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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笑嘻嘻的,“江姐姐叫我,刚从对面回来。”
“活都没干完就出去玩,也不看书习字,又去讨糖糕吃了?”
她眼睛一弯,木盆往岸上一放,“她有事找你,叫我传一下话。”
想到昨夜那个无言的氛围,实在不想打扰她,被小桃磨得不行,提了盒红枣过去。我敲门,江依绣手绢,手上穿针引线一边不忘抬头看我,“还知道来,坐吧。前几日不还痛恨得很,要回家去。”
我哪有家,我也没家。于我而言家是虚无,日子太难,比看到的还难,好在一路遇到的都是好心人,运气好坏都看命。我想说你对我最好,可惜不能说。
在山崖下,活这么多年头一回滚了那么长的路,头髮一甩都是土,浑身都是折断的树枝跟碾碎的枯叶,当时想的是,倘若幸得上天垂怜,能从天上下来个神仙救我,我什么都答应。江依知书达礼,虽然跋扈,却不会勉强别人。她的确只是点点头,提了一把凳子让我坐下,问起屋墙之外好生热闹,最近京中可有什么大事。
要说大事,顶出天的大事,她是知道的。月初漠北大捷,将领们回京述职,头一个就是永阳侯府郡主,柳仰为此忙得半个多月见不着人。我以为于她而言朝中能出一员女将是好事。江依不以为然,她与柳大人相熟,自然知道人中龙凤的超卓之处,就是龙潭虎穴也入得,只是候女的命太贵重,年纪轻轻放着千金小姐不做,为了承袭爵位非去沙场磋磨,不说抱负志向,总有苦衷。倘若真拿了头一份封赏,最好日日礼佛求神,真遇上战事,不死在沙场就对不住圣上,不忠不义也愧对祖宗牌位,旁人不会在意她的生死,至于她自己,现下许是最风光。
这是什么道理?就算放到诗文里,花木兰也该是个好下场。有朝一日仗打完了,她便能自在逍遥。江依隻说是官场,文武官员都有难处,得看各自的造化。她手上的线用完了,让我把针线筐递过去好重新引一条。
她用的针线都小,精巧,针眼比线绳要细,我之前用粗针粗线,大白线,缝好之后一扯就开,江依要带我去成衣铺子,又要花她的钱,我不肯,她就自己拿来针线。这样的手艺和耐性,活像位持家的妻子。这份极富毅力的恆心从来不该是用在这的。
我问:“你天生喜欢姑娘家?”
江依点点头,却没有应答,反问:“怎么问这个?”
“我问你,就说是不是嘛。”
“怎么,要告官把我抓起来?”
“不如我帮你?”我提议。
“怎么帮?”江依朝我眨两下眼睛。
“过年了,上元节知不知道,好多人会去看花灯,不是河灯,是吊起来的,七彩色,比灯笼略小。难得热闹,城东张灯挂彩,街上很多小摊,专卖好吃的好玩的,到时候带你去看。”
江依眼神往下一垂,“不。”
“我陪你去。”我拍拍她的腿,试着把那根细线引进针眼,“漂亮姑娘可多了,不去真的后悔。”
“是吗,拢共就长了一双眼睛,到底让我看谁,怎么看得过来?”她突然迎上来,扣住我的手腕,仰起头,垂下眼帘,作势要亲吻。不知怎么又停住,张开眼睛观察我的神情,就听她问:“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