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云潇憋着笑看着他,一时间也忘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阿泠一紧张起来更是咬字不清,慌忙放下了手上的糕点,又在一旁的湿巾上认真的擦拭着手,然后转过来走到她面前,哆哆嗦嗦的伸手伸向腰间,低道:“我……我来帮你脱、脱……”
“我身上有伤哦。”云潇不动声色的按住他的手,笑了笑,“是不能让别人看见的伤。”
阿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云潇捏了捏对方的鼻子,眼里亮晶晶的:“你别紧张,我也不是你的客人,你就在这坐好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你不是客人?”阿泠又立马变了脸色,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整个人微微颤抖,云潇按了按他的肩膀,将手指放在嘴唇中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低道,“放心吧,我不会跟别人说的,银子也会照常付给你,只要你们别像隔壁秦楼那样狮子大开口,我还是能付得起钱的,也不会让别人看出来,阿泠,我问你,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你进来玩居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阿泠瞪直了眼睛,不可置信,看见云潇已经站起来从门缝里一直往外张望。
“你别看!”阿泠一把把她从门边拽了回来,用身体尴尬的堵住了门缝,支支吾吾的道,“没什么好看的,我就奇怪怎么会有你这种年纪的姑娘家来玩,果然是我没眼力搞错了,你别往外看,不适合,不、不好!”
云潇只得默默坐了回去,阿泠奇怪的看着她,悻悻问道:“你是哪里人啊,怎么连曳乐阁都没听过就跑进来玩吗?这里可是行里出了名的男女通吃,五、六、七三层楼都是专门接待女客的,第七层叫凤澡池,设了六个雅间,只能接待最贵重的客人……”
“我看起来很贵重吗?”云潇忍不住脱口,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喃喃道,“我穿的很普通啊,也没带什么值钱的首饰,你把我拉到凤澡池,就不怕我付不起钱?“
阿泠咬紧了嘴角,眼睛咕噜噜转的飞快,小声嘀咕着:“你看起来是没钱,但是你身边的人肯定不差钱,你边上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是曳乐阁的常客司天元帅吧?我虽然才来几天,但是妈妈们一早就端着画像册让我们认认真真的记住了好多人,尤其是他手里那柄白色长剑,据说是先帝御赐的白帝剑,你跟他一起,不会付不起钱吧?”
“哦……这样啊。”云潇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忽然面容一沉,问道,“那……他身边另外一个呢?你不认识?”
“另外一个?”阿泠努力的想了想,在司天元帅身边好像确实还站着个年轻男人,手里也是握着一柄白色长剑,他迟疑了片刻,接道,“不认识,他不是曳乐阁的常客,没画在册子里的我都不认识。”
云潇顿时就明白过来,难怪这个少年敢在军阁主萧千夜眼皮子底下拽着自己就跑,原来根本就不认识他!
云潇理了理头绪,见阿泠一脸沮丧的蹲在地上,双手撑着脸颊,嘟着嘴看起来非常不开心的样子,她轻咳了一声,问道:“你多大了,怎么会在这里做这种事情啊?”
“我?”阿泠歪着头,“我十六了,是被人卖到这里来的,家里原本是荒地的,太穷吃不起饭都要饿死了,横竖都是要死,爹娘索性就把我卖了,要是卖个好人家兴许还能捡条命,谁知道偏偏被卖到了曳乐阁,兰妈妈看我长得俊俏,说是能讨女人喜欢,就让我留下来了。”
阿泠忽然忐忑不安的搓搓手,眼睛也飘乎乎的望着云潇:“曳乐阁的女客大多是都是来自各地的贵族太太,只要能讨她们欢心,很快就能攒够银子给自己赎身了,你刚刚在外头碰见的政哥哥,他就傍上了风四娘,不过三四年的功夫就攒了好多银子,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重获自由了吧。”
阿泠露出羡慕的眼光,又悻悻瞪了眼云潇,嘴里发着牢骚:“你刚才要不硬拽着我,我还是想和政哥哥换的,风四娘怎么的也比你有钱……”
“喂!”云潇毫不客气的用力敲了一下他的头,发现这个看起来腼腆害羞的男孩子内心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阿泠抱着头,嘴里还在念念叨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外头突兀的传来凌乱又焦急的脚步声,几个姑娘面容苍白,交头接耳的挨个敲门在寻找着什么。
“嘘!”云潇一把推开阿泠,又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小心的往门缝里望出去。
:纸醉金迷
在一阵喧哗之后,从斜上角的雅间里慵懒的探出了半截男人的身子,他仅仅是披了一件单薄的睡袍,一只手揉着蓬松凌乱的头发,另一手撑着房门拦住过来敲门的姑娘,打了个哈欠,问道:“莺莺,出什么事了,这么吵?”
“政哥哥……”过来敲门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也不管开门的是个男人还半裸着身子,急的眼睛通红,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呜咽的解释:“楼下出事了,妈妈们说军阁的萧阁主带着未婚妻来曳乐阁玩,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顺手把他未婚妻当成普通客人给拐走了,兰妈妈都要急死了,现在正打发全楼的姑娘们到处找呢!”
“萧阁主?”阿政一向心不在焉的脸庞赫然收紧,心下一动捏紧了手指,眼里突兀的流露出焦急,“他怎么来了?”
“这谁知道啊!”莺莺有些埋怨,不满的嘀咕起来,“他自己带人进来玩,弄丢了还怪我们,哪个正常人会带着未婚妻来这种地方嘛!”
“你别急,那女的长什么样?”阿政不动声色的安慰,眼睛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房间,一番云雨之后,风四娘没有被吵闹声惊扰,正趴在柔软的八步床上酣睡。
“我们也没见过,听说是高高瘦瘦的。”莺莺连忙补充了一句,探着脑袋往里面张望,认真的辨别着床上的女人到底是谁,又道,“妈妈们说了要检查每一个房间,毕竟曳乐阁惹不起萧阁主,他现在还在楼下等着呢,放言要是有人敢碰她就拆了曳乐阁!老天啊,可千万别把人家当成普通客人给伺候了,政哥哥,你别为难我,让我进去看看好给妈妈们回个话……”
“高高瘦瘦的……”阿政眼角闪过一丝寒光,瞥过隔壁的房间,微微蹙眉。
以他对萧千夜的了解,那个人是不太可能来这种地方寻乐子,那么他的目的……阿政默默扫了一眼床榻上的风四娘,她的衣服杂乱的扔在地上,连同娲皇剑都是毫不珍惜的丢在一旁,唯一认真放好的东西,就是贵妃榻上那半截紫金色的檀木令牌。
以风四娘的身手,到底是遇见什么样的对手,才能把象征禁军高层的檀木令切成两段?
“政哥哥,你有见过吗?”莺莺见他发着呆不说话,连忙焦急着补充了一句。
阿政直接堵着门拦着不让她靠近,俯身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指指床上的风四娘,低声骂道:“萧阁主惹不起,风四娘你们就惹得起了?到别处去找,人不在我这。”
“哦,哦。”莺莺听见风四娘的名字也是下意识的退开了几步,连动作都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风四娘是曳乐阁的常客,更是少有的男女通吃,虽然是帝都赫赫有名的豪门贵族,甚至手握娲皇剑,但是她本人的风评却一直很差,虽然她看起来似乎是独宠政哥哥一人,偶尔兴致起来了还会找些小姑娘一起陪寝,是个出了名的怪人。
莺莺吐了吐舌头,哪里敢惹这种人,连忙轻手轻脚的跑开,去敲隔壁的雅间门。
阿政沉着气回到房间里,床榻上的女人懒懒的转了个身,踢开了身上的被子坐起来用手扇着风,埋怨着:“阿政,好热啊,过来给我扇扇风。”
“快入冬了,再扇风容易着凉。”阿政轻柔的笑起来,娇美的脸是真的比大多数女人还迷人,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一点也看不出来是装出来的深情,他轻轻的捏着毯子重新盖在风四娘身上,用手一点点滑过女人的皮肤,哄着,“四娘这次走的有些久了,身上竟然还受了些伤,一定很辛苦了吧,躺下吧,我给您揉揉肩。”
“呵……”风四娘顺从的躺下,整个脸都埋入枕中,他的那只手温柔而冰凉,一点点沿着身上的伤口轻轻抚摸。
她就是喜欢阿政这一点,看破不说破,哪怕是身上突兀的多出来几处狰狞的伤口,他也从来不过问自己的任何事情,就只是这么静静的陪伴。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男宠。
风四娘忽然身心一阵俱疲,怎么能不累呢?就因为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妹,自那以后,她放弃了自己所有的幸福,为了家族不被报复,她已经这样颓废的生活了二十多年,名声、荣誉早就无所谓了,世人的目光也根本不再重要,只要能保住家族,就算全飞垣都说她是个生活糜烂的女人又如何?
只要家族地位仍在,就没有人真的敢对风家出手,至于言语,呵……像他们这种豪门之家,岂是几句难听的流言就能击垮的?
风四娘咬着嘴唇,眼里满是不甘和无奈——真正能让家族溃败的东西,只有地位和权势罢了,也许只有在这种纸醉金迷的温柔富贵乡里,在这些只会花言巧语的男宠身边,她才能勉强放下一身的疲惫,忘却那些过往的恩怨,真真正正的放松自己。
门外再次传来一阵喧闹,这一次风四娘面露不快,心里莫名荡起一些烦躁,阿政连忙将女人揽入怀里,强行用力将她按在身下,贴着女人炽热的皮肤,故意吹了口气嗔笑道:“别气别气,刚才那小丫头说了是在找人,我已经打发她去别处了,别理外头的事,您多久没回来陪我了,怎么还分心呢?”
风四娘果然叹了口气,身体也一点点放轻松,阿政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虽然脸上依旧洋溢着温柔的笑容,眼里却慢慢凝聚起了一丝异样。
“怎么了?”敏锐的察觉到身上的男人有些停顿,风四娘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冷冷开口,“嘴上抱怨我分心,身体上却又是你分心了。”
“最近确实是有些累呢。”阿政毫不胆怯,任凭那双手在自己脸上一点点用力,然后慢慢下滑,在他裸露的胸膛上报复一样的抓出累累指痕,风四娘歪着头,虽然眼里满是疲惫,开口又是冷漠至极,甚至带上了些许厌烦和愤怒,“累?我三个月没回来,你竟然还会累了,不是早就让你不许伺候别人了吗?难道你还嫌我给的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