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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他盯着裴景琛,忽而笑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话还没说完,他又突然想起一件事。

男人?额上疤痕颤动,往前弓着身?子,笑着补充道:“世子如今急着来杀人?,莫不?是你那?内侍死了吧!”

他笑得愈发狂妄,铁链在暗室中响声更大。

裴景琛却依旧从容,丝毫不?被他的话影响,站起身?向周永走去,拿起一旁烧红的铁钳,径直往笑着的周永身?上贴去。

“刺啦”一声脆响,铁钳烧破男人?胸膛前的骨肉,逼仄的暗室中散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青年动作优雅轻缓,将铁钳向周永的另一侧胳膊贴去,又引起男人?厉声低吼,嘴里溢出血。

看?裴景琛的反应,周永坚信他此番是被惹急了,更坚信那?内侍真的落得个爆体而亡,遂强撑着说道:“死的好!死的好!”

话音刚落,正厅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一个身?着青色襦裙的少女缓缓走进暗室。

她在不?远处站定,摘下头?上的幕篱,露出一张清婉秀美的脸,风姿绰约。在这样血腥的地方,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秦姝意将幕篱放在一旁的桌上,笑意清浅,颊边两颗梨涡若隐若现,语气颇为?友善。

“该叫你周老板,还是,赵老板呢?”

方才还出言不?逊的男人?听到这话,整张脸宛如坠入三尺寒冰,强忍着面上的惊异,岔开话题。

“想不?到堂堂恒国公世子奉旨南下收盐引,居然会?在身?边安置一个侍女?不?知这事传到临安,京中百姓会?如何?谈论世子呢?”

裴景琛眉梢微挑,将铁钳贴在他额角那?道骇人?的疤痕上,疑惑道:“你真以为?她是我的侍女?”

周永心中一凛,闪过一丝不?妙的猜测。再转头?看?向那?亭亭玉立的少女,方觉出她姿容气质远胜旁人?,自然也是书香门第中娇养出来的闺秀。

果然,秦姝意对上他打量的视线,含笑道:“赵老板还不?知道么?我就是那?位性?子冷硬刚烈,眼里又揉不?得沙子的,世子妃。”

周永耳边一震,身?上的伤口火烧火燎一般的痛,他口不?择言,忍痛叱骂。

“你们这群小人?!居然耍这样偷梁换柱的花样!裴景琛,你如此奸诈狡猾,你不?得好……”

他的话音还没落,方才还沉静站在不?远处的少女却似发怒,大步上前,猛地将手?中的短刀插到这人?的左臂上。

秦姝意拿出杀虎时的力?道,把刀插进去转动着,隐隐感?觉到刀下骨肉分离的细微声音。

她眸光阴郁,全然不?似往日从容,从前以为?生死不?过是身?外之事,可?当她跟这位裴世子愈发亲近时,才惊觉,自己很想让他长命百岁。

前世她不?知道裴景琛的结局,所以这辈子她根本听不?得这种咒骂之语。

见到鲜血涌出,她犹觉不?解气,猛地扇了周永肿胀的右脸一掌。

“逆贼逃奴,安敢多言!”

周永被这姑娘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 伤口的血滴“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镶着?玉石的刀柄还露在肩头,这一幕愈发显得狼狈。

裴景琛回神, 牵起少女?远了两?步,从袖中?拿出一方素帕, 妥帖地?替她擦去手上沾的血污。  “同你说过, 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虽是责备的话,语调里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秦姝意任由他牵着?, 任他拿帕子一点点地?把手上沾的血拭去,脑海中?却莫名想起昨夜的荒唐情景,这人在床榻间亦是笑意清浅, 吻去她眼角的泪。

若真论起来,昨夜里的两?人心思都不算清白。一个爱而不自知,借酒硬上弓;另一个则犹豫不决, 终是随心而行。

洞房花烛, 竟是这样猝不及防。

“好了。”青年抬起头, 眉眼飞扬,又轻声补充道:“以后, 不必为我?出头。”

他的名声已然成了现在的情形, 整个大周朝巴不得他早死的人数不胜数, 可是真心盼他好的人, 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木已成舟, 随遇而安, 亦是他人生处世之道的准则之一;若非如此,只怕他早就淹死在众人的唾沫里。

此事若是放在半年前, 秦姝意必然会理解。二人是相隔甚远的陌生人时,她尚且要护着?自己的血亲, 看他自然百般不顺眼。

可是她现在只知道,眼前的人是她的夫君,是无数次救她于水火的恩人,也?是历经磨难后仍然想要与他携手的心上人。

少女?眼眸沉静,温声道:“抱歉,我?做不到。”

裴景琛一愣,又听她缓缓说道:“我?做不到对别?人诋毁你的话恍若未闻。想来这世间也?没有哪个鹣鲽情深的妻子,能任由旁人咒骂自己的夫君。”

秦姝意绕过裴景琛,向浑身是血的周永走去。

“逆贼府里逃出来的家仆,有什么脸在此大放厥词?天底下有节义者,自然会选择殉主,有谁会只身潜逃?分明是,心中?有鬼。”

周永忍痛朝她嘶喊,“闭嘴,贱妇!你懂什么!”

秦姝意站在他面前,毫不费力地?抽出他肩头的刀,压低声音道:“活了这么久,你还是第?一个敢这样骂到我?头上来的逃奴。”

短刀瞬时扎入周永高吊起来的左手,血肉模糊。

“再?敢乱说,我?便割了你的舌头喂狗。”少女?看着?盈盈不可一握,现在却似换了个人,眉宇间戾气极浓。

她确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面是因为这人针对裴景琛设下如此下流的毒计;二来也?是因为眼前的正是前世那场祸事中?,推波助澜的人。

倘若没有这些为虎作伥的小人,尚书?府何至于满门北灭、血流成河?

裴景琛只能看到少女?削瘦的双肩,瞧不见此刻她脸上的神情,却也?默契地?没有上前劝阻。

她鲜少这样动怒,如今发泄出来亦不失为一件好事。

周永眼神中?淬着?恶毒的光,身上没一块好肉,却还挑衅道:“有本事就杀了我?啊!若是让皇帝知道你们夫妻二人滥用私刑、逼打?上交盐引的商贾,届时被凌迟的自然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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