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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柳明绿一听,和阎氏打了声招呼,拉着柳文皓就跑了。两家比邻住着,这两年有来有往的,也不认生。

阎氏和周氏也往后院去,阎氏问:“今日怎么这般好兴致,饭也不做,就让孩子们在院子里炙羊肉吃?”

周氏笑道:“彤娘回来了,她张罗的,反正孩子们都喜欢,就随她去了。”

昨日五辆骡车把孟允棠的嫁妆拉回来,左邻右舍都知道孟家与晏家和离了,阎氏也不点破,只笑道:“你是真疼孩子。”

周氏道:“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岂能不疼呢?她刚出嫁那会儿,我真是夜夜都睡不着觉,担心她受委屈,过得不好。”

阎氏想起自己快要出嫁的小女儿,一时也伤感起来,叹气道:“你说的是。”

待两人来到后院时,阎氏便伤感不起来了,后院真是好一派烟雾缭绕的热闹。

孟础润拿着肉串在碳架子上烤,一边被烟雾呛得咳嗽一边不满大叫:“阿姐你来喂我,我烤了半天一块羊肉都没吃着呢!”

孟允棠将刚烤好的羊肉串分给两个小的和孟以薇柳明绿,笑嘻嘻道:“你都多大了还要我喂,不害臊!”

孟础润气得跳脚,刚要撂挑子不干,看到周氏和阎氏来了,忙又忍住,老老实实向两人行了个礼。

孟允棠听到他行礼的声音,回过身来才看到周氏和阎氏,她手里还拿着油腻腻的羊肉串,感觉自己额侧碎发有些散乱了,也没手整理,羞赧地向两人行了一礼,随即跑上前去,道:“阿娘,柳夫人,尝尝这炙羊肉,阿润烤得很不错呢。”

“来,尝尝。”周氏从她手里接过羊肉串递给身边的阎氏,伸手给孟允棠理了理额发,嗔怪道:“瞧瞧,一闹起来就没个正形了。”

孟允棠撒娇道:“阿娘便当孩儿是彩衣娱亲好了。”

周氏又气又笑,点了下她的额头道:“美得你,还彩衣娱亲呢!”

“姐姐姐姐,我还要。”柳文皓走到孟允棠身边,仰头看着她道。

“啊呀,你怎么也叫彤姐姐做姐姐?这样她岂不是得跟你一道叫我姑姑?你也得管她叫姑姑。”柳明绿跟过来纠正道。

柳文皓乖乖地道:“孟姑姑,我还要炙羊肉。”

“来,这里还多得很呢,将签子这样横过来咬,别戳着。”孟允棠牵着他的小手回到孟础润那边。

阎氏一直盯着孟允棠看。

孟允棠今日没打算出门,早上让穗安给她挽了个偏梳髻,简单地插了两朵珠花。身穿水红色小衫,孔雀蓝长裙,挽一条黄色印花披帛。肌肤白嫩身段玲珑,许是没有生育的缘故,看上去不像个嫁过人的妇人,倒像个未出阁的姑娘。

阎氏的媳妇三年前染病而亡,儿子柳士白一心科举,去年终于进士及第,被授了校书郎一职,至今尚未续弦。

虽都说校书郎是个有前途的官职,但若要靠自己熬资历升迁,没有个十几二十年的恐怕难有起色,且若中途遭到更有势利者排挤,终身不得志也未可知。

孟允棠的父亲虽然只是八品西市署丞,但她有个伯爵伯父。虽说绥安伯降等袭爵,且近几年孟家也颇有颓败之势,但绥安伯母亲张老夫人的娘家汝昌侯府却因八年前帮贺家收殓尸骨一事而受到圣上和太后的封赏,孟家因此走上坡路也不一定。

绥安伯府和汝昌侯府的姑娘她柳家是够不着,但孟允棠还是能想一想的。一个和离,一个续弦,谁也别嫌弃谁。孟允棠嫁人三年未曾生养,难免有不育之嫌,别人家可能会在意这一点,但她柳家不在意啊,反正她已有嫡长孙,可谓彼此便宜。

只要士白娶了孟允棠,便算与汝昌侯府攀上了转折亲,日后官场上互相扶持,对孟家和张家也不算坏事。

阎氏越想越觉着此事可行,便开始探周氏的口风。

“你总说担心彤娘在婆家过得不好,但我瞧她养得白白嫩嫩,气色红润,倒不像是过得不好的模样。”她笑着道。

周氏道:“那是因为我常跟她说,不管旁人怎么着,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天大的事也没有自己的身子重要。这孩子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养得好是她自己的功劳,跟她婆家没关系。”

阎氏道:“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日后定能嫁与好人家的。”

周氏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脸慈爱道:“她愿嫁就嫁,不愿嫁也无妨,方正家里也不在乎多养她一个。”

阎氏明白了,这桩婚事能不能成,关键在孟允棠身上。

这倒也无妨,她儿子柳士白今年二十六岁,玉树临风文质彬彬,素来是招小娘子喜欢的。只是他为人清正性格执拗,要让他放下身段主动去讨一个小娘子的欢心,恐怕得花点时间说服他才行。

阎氏看着那边吃炙羊肉吃得开心的孙儿,心里有了主意。

大明宫太和殿。

鎏金饕餮纹三足铜香炉袅袅地吐着香雾,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檀香味。姑侄俩还在说话。

太后道:“鱼有淼说,你们在进宫时遇见了秦贵妃的侄女,你对她印象如何?”

贺砺言简意赅:“丑。”

太后有些惊讶,道:“秦家这一对姑侄,素以美貌称道长安,你却说丑?丑在何处?”

贺砺道:“矮。”

“矮?哪里矮了?我也不是没见过那秦五娘。我瞧着你是根本没有正眼看人家,胡编了个矮来糊弄人吧。”太后道。

贺砺喝一口已经冷掉的茶,握着茶杯的手青筋贲起,侧过脸道:“她长得高矮胖瘦是圆是扁都跟我没关系,我九死一生,从死人堆里爬回来,不是为了做他秦衍的孙女婿。姑母难不成还真想让我娶秦家的女儿?!”

太后沉默一阵,道:“我明白你心中所想,你需相信,我与你是一样的。只是人总是得向前看。忍一时,待你表哥坐稳了帝位,该怎样,就怎样。”

“把她放在我身边,若我一个不小心给掐死了,算谁的?”贺砺认真问道。

太后微恼:“你……”

贺砺从案后起身,走到太后身前向太后长揖道:“姑母无需为临锋操心,临锋心中自有计议。对临锋来说,边关是战场,此处亦是。临锋愿身先士卒,姑母能帮则帮,不能帮,袖手便是。侄儿,绝无怨言。”

太后怔住,良久,叹气道:“你这脾气,倒与你祖父别无二致。”

贺砺静默不言。

“你是我嫡亲的侄儿,比之旁人,我自是更信任你的。这八年,长安人事变动暗潮汹涌,你刚回来,不知深浅,还需小心行事。秦家那边,你便是不同意亲事,也先敷衍一二,此时开战,胜算不大。”太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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