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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吸血美人香(3)

 

这些玩意儿必须藏起来!

顾云眠生前是《明侦》和《密逃》的死忠粉,家里又是主卧室,某些不能让家人看到的东西必须藏起来,因此对于怎么藏东西,不能说一窍不通吧,只能说信手拈来。

系统商店在副本内也能打开,于是她买了一捆超级黏黏黏胶带,将烧杯倒黏在床头柜底部;半成品则绑在大腿内侧,贴身保管比较安心——幸好半成品不大,虽然有点硌,但尚在能忍耐的范围。

再次确认行李里没有可能暴露身分的东西,她转身想回到床上,眼角余光扫过另一个皮箱子,猛地一顿。

黄牧的行李没有上锁。

如果首席也是狼……

顾云眠心臟狂跳着。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汗,缓缓打开皮箱——

几件衣服、毛巾、简易药物和随身用品。没有异常。

顾云眠打开自己的行李箱,看了看黄牧的,又看了看自己的,来回对照好几次后,才轻轻阖上了两个箱子。

应该没什么异样吧。

她带着怀疑躺回床上——

然后瞪着天花板放空。

先不说脑子里塞满问题和压力,就说年轻人哪个能晚上七点就睡着的?早上七点还差不多。

不知道室友上司会不会突然回来,也担心被玩家或npc发现,保险起见,顾云眠决定等一等再说,最迟子夜行动,而此刻的閒暇正好给了她分析原料的时间。

下一个是立鹤。

这个原料顾云眠完全没有头绪。

立鹤是什么?

鹤立鸡群?难道是找家里养鸡的?

閒云野鹤?或是找隐士?——不对,秋菊应该就是对应隐士,原料不会重复才对。

鹤站立是单脚,找个独脚人?

再下一个是童子……就找个童子?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但童子又能有什么其他意思?金童玉女?难道要找小男孩么?

然后是蚕蛾。

蚕蛾又能指什么?养蚕人?古时会用与「娥」通用的「蛾」代指美女,像是「蛾眉」、「娇蛾」之类的,难道是找个美女?但如果牡丹是指头牌,不也是美女吗?这个蚕蛾又是什么?大家闺秀?但这种小镇会有的大家闺秀顶多也就林家的姑娘吧?狼可是有五匹,难道要把人整个家族的女儿都霍霍了?

顾云眠感觉自己都快疑神疑鬼到对一切失去信心了。脑子里塞满混乱的毛线团,她怎么努力都理不出头绪来,烦躁的火灼烧着心臟,浑身彷佛爬满了虫般让人难以忍耐。

她捂着脸,烦躁的用力踢打着被子,竭力嚥下几欲衝口而出的崩溃尖叫。

少女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被抓挠成鸡窝的脑袋露出一点在皱巴巴的被子外。她紧紧抱着自己,压抑着粗喘,剧烈的换着气,指甲狠狠掐进手臂,熟悉的刺痛蔓延开来,她却下手更用力,几乎要掐出血来。

疼痛彷佛是一个抒发口,让她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闭着眼,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直到呜咽停止,直到剧烈的心跳恢復往日的频率,才抹去脸上的湿润,将头探出被子——

然后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黄牧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就站在床尾,定定地看着她,那双黑曜石般的丹凤眼如同两个黑洞,深邃得彷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顾云眠是真的吓到了,她还以为看到了男版关萍——呃,长得端正帅气一点的版本。

黄牧收回目光,走到床边坐下。这男人是真没一点儿脚步声,安静得像是在空中飘,渗人得很。

顾云眠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声音里还带着心有余悸地颤抖,「首、首席哥哥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黄牧脱掉靴子,淡淡道:「很害怕?」

顾云眠懵了几秒,才意识到他是在问刚刚自己缩在被子里发疯的行为,「害、害怕……我……我没见过死人……不对,新人……那个……不是很习惯看死人……我……」她停顿几秒,似乎在组织散乱的语言,又怯生生地问:「我们会看到案发现场吗?」

「嗯。」黄牧翻身上床,「亲眼看到尸体,确认他们的身分,才能理出头绪。」

顾云眠咬着下唇,一语不发,只用湿漉漉的大眼看着他,彷佛在说「可以不要吗我真的好害怕呜呜呜」,眼神纯澈,眼眶和鼻头带着些许红晕,可怜又可爱。

黄牧看了她一眼,犹豫再三,还是心软了,「不只是被取走体香的受害人的案发现场,还有每天早上会议投出去的人。这些我们这几天都会经历,妳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你的表情是心软但你这话有够他妈凶残啊大哥!这是提醒还是恐吓啊冷血无情的臭直男!!

在他的提醒中又默默一点一点缩回被子里的顾云眠可怜巴巴的抽了抽鼻子,在心里暗骂。

黄牧不知道是不会安慰姑娘,还是单纯懒得安慰,总之他就放任顾云眠自己在那抽泣,直到房间逐渐安静下来,才掀开被子。

少女已经睡着了。吹弹可破的小脸憋得发红,睫毛上还坠着几颗小泪珠,唇瓣不安的抿着,膝盖顶到胸口,整个人缩得像隻熟了的虾子。

男人轻嘆口气,帮她把被子盖好,只露出脑袋呼吸,才轻手轻脚的起身。

他先是走到放行李的柜子,拿了什么东西,开门声后紧接着关门声,房间陷入一片死寂,只能隐约听到房门外走动、谈话的声音。

顾云眠又等了一阵,才小心翼翼睁开一隻眼。

黄牧真走了,房间空空荡荡。

大半夜不待房里满地跑,他难道是有身分的?没有狼道具,该不会是神吧?

……把狼跟神安排在一个房间,倒像是狗系统干得出来的事儿。

顾云眠掐了把自己的脸。

妈的。

【系统通知:夜间八点了,五奇人玩家,还不行动吗?】

顾云眠差点又叫出声来。

妈的狗系统又搞事!这么突然冒出来是要吓死谁!

【作为项棋的得意门生,妳当然知道项棋独创的体香萃取法,而这正是调製吸血美人香的关键。

在确认原料后,请保持原料活性,饮尽ta的血。将牙齿贴上原料皮肤,系统会自动为您标记出最合适饮用的区域,保证血液绝对新鲜美味,才能取得最完美纯粹的香气。记住,夺香全程必须保证原料意识清醒,体内不得带毒。

体香实际为荷尔蒙散发之香气,又可称为信息素或外激素,男性由汗腺排出,女性则由尿液排出】

【性别侦测中……】

【灵嗅巫女,做为一名完全的女性,请善用您的身体,将体香以尿液之形式排至调香烧杯中。翌日早晨七点半将完成萃取,请记得将萃取之香气混合入半成品中】

【若过正午十二时尚未混入琉璃瓶封存,萃取液将失去其纯度,视为任务失败,即刻实施抹杀】

【若将错误的萃取液混入半成品中,视为任务失败,即刻实施抹杀】

【祝妳好运,灵嗅巫女】

顾云眠嚐到一抹铁锈味——她下意识咬着颊内侧,咬出血了。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颤抖的、缓慢地吐出。

……日你妈的狗系统。

待心悸稍微缓解后,她才行动起来,悄咪咪走到房门前,耳朵贴上门板。

顾云眠记人和声音特别快,很快就听出外面除了玩家,还有几道陌生的npc交谈声。

啧,外头人那么多,她就不能像大佬一样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办事了……

保险起见,她将枕头堆在被子里,像是有人在睡觉一样,随后又悄悄夹了张小指第一指节大小的纸条在门缝间。

做完一切,她轻轻打开窗户,翻窗而出——也幸好他们房间就在一楼,给了她另一个离开的途径。

她拉好窗帘,在窗户内侧缝隙也夹了张小纸条,才安静地关好窗扇。

家里睡主卧,就是能睡出偷鸡摸狗的技能——不只会藏东西,还会垫脚飘移和侦测人类行踪。

顾云眠五感向来敏锐,她小心地躲着灯光和人群,像隻谨慎的小猫。

直到走出驿站外三条街,她的脚后跟才总算落了地。

穿着旗袍跑步实在粗鲁,但现在顾云眠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一心只想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驿站,免得被神抓到小把柄。

顾云眠的方向感和空间感不错,按着白天的路线和大龙的描述,找到了百花坊。

百花坊倒是和其他房屋有挺大的不同,西式的建筑风格夹在一众红砖屋顶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格外吸睛。

从正门进去是不可能的,顾云眠躲在隔壁的小巷子里,思索着对策。

明月高挂,百花坊依然灯火通明,来往客人络绎不绝,清一色的男人,有老有少,还有的一看就是身子都被亏空了,脸却还是笑成了朵大菊花,摇摇晃晃地被站在门口的女人迎进门。

门口的女人大概就是老鸨,倒是没有电视剧里大腹婆的模样,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眼神依然勾人,玲珑有致的身材裹在修身红旗袍里,一点不比茉莉差,就顾云眠站在那儿的几分钟里,已经十来个客人没控制住手了。

被揩了油,女人也不怎么在意,笑容依旧,只是带上了些许娇嗔,若客人长相还可以,手帕还会若有似无的扫过对方的手,勾得那人一脸激动,又被后续迎上来的年轻姑娘引走注意力。

啧,就这老鸨的功力,百花坊不红谁红。

就这么明晃晃地进去实在显眼,一旦被人知道,还牵扯上命案,人设一准儿崩;可要偷偷进去,不了解环境的情况下擅闯专在夜里讨生活的青楼,显然也不是明智之举,都不用隔天早上开会了,原地翻车。

所以,进去是一定要进去的,但还不能动手,得保证头牌死亡的时间在自己离开后,这一趟就是摸个地图。

可这老鸨如此紧迫盯人,这儿还人来人往的……她要怎么进去呢?

偷件男装?她一开口就破功了,还进去个屁。

从后门进?如果是晚上休息的人家还好说,她一个姑娘,大半夜走后门进烟花地,怎么解释都奇怪。

她紧紧攥着拳头,贝齿咬着下唇,大脑cpu都快干烧了,每一个计划刚提出又被自己否决。

她到底要怎么做——

「白棠姑娘?」

顾云眠抬头看着几乎将自己整个垄罩在自己的阴影下的男人,一脸懵逼。

大龙神情意外,「妳怎么在这儿?」

「我……」顾云眠脑子转得快,面色不变,转瞬便想好了说词:「我来给茉莉姑娘送东西……你又怎么来了这儿?」

「我正好来这附近办事儿。妳要给茉莉姑娘送什么?」他面带怀疑地打量着她。

来这附近办事?都晚上八点多了,附近大多店面都关了,只剩下……

顾云眠的目光默默落在大龙身后的西式建筑,又挪回大龙脸上,一语不发,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大龙:「……我来帮我家少爷跑腿。真的。」

顾云眠面带怀疑,「真的?」

大龙无奈点头,「千真万确。我家少爷和玫瑰姑娘是、咳、好友,託我来送些东西。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哦,知道了,玫瑰是林少爷老相好。

「那你白天怎么没告诉我这儿是、是寻欢之处?」少女忿忿的控诉,「我白天撞到了茉莉姑娘,本来想带点伤药问问她有没有事儿的,你、我这打扮怎么进去?」

她摊开身侧紧握的拳头,掌心的金创药沾染手汗,大龙都能想像到小姑娘一路攥着这小瓷瓶来了这儿,却在不远处的巷子里停下,茫然又无措的盯着不远处的灯红酒绿的模样。

像隻迷路的小动物。

那瓶金创药并不是行李里的那瓶,而是顾云眠才从系统商店花了8银币买的。

……好吧,她就是那个有现成的但没有带出门,临时要用只能花冤枉钱的傻逼qaq

大龙比她还冤。

他怎么没说?说得比较委婉而已!谁知道这姑娘大晚上不好好睡觉,跑这儿来了?

「要不妳把药给我,我进去帮妳送?」

「你……这……我……不不用!」顾云眠立刻收紧掌心,眼神乱瞟,「我、那那那个、我认为吧,亲自道歉才有诚、诚意!对吧?」

大龙:「……」

大龙:「其实妳想进去看看吧?」

「我才没有!我……我……」小姑娘本来还嘴硬着呢,一抬眼,对上男人了然中带着无奈的眼神,气势一下又弱了,「我……那什么……就是有点好奇……真的!就一点点儿!」

她掐着手指,很努力想证明自己真的只有「一点点好奇」。

大龙笑出声来,「行了,知道了,一点点儿。妳想进去也没事儿,但这身打扮是绝对不行的。跟我来吧。」

大龙个儿高,步伐大,顾云眠得小跑才能跟上,「真的?大龙哥哥你真要带我进去吗!」

「当然。」大龙瞥了她一眼,脚步放慢了些,「我阿娘有个朋友住得不远,我们去借件衣服换上。妳待会儿称她作周娘子就行。」

大龙带她左弯右拐,来到一处小巷里,敲响了一扇红漆木门。

「谁呀——」门内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女性嗓音。

「周姨,是我,大龙。」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张朴素的女性面庞从门缝探了出来,脸大如盘,不知是肥肉还是岁月堆迭出层迭的褶子,一双眼中透着活力十足的明亮,笑起来像尊憨态可掬的弥勒佛。

「大龙?都这时候了,怎么敲我家门来了?」

大龙解释道:「我有个城市来的朋友想四处玩玩看看,但衣服不方便,故而想来找您借件男装。」一边说着,他侧身,露出身后的娇小少女。

顾云眠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挥了挥手,「晚上好呀。」

周娘子上下看了顾云眠几眼,懂了,「知道了,进来吧。」

顾云眠:……大娘妳没误会什么吧?

顾云眠跟着周娘子进了里屋。周娘子眼睛那是真利,就这么粗略扫了几眼,就能拿出合身的衣服,甚至贴心的附上了裹胸布。

顾云眠:……哎不是,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换好衣服,周娘子就把她摁在梳妆台前,帮她整理头髮,好塞进桌上那顶帽檐宽大到能遮住脸的帽子。

顾云眠实在忍不住了:「周娘子,您很常做这事儿吗?怎么觉得您很熟练呢……」

周娘子梳理着她的头髮,「大龙没过告诉妳吗?他有个妹妹,年纪和妳差不多大吧,皮得很,越不让她去的她越爱去,她俩哥哥都宠她啊,只能带着她来我这儿换衣服,悄摸着去。每回让她阿娘知道了,都气得举着扫帚追着仨皮猴儿打哩。妳身上这身就是当时我给她备着的,幸亏妳们身量也差不多,不然我恐怕一时半会也拿不出合适的衣裳来。」

顾云眠想了想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周娘子也笑了,声音里带着些许怀念,「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儿啦。那孩子后来那会儿说什么都要去首都,说要去学什么调香,谁劝都没用。虎子和大龙还生气呢,妹子搭车那天硬是没去车站送;倒是她娘平平静静地接受了。不过那孩子去首都不到半年就没音讯,信也不寄一封,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长高没有,过得好不好……」

顾云眠愣了下,「去首都学调香?我就是首都来的调香师呀。」

「真的?」周娘子满脸惊喜,绕到她面前蹲下,握着她的手急问:「好姑娘,妳知道伍琉璃吗?妳听过这个名字吗?她、我不知道她去成大城市后是什么打扮了……不过她生得好,大眼睛,翘鼻子,小嘴巴……哦,左耳后有个星星模样的红色胎记!」

顾云眠歪头思索,片刻后摇摇头,歉然道:「抱歉啊周娘子,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也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波调查小队里似乎没有这号人,大概是人不在协会里或不是什么大人物吧?

啧,狗系统怎么记忆也不多给点,这多容易穿帮啊!说好的详细记忆传输中呢?传输到哪儿了!

「这样啊……」周娘子失落的垂下肩膀。

顾云眠心有不忍,于是反握住周娘子肉嘟嘟的手,「您先别难过,我之后回首都帮您留意,若找着她了,定叫她来信报平安!」

周娘子眼里又燃起了希望。她用力抓着少女的手上下摇,满脸感激,「谢谢妳啊好姑娘!谢谢妳!谢谢妳!」

顾云眠忙道:「不用不用,应该的应该的。周娘子您先起来,不然腿该麻了,赶紧起来。」

直到送顾云眠出门,周娘子还在喃喃道着谢。

虽然那个叫伍琉璃的女孩子不是她的孩子,但她也是真的放在心上的。

顾云眠看着满脸焦急期待的女人,莫名想到的自己的母亲。

大一那年,她出了那事儿,在电话里没感觉妈妈有多焦心,后来听哥哥说才知道那阵子她常担心到胃疼、失眠,只是没告诉她而已。

那时,妈妈在家乡也是这样担心她吗?也是这样盼着她平安无事的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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