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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敬而远之,之后越是与她谈天就越是相熟,她好像很了解我的家乡,小轩里存着几样我自己琢磨出的菜谱和佐料,不知道是猜的还是略有研究,她总能说个八九不离十。
江小姐跟我说起走南闯北的见闻,不能说是闯荡,她前二十年走得顺遂,看过许多书,识得许多字,唯一的不便是她右腿有缺陷,不良于行。好在府上富足,家人不让她吃苦,把私塾搬到了家中宅院。谁让她胆子大,不知足,分明能过上足不出户深居简出的大小姐日子,年岁不大,却执意出门远行。
我本以为这是伤口,不想多提惹得她伤心,她却时常提及,每每说到这些,眼里就闪着光,不甘的,坚定不移的,不屈于旁人排布的,我很是敬佩。人生在世,能安然活着已是不易,各有各的难处和苦楚。我宽慰她,说她已经足够幸运而且优异,这些实在难得,又何必艳羡旁人呢。
她对我说:“外人皆道我好命途,隻如此便已倾尽所有,仍不能如愿,潦草度日,荒废前程,哪里还能羡慕旁人。”
我分了她耳后几缕碎发,拉扯着编了个小辫,“世事无常啊,像我这样的,今日生明日死,你够不错了,何必苛求。”
“墨书文你少胡说八道!”她打开我的手,皱起眉头睁眼瞪我,“不忌讳,你才读了多少书。”
“书读多了容易钻牛角尖儿。”我斜歪着上身靠在她旁边,神情浮夸地白了一眼,“先生教你的都白教了,愈发拎不清,死心眼。”
她佯装发怒,拍拍桌子站起身来,作势推我出门,说她屋里可不留外客。我连连点头,嗯着啊着转身就走。刚走出两步她又唤我大名,要我回去。我站在门外,江小姐往我怀里扔了一包桂花糕,隔着桐油纸,烫乎乎的。
既是同在一条街的近邻,彻底被江老板收买也不是坏事。她一连送了我好多东西,不乏金银玉石,偿不起的,退还她又不肯,隻说喜欢我做的火烧和咸菜汤,我自然应下,礼尚往来,得空就给她做些肉菜汤锅送过去。
北方吃食管饱管足,充增气血,不比南方精细,多少有些出入,看江依吃那么起劲,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流着华北的血。
她家在江南,水漆漆的,我只听人说过几句,没真去过。
江依的声音确实是温软的,初识那会听着拿腔拿调,听多了才觉得舒服,轻柔柔的女人声。她和我关系近了之后说话便愈发黏黏糊糊,有时带着婉转的尾调,撒娇一样。
我问她南方姑娘是不是都像她这样腻腻歪歪娇娇柔柔的,她重重点头,搂着我说是呀是呀。
她说起话来就这个样子,偶尔正经起来我也不觉得她有多大,十六的小姑娘一样,也挺好,显年轻。
江依听了不乐意,说我嫌弃她老。
“有多大,没比我大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