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小丫鬟看了个稀奇, 何平安见他如?此,倒也不勉强,她接过小丫鬟给的铜钱, 解释道:“我这个兄弟怕生,恁大的人了, 还没个?出息, 姨妈气不过, 叫他过来闯荡闯荡,也不怕你笑,他到现在也找不着一个?正经营生。我这个做姐姐的想来想去,只能先让他帮我跑跑腿,这会子我带他认认路,日后还请小绿姐姐您多担待他。”
叫小绿的丫鬟掩嘴笑嘻嘻道:“一定一定。”
何平安报了他的名字,见他瑟缩着拔脚就想逃, 一把?抓住了, 温柔声道:“日后要常跑这儿,怎么也不喊人?”
少年被她强硬地转过身子, 无?奈下弱弱叫了声小绿姐姐, 小绿哈哈大笑, 算是认识他了。
“你一个?孀居的寡妇家,如?今有这样一个?表弟来投奔你, 倒也不算太坏。”
何平安笑着说是, 闲聊了两句这才离去。
自打从徽州出来, 何平安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在此地安顿下来, 她改名换姓,如?今是以寡妇胡氏的身份在街上开了个?食肆。食肆不大, 生意有限,她夜里?还要出来送餐,虽说只能赚几个?小钱,但比在顾家的那些日子要舒坦不少?。
今夜无?风,月明星稀,何平安走在这桃叶巷子里?,因身后跟了个?叫姜茶的少?年人,她放缓了脚步。这一条巷子里?藏了不少?私窠子,上半夜的热闹劲已经过了,有些在外揽客的老妓跟小雏因一无?所获,此刻正在挨打,她听着声,不知想起什?么,一个?人悄悄朝门缝里?偷看过去。
有的小院布置清雅,一如?富贵门户,此刻留了几盏灯,只见灯下跪着几个?女人,浑身脱的光溜溜的,沾了盐水的细鞭子猛抽过去,一个?个?东歪西倒,喉咙里?发出哀求声。
何平安看了一会儿,姜茶却等的不耐烦,戳了她几下见这女人没反应,撸起袖子将人扛起便走。
何平安双脚离地,重?心不稳,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压低声音骂道:
“你这水匪!急着去投胎?”
姜茶听了,单手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在她后脖颈上比划了一下。
何平安立马改口道:“这大晚上是该早些回去,不然明日又该起不来了。”
姜茶将匕首收回去,却没有放下她,他走的很?快,又因为常年习武,身强体壮,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到了何平安住的地方,姜茶如?前?几日一般,在她前?面?的食肆里?拼了三张桌子,再铺上竹席,夜里?就睡下了。
他原是个?江上的水匪,有时跟着哥哥在鄱阳湖上打劫货船,有时则在码头的黑船上待着,若有涉世未深的外地客商雇船运货,他们?便专等船到偏僻地界,将人杀掉抛尸水中,再转手卖掉这些人的货。
三个?月前?一天,何平安欲从鄱阳县走水路到浔阳,好巧不巧,就上了码头边的一艘黑船。她女扮男装,夜里?睡在货舱中,迷迷糊糊间听见外头有吵闹声,她不敢贸然出去,细听片刻猛地回味过来,赶在匪盗冲进来之前?藏在了那一批布匹中。
这些水匪将船上的客商以及旁人杀了个?干净,随后冲洗血迹,搜刮死人的钱财。何平安忍着闷热躲在布匹里?,不知几时,货舱里?来了个?少?年水匪,四?处检查过了,最后捡起她挂在墙上的斗笠,翻来覆去地看。
他或许看出了什?么名堂,竟就在这货舱里?待了一天,一边磨刀一边喝酒。
最后他刀磨锋利了,酒也喝光了,掉头就从身后的布匹里?揪出了一个?人来,要在平时,他估计手起刀落,但这一次倒是有些意外,手上动作迟疑了片刻。
只因被他揪出来的是个?模样极标致的女孩,乌沉沉的眼,红润润的唇,肤色白皙,鬓发蓬松,并?且……衣衫不整。
他水上游荡多年,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好颜色,一时竟鬼迷心窍地放了她一马。
船到岸后,他将她偷偷带了下去,何平安也算逃过了一劫,从此便与这个?叫姜茶的水匪结识了。
何平安自知这天底下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帮自己?,尤其是这杀人不眨眼的水匪。他既贪慕自己?的颜色,那她就要好好地利用他。
刚到九江那一会儿,何平安隔三差五便会去码头等他,不为别的,只因她开店做小营生,总有地痞流氓前?来寻衅滋事,姜茶带着几个?弟兄帮了她好几回,总算将人打服,了却了她一桩麻烦事。
近来因何平安极少?来见自己?,姜茶竟自己?下了船,找到她这里?。
三日前?的那个?傍晚,何平安正在食肆里?收拾碗筷,见他的第一眼还吓了一跳。
换了干净衣裳的水匪少?年站在食肆的幌子下面?,身上背着个?大包袱。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了?”
他像个?怨气冲天的怨妇,让何平安不知怎么骗他才好。
她将食肆的门关上,犹豫良久,与他好声好气道:“你整日水上漂泊无?定,干的又是杀烧抢掳的勾当,怎能有一世安稳,我好歹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怎能天天去找你,况且我日后若要嫁人,要嫁就嫁良人,决不嫁强盗。”
姜茶看着她,眼神变冷,忽然就抽刀架在她脖子上:“你再说一遍。”
何平安愣住,睁圆眼睛,小心翼翼抬手:“我发誓,我刚刚在骗你。”
姜茶满意地将刀收回去,随后道:“我跟我大哥说了,日后我在岸上做个?正经生意,不去水上当强盗,你放心。”
何平安听这话,一时不知是该笑好还是该哭才对。
“我丈夫死了还不到一年,这街坊邻里?都知道,我若就这样与你厮混在一起,难免落人口舌。”她缓缓道,“我和你这几个?月聚少?离多,也不知你为人究竟如?何,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若你真?有心,且让我好好看看。”
姜茶低头看着自己?膝上横着的刀刃,未几,开口道:“你想怎么样,但说无?妨。”
身旁的少?女伸手将那刀鞘一点一点推上去,直盖住雪白的刀光,方才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他盯着她,不想她又猛地扑倒了自己?怀里?,用恳求的目光对上他的眼,最后红着脸,对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从未有这样的主动过,姜茶摸着她柔软的腰肢,嗅着她鬓发间的幽香,心猿意马。
他声音略沉了一点,想与她讨价还价。
“一年不许与你同房,我忍不住。”
“跟一辈子比起来,一年算什?么。”
姜茶抓着她的手,过了许久,终于狠下心,只是到开口的时候,仍旧是不情不愿的样子。
何平安将她刚提的要求重?新说了一遍,诸如?:
“在人前?,你要喊我姐姐,你是我的表弟,平日里?胆小怕事,最听我的话了,让你往东,你绝不会往西。”
“这一年里?,你不可与我同房。”
“往后你不许有杀人放火的强盗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