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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兰子越看他越满意,隔着栅栏拉着他的手道:“清言,一会和大郎一起到家来,啊,陪姐姐姐夫唠唠嗑。”

清言答应了,说一会得空就过去,兰姐夫抱着两三岁的孩子,性子看着偏内敛,简单打了招呼,也进屋去了。

清言和邱鹤年估摸着时间,等午饭时候过去了,才拎了东西去了隔壁李婶家。

进屋时,果然饭已经吃完了,李婶和姑爷在厨房收拾,兰子正给小女儿一勺勺喂饭呢,不过这孩子显然不大买账,绕着凳子跑来跑去,好半天也吃不了一口,给兰子气得够呛。

见他们过来了,李婶忙打发姑爷去陪客人,自己忙着泡茶端过去。

兰姐夫招呼邱鹤年坐在窗边的八仙桌旁,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坐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倒也都不尴尬。

兰姐则叫清言进了里屋,关上门指着小女儿低声道:“都是我婆婆给惯的,天天不吃饭,瘦得跟猴儿似的!”

清言笑道:“哪里像猴儿,多漂亮的闺女啊!”说着,他从胳膊提着的篮子里取出个小布袋,从里面掏出个银镯子,蹲到女孩面前给她戴上了。

兰姐见了一个劲儿说使不得,清言坐回椅子,说:“怎么使不得,这么好看的闺女就得打扮得漂漂亮的!”

门板响了一声,是李婶进来送茶水,一眼就看见了外孙女小手腕上的银镯子,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嘴里责备着清言外道,眼睛里却全都是高兴,拿着孩子的手腕子看了半天,直说这镯子做工好,精致又亮堂。

李婶没说几句话,就又去厨房忙活去了。

清言把篮子里还热乎的糖包拿出一个来,叫那还围着凳子不肯吃饭的孩子过来,掰开糖包给她看,红糖化成了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清言赶紧撕了一块糖包的面团部分蘸了上去,递到女孩面前道:“来,张嘴,尝尝看。”

这孩子觉得挺新奇,乖乖张了嘴把那块甜面团吃进去了,吃完了眼睛一亮,“还要。”

清言笑着把剩下的糖包递给兰姐,让她一口口喂孩子,这次不围着凳子跑了,老老实实坐凳子上把糖包吃完了。

兰姐自己也撕了一块尝了尝,夸赞道:“清言的手艺真好,这糖包蒸的又香甜又松软,好吃。”

清言自谦,“就随便瞎做。”

兰姐说:“我做饭就不行,家里都是公公和他掌勺,”她指了指屋外的方向,“我娘的厨艺挺不错的,可惜我一点天分没遗传下来,兴许是像我爹了。”

清言说:“李婶做什么都好,我就没见过她不会的。”

兰姐挺骄傲,扬着脖子说:“那是,我娘以前是在郡上老爷家的府里做过事的,伺候那家的大小姐,那可是紧俏的好活,没点能耐根本靠不上前的,那时候可老风光了!”

清言纳闷,“那后来李婶怎么来了咱柳西村?”

兰姐晃了晃手,“还不是我爹,他在老爷家当先生,当了没几天看上我娘了,就把我娘给拐到老家这里来了。”

闻言,清言怔了一下,说:“秦叔不是卖皮子为生吗,原来竟是读书人吗?”

兰姐说:“他就是读书人,前些年村里的孩子都是他教的,他走了以后,那位张先生才来的,卖皮子就是做个闲暇时的小生意,多些赚头。”

从李婶家回了家,清言脑子里还在琢磨,兰姐脸侧的那列字一个劲在他脑仁里晃,“秦兰,南惠县知县秦凉川与李喜珍之女,仁和堂少东家任孝之妻。”

这是他见过最长的人名简介。

“秦凉川原来是读书人,那他当上知县似乎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了。”清言暗自思忖,在脑子里下意识编排出一个陈世美二世的场景时,他连忙晃了晃头,“他是读书人也还离当官大老远着呢,别瞎想。”

回去休息了一会,下午发生了一件比较出乎意料的小事。

豆腐坊的掌柜刘发来家里了,他家现在有五六个村民在打叶子牌,嫌人不够多没意思,刘发就拍了胸脯来叫邱鹤年一起打牌去。

除了李婶和王三幺家,以前邱鹤年和村民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向来独来独往的,这还是头一次有同村的来叫他一起玩。

清言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刘发家做豆腐坊,房子比别家多,早上从邱鹤年这足足拿走了三副春联,其中一副还按他的要求用金粉画了些金元宝、摇钱树、大鲤鱼之类的图案,没少费工夫,写得了画得了,刘发拿起来一看,高兴得够呛,说这贴在豆腐坊大门又气派又吉利。

他要多给铜板,清言没要多,还是五十文一幅收的。

刘发这是念了他们的好,想要跟邱鹤年深交了。

男人打牌兜里没钱肯定不好看,清言从里屋床底下拿了五两银子和一大把铜板,放进钱袋子塞给邱鹤年,说:“你去好好玩,晚饭做得了我去叫你。”

村子里管家的小媳妇多得是,刘发自己就是什么都听媳妇的,见状也不笑话,笑着冲清言道:“人我就带走了,晚饭保证回!”

邱鹤年对清言说:“我走了。”

清言“嗯”了一声,笑着把他们送出了门。

活干得都差不多了,清言一下子闲了下来。

他给里屋火墙边的小鸡仔喂了小米,想了想,还是去隔壁屋练字去了。

不管邱鹤年怎么想,他这字还是得尽快练出来才把握。

去了王铁匠那屋,清言把擦手的布巾放到一边,给砚台倒上水,正研墨时,他不经意地往桌面看了一眼,登时手一抖,墨汁差点溅出来。

桌面上,几张纸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最上面那张就是他最近练的字,这张纸本该在他衣柜最底下的,现在莫名出现在这里。

而更重要的是,字的间隙间,被人用狼毫小字几乎密密地填满了,都是在讲解清言所练字的结构和写法。

清言凝神看了一阵,缓缓将纸张往后翻,凡是纸页上还有空地的,都塞满了这样的小字,他又往后翻,翻到了最后一张,这张纸与其他不同,上面没有他自己的笔迹,而是一张字迹漂亮、工工整整的小楷,同样,在每个字的旁边,用狼毫写了临摹的注意事项。

这字体清言已经看熟悉了,昨天和今天交付出去的春联他都一幅幅仔细看过,正是邱鹤年的字。

原来,昨晚上他来这屋是做了这件事。

一时间,清言竟突地就明白了邱鹤年的想法。

对方没说破,就是没打算逼问他,清言自己想说,他就听,不想说就算。

而不论他说与不说,邱鹤年都是站在他这边,并且会尽其所能地帮助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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