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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诡辩

 

林沧在回家的车上睡着了,奚言晚上没来得及过问,只能留待早晨。

这件事透着古怪。奚家内部正处于相互牵制的阶段,谁都不敢先动手,以免陷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状态。方谭是他那两个废物堂弟的地盘,就算是要用林沧要挟他,也不会让小姑娘如此顺利的进出。整个房间里的人似乎都没有意料到林沧的出现,可若要说林沧是自己跟来的,那就更可笑了,小姑娘从不过问他的行踪,林沧能接触到的了解奚言行踪的就只有文芝,可文芝做他的生活助理时间也不短了,不可能愚蠢到林沧询问他的行踪就直接回答,更不可能让nv孩一个人来找他。

那林沧身上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变化吗?应当是没有的。而且林沧的社交范围太小了,她和宋无缺每周一次的外出频率也很稳定,最近开始补课更是司机接送全程。唯有偶尔他周末有事不陪她和小姑娘赖床找借口想要呆在家玩一整天游戏或看一整天书的时间,林沧不喜欢生人,奚言实在想不到她会自己跑出去见什么其他人,可事实如此,没有其他可能。

最后一滴咖啡ye从冲煮头滴下,奚言清理了手柄里的残渣,用蒸汽bang给林沧做了杯热牛n。宋无缺下午还要去英语补习班,和林沧上午补习化学的时间定在九点,因着要做实验的缘故,不方便找上门家教,得到教室里去,林沧最晚也会在八点半起床,可现在已经接近八点五十了,奚言不用猜都知道林沧在想什么。

下一秒林沧果真便一脸慌张地背着书包跑了出来。

“来喝牛n。”奚言端着咖啡和热牛n来到了餐桌旁,林沧和他隔着一整条长方形的餐桌,手忙脚乱地拿着餐巾纸包起他做好的三明治就要往门外冲,嘴里还念叨着“要迟到啦,我中午回来再喝。”

这话说得小声,眼睛也不敢往他身上瞟。奚言本没有什么生气情绪,更多的是疑虑,林沧这般作态反倒激起了他的控制yu,他的妹妹竟然有了连兄长都不愿意分享的秘密。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奚言一直信奉自己对人x的洞察,从不苛责他人。但就像大多数父母在得知自家小孩有瞒着自己的秘密时一样,他的控制yu胜过了理智。

“今天不用去上学了,我给老师请了假。”林沧手上动作一顿,三明治被她蹂躏地快要散架,这下是彻底成了食不下咽的模样了。

“坐下吃饭。”奚言走到nv孩身边,放下牛n,帮她卸了书包挂在椅背上,又走了回去。他隔着长条的餐桌审视着林沧,林沧却出他所料地瞪了回来。

奚言的背后是大片的水波纹玻璃窗,yan光透过,照得林沧的眼睛不太舒服,她还是坚持着要瞪回去。在林沧眼里是奚言有错在先,自己的逃避是为了两个人都要的t面。直觉告诉她就算真的问起,奚言也有八百个故事把她绕进去,真相只能从薛琦那里获得,只是这坏nv人发完昨晚的最后一条消息就不再理她,林沧只好出此下策。

“牛n要冷了。”

“冷了可以再热。”林沧毫不留情地呛了回去,她不喜欢奚言今早命令般语气,也不喜欢兄长审视的目光,这一切都和她昨晚不喜欢方潭的氛围一样出自本能。

“阿沧,你想瞒着哥哥的,是什么?”奚言眉头紧锁,不是因为林沧和他对呛,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拿倔脾气的小姑娘毫无办法。

“我要先知道你在g嘛。”两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只有自己讲,太不公平,林沧越发地想和奚言赌气,起身就往卧室走,气头上顾不得什么不吃早饭会胃疼的,她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要看见奚言。

“阿沧,回来。”林沧停住了脚步,她已经走到通往卧室的走廊,还是心软地探出脑袋看向奚言。

“你想知道什么?”y的不行就来软的,奚言拉开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到身边来,又把自己身前的三明治推给她。

林沧的态度是大家都各退一步,她乖顺地咬了两口食物,实则是在酝酿自己的问题。奚言真让她问,她就不知道该问什么了。这其实是奚言的策略,通过妹妹问的问题,反推她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

“嗯——,那些nv孩子是在工作?”小姑娘的话是接在和服务生的对话后面的。那算是一种工作吗?怎么看都不太对。

“是。所以你不应该去那种地方的,哥哥不开心就是因为这很危险。”

“为什么?”奚言甚少这么严肃地和她讲话,只是林沧现在不在乎他的态度,不如说是奚言越想掩饰的,她越想知道“她们到底在做什么?”

要怎么诡辩呢?说他自己是p客、是老鸨还是路人?抑或是争辩自己都是情非得已、走投无路?奚言的自我定位很清楚,就和他告诉林沧的一样,他不是什么好人,不如说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甚至还学会了不少假慈悲,来欺骗像她这样的无知少nv。

“阿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位置,所有人在出生的时候就不是平等的。人与人之间有天生的差异,身高、t力、智力,这些还只是生理差异。还有出生父母、社会、国家的差异,这是社会属x上的差异。因此人类社会能顾拼命做到的,也只有让人们在法律面前被平等地对待,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你还太小了,哥哥不想让你觉得这个世界都是黑暗的。其实有很多人,也能在光明的世界里活下去。但如果一个人想要的东西太多,普通的渠道满足不了他们的yuwang,就只能从黑暗中获得。”九分真话,一分假意。

“还记得你昨天见到的那些姑娘吗?年轻,漂亮。可除了年轻漂亮,她们一无所有。没有上过学、没有一技之长,家里可能还有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弟。她们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就没有其他办法。”颠倒是非,不辨黑白。

“那为什么大家聚会都要找漂亮的nv孩子?要听人唱歌去演唱会好啦。”林沧被奚言的说辞绕进去了,但她下意识的敏锐直觉让她洞察到了兄长话语中的漏洞。他只从那些nv孩子的自身处境出发,力图合理化她们的行为,可参与者不止是那些nv孩。

也并不止这一场聚会,即使林沧出席社交场合的次数有限,但她毕竟是林家的姑娘,见的也不会少,只是正式的场合会更加克制一点罢了。

奚言起身时深深看了nv孩一眼,他此前夸过小姑娘聪明,如今时验证了这个事实。如果要以继承人的标准来要求林沧,她差更多是对人x的洞察,无法想象的人x之恶。

小姑娘接过奚言重新拿去加热的牛n,抿了一小口。她黑亮亮的眼睛盯回了奚言脸上,仿佛是要给他找出哪块的胡茬没刮g净。

“养好一只小猫或者小狗是不是还挺累的?”奚言打好腹稿,准备了一个不太恰当的b喻。

“但是阿沧和无缺一起去猫咖的时候,是不是就不用负担养它们的责任啊?不用给小猫洗澡、不用担心小猫的身t健康,甚至都不用管小猫的心情如何。既然都是猫咖了,小猫们当然要好好对待客人,遇上脾气不好的小猫还得由店主来向客人们道歉。”

“人和猫是不一样的。”林沧被他说得愧疚,她听得懂奚言话里的意思,酒吧里的客人和猫咖里的客人都是一样地享受这种不负责任的快乐。

“对啊,人和猫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们做的,”奚言顿了顿,他需要斟酌一下用词,“是错的。”

他飞快的掩饰了自己多余的情绪,继而定定望进妹妹的眼睛里,“阿沧,哥哥不在乎是谁教你去那里找哥哥的。但你必须答应哥哥,不要再和那个人联系,更不能再去那个地方了。”

“嗯?”见林沧不答,奚言再次紧b。

“嗯。”小姑娘瘪着嘴,终是应下了兄长的要求,

“快开业了?”奚言还是建筑,现在已经拆掉了。”

“我一直以为,是那些人抓住我了。”很难说被人猥亵和被人追逐后抓住哪一个更吓人,但梦境的留白带来的未知恐惧时刻缠绕着她,林沧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被抓住后会遭到怎样的无情对待,可现在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得救了。

“哪些人?从衣柜里?”奚言不知道林沧的梦有有多具t,但如果能清楚幕后真凶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因而显得有些急躁。

男人的急躁显然让nv孩有所不适,她往后缩了缩。想起哥哥原来才是自己年幼时的拯救者,又认真答话:“我不知道是哪些人,我的梦都在有人打开衣柜后结束了。”

“那这么说,我们阿沧怎么有点笨笨的啊,都知道有人来抓你了,现在还往衣柜里躲?”林沧对奚言还有心情说笑很是无语,她没jg神和他闹。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解放了奚言,让他从父亲和爷爷之间的矛盾ch0u离出来,对林沧则是永久的噩梦。

“好吧,哥哥这边就没什么特别的事了,其实没有太多意外吧。不过我确实认为阿沧不能再生活在奚家了,哥哥不知道具t发生了什么,但我不相信会是单纯的自杀。送你回林家,是在我看来,nv孩子多,会好一些。”

“林遥还算是个好人,嗯——,也是哥哥的学姐吧。哥哥就拜托她照顾你了。”

“奚言,我还是想不起来,以前……”林沧听得懂奚言话里对没能在过去八年里照顾自己的遗憾,而奚言听得懂林沧对于自己还是没能回想起兄妹曾经美好回忆的愧疚。因而他g着妹妹的脖子,要她俯身埋进自己怀里。

“不重要的,阿沧。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你。我们阿沧b以前勇敢多了,对吗?”奚言从不否认自己的无耻,愧疚是很好的情绪,它叫人心甘情愿地妥协。

“阿沧,要看哥哥一直这么跪着吗?下午还要出门哦,你应该再睡一会儿。”

如果打开衣柜门的人是兄长……于林沧而言,这个消息顶得上世间一切良药。

“梦很乱,很多地方都是模糊的,只有一点点清晰的。”林沧哑着嗓子开了口。

“嗯。”奚言依然温和地鼓励着她。

“一开始,我在书房里,旁边好像有人,可能是你吧。”

“每周日的时候林姨都会有事,哥哥上高中后b较忙,的确会带你去书房呆着。”小姑娘羞赧的瞟了他一眼又移开的眼神的确像是她小时候闯祸后的神情,林沧幼年实际算不得什么很听话的孩子,只是家里没有同龄人,奚言的堂弟堂妹们也b她大,小姑娘只能缠着母亲和哥哥。

“那可能是我觉得太无聊了吧,我跑出去了。”林沧在心底复盘了不知道多少遍,也许她不跑出去,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但也许她这次没有碰到,下次也无可幸免,她有十四岁了,梦中男人身上纯粹的恶意和故意敞开的窗帘让她知道,这并非偶然,而是故意。

“你那么小,多正常啊。”奚言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在如常地鼓励着林沧。

“我跑到了一个透明的房子旁边,好像是琴房?”

“家里是有一间专门的琴房,大家都有学乐器。阿沧已经不会弹钢琴了吧,哥哥也把小提琴忘得差不多了。”

林沧心底有一瞬间的恶意,她想要撕碎兄长始终如一的t面,她想看看这个人是否也有情绪崩溃的时候。

“我看见了妈妈和一个男人。妈妈……妈妈跪在地上,没有衣服。”

奚言的表情明显严肃了起来,这其实和他的猜想很接近的,可他不知道应该为自己猜对了答案而高兴,还是为这个事实而悲伤。此前他便从奚家另一支血脉的远方亲戚处得知了端倪,对方的前妻嫁过来不到一年,在奚家的一次祖庙聚会后迅速离婚,再也没有圈子里的人见过她。“”,当时奚家人玩的便是上个世纪上流社会时兴的“”。

“宝宝,没事的,已经过去了。”苍白的安慰,抵不过心底的恐惧。

林沧脑子里似乎又浮现出了那个可怕的笑脸,害她不得不扑进兄长的怀里寻求温暖。“那个男人还冲我笑,他的脸好吓人。”

“阿沧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哥哥去找他,好吗?”可供怀疑的人选不多,只要有一条线索,奚言都能找到他。

“不要去找他。”梦中的无力感还在影响着nv孩,恐惧胜过理智,可以说是童年y影的典型症状了。

“为什么?阿沧,之后发生了什么?”奚言意识到了这几件事不止如此。

“他……”林沧的呼x1又明显得急促了起来,单薄的身躯战栗不止,奚言只好给她拿了一片真的镇静药。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四周太安静,奚言说不清是药起效了,还是林沧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两个人只是相对沉默,良久的沉默,直到林沧再次开口。

“之后,我出现在了琴房。”她的语气平稳了很多。

“我在等钢琴老师。”

“那个人出现了,他一来就坐到了我旁边。”

“然后,把我拉到他的腿上。”

林沧说得一字一顿,在药物的帮助下,她终是僵y地说出了自己最大的恐惧。

“阿沧?他,他……”这次情绪崩溃的人当真换做了奚言。他不止一次在林沧面前展露过脆弱的一面,但那些都属于是五分演技、五分真情,在表演中释放情绪,有时候会让他自己都相信了自己。

猥亵?是的,这就是猥亵。林沧再怎么说,那时也是奚家实实在在的养nv,还是一个年龄都不足以上小学的幼nv。奚言不知道红着眼的自己在妹妹严重会不会像一只发狂的野兽,他很想就这样给床架一拳,可他不想吓到林沧,更不想让对方以为自己有暴力倾向。

奚言站起身背对着林沧si命地掐着自己的太yanx,他拼命调整着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感受着自己因极度愤怒而产生的全身颤抖。

林沧听见了兄长小声骂到的那句f-word,她竟有一种隐秘地快感,一种复仇的快感。这让她意识到,她原来是恨他的。恨他“抛弃”自己,恨他一无所知,恨他的姓氏,更恨他轻松的人生。

男人再次跪倒在nv孩身前,这次是他需要一个拥抱。

“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阿沧,哥哥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许是药物的作用,林沧反而显得b奚言冷静了不少,她只是轻轻地把头搁在了兄长的肩上,和他耳鬓厮磨。

“妈妈在那个人还想要做什么的时候进来了,她不让其他人碰我,但是没有用,还有更多人进来了。”

“我听不见他们说话,我只知道他们把我和妈妈带到一个天台上。”

“妈妈在哭、在喊,都没有用。他们把她的衣服撕碎了,让她跪在地上求他们。我看不清哪些人的样子。”

“然后,妈妈亲了我。然后,妈妈跳了下去。”林沧犹豫着停顿了一下,继而又小声补上一句,“旁边有一个人也跳了下去。”那个人是奚言的父亲。

“结束了,我一直乱跑,跑到一个我也不知道的地方,躲进衣柜里。结束了。”话一gu脑地说了出来,就好像郁积心底的浊气全都散了出去,林沧感觉自既好受多了。

沉重的、无可改变的过去,连奚言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林沧分不清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更多是的悲伤还是悲悯。但兄长突然倒头趴在了她的腿上,她能感受到他的头真的很重。

不仅是重不重的问题,更是林沧暂时无法理解这种身份的倒置,一直都是她需要哥哥姐姐的安慰与照顾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从没想过奚言一样需要安慰。

小姑娘还是很有良心地等了一会儿,才推了推兄长的肩膀。奚言抬头,只见妹妹委屈不满的小表情可ai得让人心颤。林沧不要给他再g出这种事机会,她收回搭在床沿的腿,盘膝坐在床上,一脸抗拒。

谁知奚言直接扑了上来,“啊,你重si啦。”

不是他胡言,林沧连尖叫都不会。她被林遥养得太乖了,小孩很重视自己的个人形象,道德感和羞耻感同时都很强,对情绪表达的克制是她的本能,尖叫的时候也要压低声音,在外人面前才肯叫“哥哥”,也绝不会像私下里这般和奚言亲近。ga0得奚言愈发想逗她,可他的宝贝妹妹经历了这种事,他又怎么舍得压疼了她呢?

奚言带着林沧翻了个身,让nv孩趴在自己身上。林沧的报复就是像小狗一般用头顶去拱他的下巴,奚言痒得没办法,只好伸手捏住她的后颈。

“阿沧,不要再去想这些事了。就当忘记了吧,哥哥会让他们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林沧很久没有出过门了,这个世界的轮转从不会为某一个人停歇,恍然间夏日已尽,街上开始飘起了恼人的梧桐毛毛。

公安部总部在这座城市的中心位置,京华作为六朝古都,有着数不尽的旅游景点,中心地带尤其如此。游人如织、人山人海,连奚言那么高的个子也陷入其中,林沧就更不显眼了。

兄妹俩的手全程都牵在一起,在公安总部附近带口罩墨镜实在显得做作,俩人没做太多掩饰,全靠一手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动作的胆识,穿过七拐八拐的胡同走到了一家茶馆前。

可恶的梧桐毛毛再次飘进了林沧的眼睛里,这东西扎眼,不能r0u,只能闭着眼等待眼睛自行缓解。谁知小姑娘再一睁眼,就被一个满下巴胡茬、一点不修边幅的男人吓个正着。

“缪松,你有病吧。”奚言的语气格外不客气。nv孩被吓得飞快地躲到了他身后瑟缩起来,还因着他讲过不能引人注目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尖叫。奚言心疼极了,愈发看不上林遥的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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