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回到秋水峰,用过晚膳,桑重脱了衣裳,坐在床上,阿绣替他换药。屋里挂着四碗琉璃灯,亮得过分,似乎连心事都遮不住。桑重觑着她蓬蓬的额发下不敢抬起来的眼睛,分明是心里有鬼。
原来是自愿的,天界,谁不想去?桑重也不怪她,就是有点怨,这怨也站不住脚,毕竟那时他和阿绣素不相识,阿绣没必要提前替他守身。
抑郁的目光顺着她的琼鼻滑下去,落入红绫缠裹的沟壑间,那站不住脚的怨便找到了一个出口。
阿绣被他压在锦被上,扯开抹胸,狠狠咬了一口,便知道是怎么回事。瞒不过了,也就不忐忑了,反而笑将起来。
“小淫妇,你还笑!”桑重拧她的臀,分开两条腿儿,直直地闯进去。
阿绣疼得往后缩,背抵在床围子上,双脚翘在他肩头。她的疼化作他的快,递嬗传染给她,于是春雨缠绵,海棠嫣润,软在他的臂弯里。
桑重还想让她吃点苦,见她已经得趣,婉转娇吟了,恨恨地又骂了声:“淫妇!”
阿绣勾着他的脖颈,笑嘻嘻道:“你喜不喜欢淫妇?”
桑重冷着脸,不作声,扣住她的腰,用力一撞,撞得她尖叫起来。
春城无处不飞花(上)
星河垂地夜阑珊,熄了灯,桑重拥着阿绣躺在床上,呼吸缠绕,窗外虫鸣一片。
踟蹰半晌,桑重忍不住问道:“你那前夫对你好不好?”
她少女的样貌,经历却比风烛残年的老妇人还丰富,桑重对她的过去是很好奇的。先前以为她做炉鼎是被迫,飞升也是被迫,怕惹她难过,只字不提前夫的事。
现在想来,她和前夫的关系未必不好,便更有一探究竟,一决高下的心思了。
其实也知道,她只会拣好听的说,真相永远埋在她心里,但就是要问。也许并不是为了真相,而是自欺欺人。
多么愚蠢的行为啊,在此之前,桑重没想到自己也会这样蠢。
阿绣屏住呼吸,须臾吐出一口气,道:“好。”
桑重很是意外,心中有些不快,他果然只是为了自欺欺人,这满口甜言蜜语的小妖精竟不配合,忒没眼力见。
“有多好?”
“他供奴吃穿,不打不骂,偶尔会教奴法术。”
桑重翻了一眼,不屑道:“这不过是个男人该做的,算哪门子好。”
阿绣噙着笑,手指勾住他的一缕发,道:“因为奴对他没有爱,便没有期盼,这样便算好。而你对奴再好,奴都觉得不够好。”
桑重会过意来,她不是没有眼力见,她是太有眼力见了,知道说前夫不好,他也不信,索性反其道而行之。
这种温柔的聪慧令他大为受用,脸上笑开了,语气却是抱怨的:“你这样对我太不公平。”
阿绣蛮横道:“奴就欺负你了,怎么样?”
桑重捧住她的脸,落下密密的吻,辗转欺负着她的唇瓣。
山色空蒙,廉纤细雨飘洒,池塘边的柳树似一团团翠绿,缥缈的雾气,聚拢不散,白鹭立在枝头扭着脖子剔羽毛。
帐子里,阿绣还昏睡着,桑重拿了卷书坐在窗边看。窗外传来咔嚓一声,是雾葫儿坐在廊下拿着小榔头砸核桃吃。桑重探身出窗,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别处砸。
阿绣醒了,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拥被抱着膝头发呆。
桑重侧过脸来看她,嵌着螺钿的黑漆架子床像个宝盒,将她装在里面,显得精致珍贵。
他眼里带着不自觉的怜爱,道:“你的夹竹桃朋友来信了。”
阿绣接过信,揉了揉眼,拆信看了一遍,面露喜色道:“她说太行山佛子峰上有一株凝水蕉,我们过去找找罢。”说着便穿衣下床。
桑重道:“今日掌门师兄在大通明殿讲经,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开始了,他讲得实在枯燥,我又不好缺席,你变成我的样子去罢,我去佛子峰找凝水蕉。”
阿绣也不爱听那些冗长晦涩,玄之又玄的经文,但很乐意帮他去骗人,这是两口子之间的小秘密,多多益善。
她担心道:“黄掌门会不会提问奴?”
桑重教她个巧宗儿:“他若是提问你,你便说四师兄,你怎么看?做师兄的,不好不答的。”
阿绣咯咯笑出声来,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道:“你真坏!”
桑重提起眉眼,道:“你才知道?”
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他收到信时卜了一卦,乃是泽水困。
桑重去了太行山,他倒要看看,有什么能困住他。
太行山云海起伏,千峰竞秀,宛如群龙汇聚,见首不见尾。佛子峰云蒸雨气,树带溪声,走在羊肠小道上,两边野色苍茫。
桑重挽着拂尘,风浸袖袍,目光扫过密密匝匝的树木,终于找到一株凝水蕉。他摘下一片叶子,放入乾坤袋,正要离开,树后转出一道人影,莲青色对襟衫子,月白罗裙,蒙着面纱,一双眼比上回见面更冷。
桑重脸色变了变,后退半步,左右一看,道:“姑娘找贫道有事?”
昙摩尊者背着手,道:“桑长老,你似乎很怕我。”
桑重扯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道:“贫道近日命犯桃花,看见女人便倒霉,故而有些畏惧。”
昙摩尊者挑眉道:“哦?我还以为你认识我呢。”
桑重道:“姑娘蒙着脸,贫道就算见过你,也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