用画来宣泄自己的情感,而沈千祈恰好能读懂他的画。
他讨厌生病,不喜欢被关在家里,更不想被人当成一件易碎的瓷器来对待。
迄今为止,他的人生都是被困在姜府那一处属于他的小小院落里度过的,围墙外面的世界好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痛恨这副病躯,死亡于他而言是期盼已久的解脱。
裴衍舟也许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一开始对姜珩的好也是别有所图,但幸亏有她的帮助,姜珩的身体情况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
可身体上的病是好了,长久以来郁积的心病却难医治。
姜珩所有的画无不在表达着对自由的渴望,以及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沈千祈尝试着和他聊了几句,将她穿过来之后在无归林遇到的事情编成了故事讲给他听,没想到真的引起了他的兴趣。
她从无归林讲到陆府,有时还会用笔在纸上将画面简略地画出来。
用这种办法,只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姜珩就愿意开口和她说话,并且接受了她的邀请,和她一起出门赏花放松心情。
姜府南边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的两岸种满了海棠树。
正值花期的海棠在微风下摇曳生姿,各色的花瓣簌簌落下,空气中都弥漫着清甜的味道。
晏从今手腕下压,将手里翻出来的蝴蝶向下倾斜,飘落其上的花瓣顺着线的空隙掉落到了地上。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花荫下专心画画的沈千祈,眸光温柔,却在看到她身侧站着的姜珩时,原本温和的面色顿时变得苦恼起来。
他其实并不是很想沈千祈多和其他人相处,他害怕她会有一天突然醒悟,迷途知返,选择回到和她相同的人群之中,不再想着要和他有个结果。
如果沈千祈是一个只会听他话的人偶就好了,不会乱跑,也不会变心。
这样他就不用再担心这些。
但是这样做,她肯定会不开心的。
爱不应该是伤害。
他喜欢沈千祈,他想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所以不能伤害她。
真是难办啊。
晏从今用力勒紧傀儡线,锋利的细线在指腹割出了一道小口,冒出的血珠被他不在意的随手擦掉。
另一边的沈千祈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视线从画纸移到了他脸上。
画画的过程对她来说并不枯燥无趣,但对其他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又无聊的。
沈千祈略一思忖,转头和姜珩打了声招呼让他先回姜府。
等看到他跟着丫鬟上了马车后,又转了回来看向晏从今。
“我们晚点回去,不和他们一起,再等我一下,马上就画好了。”
她站在海棠树下,唇角扬起,笑意比满树盛开的海棠还要明媚,像一阵暖又柔的春风,吹散了晏从今心底的不安。
被她的笑颜感染,晏从今也轻轻笑了起来,他松开勒住手指的傀儡线,温柔地注视着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