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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一个男人的爱可以作假,被掣肘的君主却极度渴望忠心的能臣辅佐,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可能杀掉自己的左膀右臂。

除非是十万火急的情况下,他不得不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君到底为什么要臣死?

其一,狼子野心、功高震主。

其二,臣属手中有君主的把柄。

很明显,爹爹绝不会是第一种。

哪怕他在萧承豫的夺嫡大业中立下汗马功劳,依旧只是个尚书,更罔论位列三公。

但是后者,萧承豫能有什么秘密?能让他狠心抄斩整个尚书府,这个秘密到底有多么可怕,多么见不得人。

秦姝意疑窦丛生,眼里闪过一丝微不足道的探究,总觉得有些事远比她想象得要更加麻烦,这些事就像一团被狸奴弄乱的绣线,看不到根结所在。

灯火通明的养心殿里一片狼藉,宽大的御桌上摊着乱七八糟的奏折,方才还神采奕奕的高宗支着额靠在龙椅上,只觉得疲惫不堪。

他忽然睁眼看向身边随侍的太监总管,道:“徐进良,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徐公公安静地立在一边,手中的拂尘不经意地颤了颤,忙答道:“陛下身强体壮,正值壮年。”

高宗轻嗤一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叹息,显出几分颓然的俊美。

“连你也不肯跟朕说实话了。”

徐公公的头垂得更低,只是不动声色地说:“今日小年夜,按例陛下该去皇后娘娘那里。”

夜风入殿,吹起御桌上杂乱的奏折。

高宗眯着眼看向那张署名恒国公裴南季的奏章,似乎眼前就是长沟落月、大漠风雪。

片刻后,他才缓缓地站起身,看向殿外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宫道,淡淡道:“穆王初封,朕从前冷落了他们母子,今日便去宁婕妤宫里吧。”

徐公公也不再劝,讷讷答了句:“是。”随后昂声吩咐道:“摆驾漪兰殿。”

——

听到高宗要来的消息时,萧承豫的生母宁婕妤正半倚在宫锦靠枕边,拿了本《大周史志》看得入神。

大宫女素音匆匆进屋与她耳语几句,她似乎有些惊讶,却还是沉着地吩咐了几件事。

是以高宗进殿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灯下美人抚琴图。

宁婕妤不施粉黛、未戴钗环,只穿了一件银白绸缎中衣,抬头时眉眼淡如春水,气质秀雅,十分温婉的江南女子长相。

高宗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屏风边,双眼沉沉地望向她。

宁婕妤双眸里满是不可思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安静了一瞬,她起身疾走两步扑进了高宗的怀里,喃喃道:“六郎”

殿内侍奉的宫女和太监见状立马识趣地退了出去,高宗听到这句话,心跳仿佛停了一瞬,不禁更加怜惜怀里的女子,搂住她削瘦的肩膀,歉疚地说:“澜娘,你受委屈了。”

宁婕妤抬起头,柔若无骨的双手依旧环着高宗的腰,两行清泪落得恰到好处,摇了摇头,十分满足地微笑着。

“妾没有受委屈,只要您心里还有澜娘,妾便知足了。”

高宗心里流过一丝暖流,显然对女子的善解人意十分受用,轻轻地抚摸着宁婕妤的长发。

抬眼看见那张琴桌,他饶有兴趣地说:“朕许久没听澜娘弹曲了,不知今日可有耳福?”

宁婕妤嗔怪地瞪他一眼,轻挑着高宗的衣襟,盛气凌人地道:“奴家一曲千金,郎君当真要听?”

嘴上是质疑,可人已经乖巧地坐在了琴桌边,深情款款,暗送秋波。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高宗自诩英雄,当然不例外,何况是许久未见、本就心怀愧疚的旧情人。

此刻他原先的郁结一扫而空,笑道:“就是一曲万金,朕也听得。”

闻言宁婕妤的纤纤玉指缓缓地落在古琴上,一曲《越人歌》在她的指下流出。

眼前是婉约秀丽的美人,耳边是玉润珠圆的琴音,一曲未尽,高宗便将宁婕妤打横抱起。

美人声音娇媚,却带着点颤意,搂住高宗的脖子道:“六郎唐突!妾的曲子还没弹完呢。”

高宗闷声笑道:“春猎时允你抱琴,随朕同行,届时再弹与朕听,亦不算晚。”

男子呼吸间的热气喷在女子耳边,她似乎有些瑟缩,反问道:“可是妾要是真去了,皇后娘娘怎么办呢?”

语气里是真情实感的担忧,可眼底却是不加掩饰的讥讽,她又补充道:“澜娘怕姐姐伤心。”

高宗并未回答,脚步却微不足道地踉跄一下。

——

漪兰殿里是满室春情,凤仪宫却是意料之外的冷清。

佩云看着自家娘娘一言不发地站在廊下,心疼不已。

小年夜宴结束后帝后同寝本是旧例,可今日皇上却毫不犹疑地去了漪兰殿,连个消息都没往这边递,这不是诚心给娘娘添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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