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长长的钉子呲出来,若非胜玉及时躲开,那长钉已经戳进胜玉的脑门。
胜玉立即转背对着来人,是郭老太。
郭老太一脚踩在花凳上,面容暗红,像是已经吃醉了酒,脚边到处是歪倒的酒罐。
她指着胜玉骂:“背后长眼的贱人,妖!妖怪!往死里打!”
她身边跟着几个强壮家丁,其中有几个胜玉有些面熟,像是朱府的人,胜玉盯住一个贼眉鼠眼的灰衣男子,更确定被绑那日她正是被这人在肚腹上踹了几脚,至今仍是青紫,一碰就疼。
几个家丁抄起木棍长板,周围街上是乌泱泱的人,却静如鹌鹑一般,无一人上前阻止。
胜玉飞快往人家摊位后面躲,边大喊:“郭老太!你要当街打杀人,眼中还有王法?”
“王法?”郭老太冷笑,砸碎几个酒罐,歪歪倒倒往前几步,“贱蹄子,你有点手段能废了婚书,可是想吓唬我?差得远!管你攀上了衙门哪个杂种,坏了老娘的生意,你就该死!”
家丁冲上前,胜玉四处躲藏勉强避过棍棒,心中悚然。
她没想到郭老太如此无法无天,若她真是孤身一人,便从第一日被郭老太盯上开始,就已经成了人家碗中铁板钉钉的肉,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还好她现在身边有……
有谁?
胜玉顿了顿,无言地凝视心底浮现的那个名字。
“啊!”
一声凄厉惨叫传来,外面追逐的脚步也停了下来,胜玉悄悄从摊位后面探头。
李樯拦在她前面,一身红袍如翩飞枫叶,猎猎坠落,一个家丁捧着手腕跪在地上□□,不远处是脱落的木棍。
“你们方才说,谁该死?”他问着这话时,手中还端着豆花,稳得风平浪静,一点儿也没外撒。
旁边的家丁回过神来,喝叫冲上去,李樯单手把他牢牢擒住,直接“啪嚓”一声折断成臂骨,抬腿在肋间重重一踢,那人倒在地上,立刻便有进气没出气。
李樯一手端着豆花,踩了踩那人的脸,用脚尖拨弄着看了看,嗤笑一声:“是谁呀?是你,还是——”
李樯目光抬起,直直盯向另一头呆若木鸡的郭老太。
郭老太的酒意已经被吓得清醒,面色灰白僵硬,往后撤了几步,慌忙就要逃跑,脚步绊在了滚动的酒罐上,摔倒压碎一地陶片。
李樯一步步走过去,抬起脚对准郭老太的三庭五眼就要碾下去……
“李樯!”胜玉从小摊后钻了出来。
李樯微微歪头,回眸瞧着她。
胜玉拉住他的手臂,叮嘱道:“莫过火。”
李樯目光依然看着她,仿佛什么都听她的,长腿稳稳地收了回来。
转头对四下道:“带下去。”
人群之中钻出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捆猪猡一般几下捆住郭老太和几个家丁,捂住嘴拖走了。
这暗地里处置,是死是活,就不好说了。
胜玉心知肚明,却没再阻止。
今日郭老太朝她发难,并非真的只是吃醉了酒,而是心中笃定她攀不上什么真正的权贵,但又唯恐她有朝一日真得了机缘,因此才借着酒疯报复,要置她于死地以绝后患。
郭老太这等蠢人尚且知道斩草除根,她又岂会不懂。
原本胜玉并未想着找郭朱二人寻仇,但他们主动撞上来,胜玉不可能手软。
虽然,又是借了李樯的手做这等事。
这已经是她第二回 借李樯的光。
再回想先前种种,才真正了悟她牵扯进郭老太的圈套里,有多么险象环生。
她食不果腹漂泊无依,以为自己已经是最最下等人,却原来还能更差,有人在人间造炼狱,以穷肉困骨为炉火。
若不是遇到李樯,她已经填了那炉灶。
胜玉怔怔出神,面前递过来一碗豆花。
豆花温润白嫩,上面撒着一层砂糖,还未完全融化。
“吃吗?很甜。”李樯低头问她,黑眸纯净,全然没有一丝施恩后的骄矜与高高在上,只全神贯注关心她想不想要这碗豆花。
胜玉伸手,指腹碰到温暖的碗边,霎时回到了另一重人间。
她接过来,手指触到了李樯的手心。
胜玉也不知自己那瞬在想什么,没有立即收回,还忍不住多停留了一刹。
◎李樯对她来说很危险◎
那晚回去之后胜玉躺在床上脸热了许久。
好不容易冷却下来,又一会儿便烧了。
她头一回没有按时入睡,辗转反侧了几回,用月光下凉凉的床板去贴自己沸热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