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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东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裴倨和司吉月走在人群中,灯火阑珊间两个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好似什么修炼、修仙,全部都能抛开,他们将来可以这么平平淡淡地成亲,一起变老,死亡……就这样平安顺遂地度过这短暂的一生,像街上的大多数人一样。

这种虚幻的幻想沉溺越久,就越是让人对现实感到难过。

但是低落的情绪在两人身上没能持续太久,很快就被四周的喧哗声吹散,他们在落花一样绽放的烟花下,一直并肩走到了灯火通明的秦明河边。

到处都是人,穿着袄裙的姑娘,提着灯笼的夫妻,移步吟游的才子和佳人,捧着花灯的孩子,还有闪闪的、发光的秦明河,白鹤山下这一切,都美得像幅画。

司吉月只顾看着天空,要不是裴倨拉着她,司吉月就要掉进河里了,即使如此,她还是乐得像个小傻子。

不知不觉地,就逛到了城楼边,城门前有打树花的人,火红的铁浆被木勺盛起,随着手臂的挥舞摔打在城墙上,随即炸成骤裂的繁星,点点,片片,都坠落到人间里,司吉月的心脏随着火花迸溅的节奏跳动。

火树银花不夜天。

司吉月觉得眼前的景色好美好美,下意识扭头去看裴倨,结果一转头就撞上裴倨的视线。

在将近午夜的时候,白鹤山的钟声响了三次,接着各家各户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烟花,烟花一束束冲上云霄,又在空中炸开,五彩缤纷,映得夜空像梦一样。

烟花放完又是数不清的孔明灯被放空天际,那是一种语言难以形容的壮观。

司吉月环顾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又看了看仰头看向天空的裴倨,天空被孔明灯照得亮如白昼,欢声笑语淹没了她,司吉月攥住裴倨的手,难以抑制地也笑起来。

今宵尽兴不归眠。

另一边,垄钰城只觉得眼前视线一花,再次看清周围的一切时,已经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他很快意识到这是“镜花水月”,一种高阶修士才能使用的幻术。

垄钰城没有紧张,打开灵识往四周扫了一圈,看到一个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肉眼无法察觉到其存在,但是那熟悉的灵力波动落在垄钰城眼里,简直如同黑夜中明晃晃的火炬。

垄钰城只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他无奈地叹一口气,说道:“垄轼瑾,别闹了……”

于是那个少年从阴影中走出来,虽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是两个人长得却毫不相像,垄钰城身材魁梧,长得也颇为“凶恶”,但是垄轼瑾则长了一副乖巧柔顺的脸。

性格上两人更是天差地别,一个养死一只鸡都要伤心上半年,另一个则天生是个心狠手辣的性子,生生扭断别人的胳膊都不会眨眼。

黑影无声无息地向垄钰城飞快靠近,向他逼近的同时扬起手中长鞭。垄钰城出剑抵挡,两人交手的一瞬间,不用说什么,就已分高下。

垄轼瑾修炼境界已经比垄钰城高了,他那张娃娃脸上流露出恶劣的讥笑神情,语气里满是嘲讽,对自己的兄长说:“垄钰城,你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垄钰城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垄钰城从小就对这个弟弟没有办法,从来都是他单方面地想要跟垄轼瑾好好相处,但是垄轼瑾的脾气阴晴不定,垄钰城伸出去示好的手总是一次次被刺得缩回来。

再后来,垄钰城生母去世,他在玄阴会彻底没了牵挂,跟父亲撕开了最后一层虚伪的关系之后,垄钰城从玄阴会离开了。

垄钰城加入青云派时一无所有,他过去的一切都抛弃在玄阴会了,其中当然也包括这个始终关系不和的弟弟。

……

垄轼瑾则是从小就看不起自己这个性格过于优柔寡断的哥哥,他对垄钰城甚至是嫉妒的——明明有着那么好的天赋,却始终都在虚伪又愚昧地浪费它,这份嫉妒进而野蛮生长成了厌恶。

至少在垄轼瑾前半的人生中,的确是这样,这一点垄钰城心里也清楚。

可是等垄钰城真的走了,垄轼瑾反而对他纠缠不休起来——正恰如此时此刻。

沧溟界

垄钰城不解地看着垄轼瑾问:“小瑾, 你怎么在这里,玄阴会……”

他话没说完,就被垄轼瑾打断,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早就已经跟玄阴会断绝关系,‘改邪归正’了不是吗?”

垄轼瑾眼睛睁得极大,神态里带了点亢奋地对垄钰城说:“还是你终于想明白, 要回来了?”

“不是。”见他这副乖张的性子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垄钰城的回答也干脆起来,他不想给垄轼瑾留下不可能的期望,所以选择明明白白地把事情说清楚,“小瑾, 我不可能再回去了。”

“……”垄轼瑾脸上古怪的笑容凝滞, 沉默起来。

“呵,你就算想回来,玄阴会里也不可能有你的位置了!”他眼神骤然冷下来, 嗤笑一声。

垄轼瑾愤怒地一甩手,像是想要甩开什么,又扯起那副高傲轻浮的笑容,“父亲已经病入膏肓, 他活不了多久了,将来玄阴会的一切,都会是我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垄钰城没有因为弟弟的话而生气,他只是从一个兄长的角度, 又提醒了垄轼瑾一次,“小瑾, 不要在五宗大比闹事。”

“我再说一遍,我要做什么和你没有关系!”垄轼瑾冷冷地扔下一句话, 接着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垄钰城看着他透着一意孤行意味的背影,沉默地皱起了眉头。

司吉月和裴倨一直待到烟火渐渐消散,才从人群中离开。

不知道是谁先动了心思,但是等司吉月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挨得极近了。

周围的灯光都暗了,什么都看不真切,唯有彼此的眼睛明亮得像隐隐闪烁的晨光。司吉月背后是一颗巨大的老树,树大生根,树干结实而宽阔,以至于躲都没有地方躲。

司吉月退到不能再退,她和裴倨的呼吸纠缠不清,浮动的、颤乱的气流在空气中丝丝缕缕地交融。裴倨的手扶在司吉月腰上,滚烫的热意隔着衣衫传到司吉月的肌肤上。

他俯下身,高挺的鼻梁轻轻磨蹭在司吉月颈侧动脉上,像是渴求什么一样,似有似无地轻吻着身下人。

裴倨的头轻轻滑动,先是挺直的鼻梁,然后是鼻尖、唇珠,薄薄的双唇,最后是温热、略带尖利感的虎牙,一次触碰着司吉月脖颈上同一块雪白的肌肤。

司吉月半边身子窜过微弱的电流感,有股陌生的酥麻感,她小手摸上裴倨的脖颈,想要把他推开,却因为碰到了裴倨滚动的喉结瑟缩地颤了一下。

他的血滚烫,热意仿佛透过皮肤灼伤了司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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