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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陛下您不能进!您要保重龙体啊!娘娘她凤体康健,必会安然无恙的!”

她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萧承豫这般失态的模样,他一向注重自己在人前的形象,事事都要做到完美。

此时一身明黄色衣袍被宫人拽得散乱,眉宇间俱是怒气,急促唤道:“不是的,姝儿!”

秦姝意站在外殿,冷冷看着不远处的人,二人之间,隔着燎原的火势,恰似前几日,他执伞看着她的距离。

便如天堑一般,终究是该断了。

萧承豫看她站出来,突然使力甩开拉住自己的宫人,只是他每向前一步,秦姝意便会后退一步,也就离那灼热的火焰更近一步。

青年帝王不敢再动,怔怔地望着她,“姝儿,你听朕说,朕把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那里危险,听话,来朕身边,好吗?”

秦姝意突然笑了,她生得极美,哪怕着一袭破衣烂衫,站在火中也不折损半分风姿,愈发显得璀璨夺目。

喉头微热,涌上一股腥气,恨与怨在她的心中缠绕,久久不散。

都快死了,还在扯谎骗她。

她冷声道:“萧承豫,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敢再信。若有来世,我也不愿再同你产生丝毫纠缠,可你欠下的,我定要你千百倍偿还!”

这样扬声喊了一句,语调已有些嘶哑,但她还是挺直了脊背,径直指向面如死灰的男子,声音低沉,如索命厉鬼。

“我会杀你,为冤死之人赔罪!”

秦姝意扔下这样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转身走向火海,任由火舌舔舐了她的裙角,许是卢月婉送来的那杯鸠酒起了效,她喉头腥甜。

喉咙和脏脾的灼烧感愈来愈烈,如同被人用银针挑开每一段筋脉,身后众人的声音也变得虚缈,她猛地吐出一口血,跪倒在地。

形容狼狈不堪的女子倒下时,还揣着满腔愤懑不甘,强撑着一口气发誓。

“信女秦姝意在此立誓,不入皇家,手刃宿仇;如有违背,便叫信女万箭穿心而亡。”

呼吸渐弱,不过须臾便失去了意识。

——

再一睁眼,她似乎回到了自己的闺房,秦姝意不禁怀疑,难道是生前遗愿未了,死后做的一场大梦不成?

身下是乌木鎏金的架子床,掀开床侧做工精细的鲛纱帐,少女伸出微颤的手指,卷开在床边垂落的床幔,触感竟如此真实。

倒似她又重新活过来一般。

屋中虽然漆黑一片,但秦姝意只扫一眼便能勾勒出整间屋子的布局。

整间屋子布置典雅,一面铜镜立于紫檀妆台上,摆放着女儿家的脂粉首饰,梨木柜橱立在角落里。

一张绘着山水图的屏风遮住内室,外间放着她的画案和琴桌,还有一张放在侧边待客的红木罗汉榻。

她走下床,忽然听到廊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由一怔,梦里还有别人?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带着院中初显的皎洁月色和清凉的风,雨滴如玉落盘,檐下风铃偶尔响起清脆的叮当声。

借着皎洁的月色,秦姝意看清了侍女的身形,她盘着双丫髻,十分眼熟,小心地在屋外甩了甩身上的雨珠。

小侍女转过身,正看见定睛瞧着自己的秦姝意,吓了一跳,一面点上了屋中的灯,一面说:“小姐怎得醒了?也是,今夜这雨委实大了些。”

整间屋子霎时明亮起来,秦姝意看向那张熟悉的脸,脑中的弦似乎骤然被扯紧。

这是春桃,她的贴身婢女。

可她明明记得,卢月婉本想借春桃诬陷她谋害皇嗣,春桃被关进慎刑司却不肯叛主,已经咬舌自尽,彼时她是罪妃,只能将簪子横在脖子上,胁迫侍卫给她开了门。

阴冷恐怖的慎刑司里,陪她长大的侍女倒在角落里,老鼠从她脚边跑过,她却早就没了呼吸,甚至不能转转眼珠,看看自己的小姐。

秦姝意咬着牙,不敢哭出声。

她的春桃,以前最怕老鼠了,却为了维护自家小姐的清白,甘愿死在阴暗的牢狱里。

可是现在,死去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让她如何不恍惚?

而且她自己也饮了毒酒,末了还放了一把火,早就该尸骨无存才对。

她暗自揣度,愣神间,春桃已经端了茶杯走过来,“小姐夜间醒了口干,喝杯茶吧?”

秦姝意压下心中的疑团,她垂眸看着自己身上干净整洁的月白中衣,眼前都是熟悉的一切,鼻尖还能嗅到屋中清淡的安神香。

面前的春桃脸颊红润,眉眼灵动,举手投足间不带濒死之气,烛火微晃,身影便投在那幽幽的烛光下。

她也还活着,或者说,她死后又活了过来。

想到自己曾在志异话本中看到的神鬼传奇,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压低声音,“现下是几年,圣上可安否?”

春桃吓了一跳,忙道:“如今是永初八年,圣上身体康健,自然万安。”

原以为是一场黄粱大梦,不料一睁眼,她竟回到了永初八年吗?饶是以往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的秦姝意,此时也不免心潮难平。

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之景,脑中的弦猛地绷紧,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哥哥殿试成绩如何?可还如意?”

春桃明显被这个问题震惊到,表情更加不自然,可是看小姐又一脸严肃,不像玩笑,只好讷讷地解释:“小姐,大公子殿试得等来年四月了”

四月甲榜,三试及第,状元游街。

哥哥尚未入王府,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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