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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她这一脚用足了力气,那门原本没有拴上,砰的一声巨响,被她踹开。屋里的男女正在春凳上做那事,都吓了一跳,扭头愕然地看着她。

男子喝道:“哪来的花子,如何擅闯别人的房屋!”

阿绣不作声,冷冷地直视他,一个箭步上前,举起匕首向他的咽喉刺去。男子大惊之下,急忙躲避,倒是个练家子,动作敏捷,只被划破了脖颈上的皮。

妓女尖叫着跑开,嚷嚷着杀人了,杀人了。阿绣还欲再刺,手腕被人攥住,她回头看见了桑重。

桑重听秦半山说丁氏的死,是窦老爷三心二意所致,便疑心秦半山是女子假扮。一般的女扮男装骗不过他的眼睛,除非这女子不是凡人,施法借了男子的肉身。

故而他让秦半山来钟秀阁,并不是为了捉妖,而是想试探秦半山究竟是不是女子假扮。

秦半山出了门,桑重便在房中用圆光术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见他进了钟秀阁,对那些穿红着绿,艳妆浓抹的莺莺燕燕看也不多看一眼,试想一个少年光棍,就算品行端正,也不该是这个光景,桑重心里便有数了。

后来见秦半山偷窥隔壁的嫖客鞭挞妓女,神情惊恐,桑重想她一个女孩子,害怕这种事也很自然,却没想到她要杀那嫖客,急忙赶过来阻止。

此时攥着秦半山的手腕,桑重认真打量着她,心想她究竟是谁,接近我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阿绣对上他审视的目光,陡然清醒,手一松,匕首掉在地上,她的泪珠儿也跟着掉了下来。

即便披着一副面黄肌瘦的男子皮囊,她哭起来依然有种楚楚动人的风韵。桑重忽然心生好奇,她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呢?他又不想太快知道,解谜的过程往往比谜底更有趣。

“秦公子,你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阿绣泪眼迷茫,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适才我在隔壁房中,一阵冷风吹来,我便昏昏沉沉,好似睡着的光景。定是妖孽上了我的身,要杀这位公子!”

哪有什么妖孽,这话本是桑重编来骗她的,此时倒被她拿来骗自己,心中好笑,面上不动声色,捡起地上的错金匕首,道:“秦公子,这匕首是名家制作的宝贝,你从何处得来?”

他没看错,这把匕首削金断玉,是钟晚晴从仙乐门的宝库里偷出来的。仙乐门是个小门派,收藏的宝贝倒不少,钟晚晴那日满载而归,甚是欢喜,见阿绣喜欢这把匕首,便送给了她。

万幸这把匕首上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不然便要露馅了。

阿绣摇头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从未见过。”

差点被杀的嫖客捂着脖子上的伤,惊魂甫定,怒上心头,道:“胡说八道,分明是你这泼皮要杀本官,休得抵赖,乖乖随本官去衙门吃板子罢!”

这嫖客居然是个官,阿绣见事态有些严重,便往桑重身后躲,道:“这位大人,我与你素不相识,好端端的为何要杀你?”又委屈地看向桑重,道:“桑道长,我说的句句属实,你救我则个!若不是你让我来贴符降妖,我也不会惹上这场官司。”

好么,分明是她自家闯下的祸,竟怪到他头上来了,真是个蛮不讲理的女子。

桑重抿了抿唇,道:“肖大人,三个月前你在郊外打猎,射杀了一只牝狐,可有此事?”

肖运官一愣,细细打量着桑重,收起几分怒容,带着一丝敬畏道:“不错,是有此事。”

桑重道:“那牝狐修炼百年,已成气候,被你射杀,阴魂不散,一直跟着你。你是武官,杀气重,它轻易不能得手,只有等你来了这种地方,才好下手。否则秦公子一介书生,与你无冤无仇,怎么会做出这等事呢?”

这番话有理有据,别说肖运官,就是阿绣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确是被牝狐的阴魂附身了。

肖运官穿上衣服,恭恭敬敬作了一揖,道:“道长果真是高人,还未请教仙乡上姓?”

桑重道:“清都山,桑重。”

这轻飘飘的五个字浑似一道惊雷,劈得肖运官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连声道:“原来是清都派的五长老,失敬,失敬!”又是让座,又是看茶。

桑重道:“大人不必忙,贫道和秦公子还有事,告辞了。”

肖运官再三挽留不住,忧心道:“那牝狐的阴魂现在何处?还会来找下官报仇么?”

桑重拍了拍衣袖,煞有其事道:“贫道已将它收服,不会再出来了,大人放心罢。”

肖运官拜谢道:“今日若不是道长出手,下官几乎命丧于此,荷蒙大恩,犬马难报。”送出大门,看着他们走远了才进去。

闹了这一回,天色已擦黑了,街道两旁的酒楼商铺灯光缭绕,阿绣走在桑重身边,落后半步,抬头看他。

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她手上已然添了一条人命,想必自她出门,他便暗中观察,才会来得这样及时。秦半山是个凡人,他不放心也是自然,但被牝狐阴魂附身的说辞,他当真相信么?

阿绣心中有些不安,桑重眼角瞟了瞟她,道:“你方才见了我,怎么哭了?”

阿绣一愣,目光闪烁,低了头道:“我那时被牝狐的阴魂附身,哭也是它哭,我哪里晓得?”

编,接着编,桑重也不戳破,想她忽然发了疯似地要杀肖运官,必然有些缘故。难道肖运官是她的情人?嫖娼被她撞见,气得要杀人,倒也合理。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并不像是认识的。

思量间,听她道:“桑道长,你打算如何补偿我?”

“补偿?”桑重不解地看向她,道:“我为何要补偿你?”

阿绣按着心口,眉头微蹙,状似西子捧心,理直气壮道:“我因为你在钟秀阁受了惊,心口有些疼,你难道不该补偿我?”

桑重简直被气笑了,她明知是他帮她收拾了烂摊子,不道谢也就罢了,还好意思要补偿,真是厚颜无耻。

前面有个混堂,白粉招牌上写着香水本行,积祖秘方。桑重一看,计上心来,点头道:“说的是,我请你洗个澡罢,正好舒筋活血,消乏解疲。”

满以为她会难为情,找借口拒绝,不想她眼睛一亮,笑逐颜开道:“好主意,走罢!”

桑重呆了呆,暗道失算,此女竟是个没脸没皮的色鬼,爱看男人身子。她虽然占了具男人的肉身,但毕竟是个女子,自己与她一处洗澡,成何体统?

一步步走到混堂前,难为情的倒成了桑重,想找借口离开,又怕她起疑,最终把心一横,想她都不怕羞,我怕什么!

雨疏风骤金兰契

进了混堂,更衣室里人不多,除了阿绣和桑重,还有两个赤着上身,坐在长凳上闲聊的黑汉子,一名正在脱裤子的少年。

阿绣这时才发现,虽然占了男人的肉身,要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还是一件很羞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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