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温柔的绵绵细雨
第二天,朝雾看着正在给秋里绣小衣服的魏想红,便觉得整个人怔怔的,大脑一片混沌。
“娘,既然说媒的像也画好了,小朝想尽快嫁出去…最好是明年及笄前就定上亲。”
魏想红听到她突如其来的发言,手中的针线一停。
以往的朝雾对于嫁人这件事的态度一直是有些不咸不淡的,不知道为何今天会说出这般直白又急切的话。
她看着朝雾的眼睛。
那双眼sh润且不知该看向何方,空洞又无助。
有那么一刻,魏想红感觉自己透过朝雾的眼睛看到了过去还是妓nv,还不是江夫人的自己。
“…怎么突然变的这般心急了?也不晓得害臊呢?”
魏想红察觉到了朝雾心中的异常,故意打趣道。
“娘…既身为nv子,除了嫁人,生子,又还有何去处呢…娘…你教教我,该怎么办…”
朝雾感觉自己的语气平静且冷静的异常。
与其这样下去被哥哥当作玩物,她宁愿尽快嫁到别人家去,起码是作为堂堂正正的夫人。
然后再不用受这般1uann带来的钻心之痛,也再不用去苦于哥哥对于自己的态度与感情带来的煎熬。
nv子在这世间有何去处呢?又有何地位可言?朝雾知道自己无力反抗春岚,那么她唯一的方法就是逃跑,跑到别人家,做别人家的nv人。
然而朝雾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这可笑的逃跑,说到底,不过是换一个掌控自己的主人罢了。
朝雾也知道自己的娘,魏想红,当初若不是y着头皮顶着闲言碎语嫁进江家,如今她们母nv两会沦为何物。
她不敢想象。
可是,娘当初是否真的是心甘情愿的怀上自己的呢?又是否真的是心甘情愿嫁进江家的呢?
朝雾在这一刻,与魏想红产生了莫大的共感。
而看着朝雾那麻木又心事重重的样子。魏想红也忽然感觉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而两人的身影也逐渐叠加在了一起。
她颤抖着丢下手中的针线,猛的抱住朝雾。
下午,春岚有事出府,朝雾终于趁闲可以去城南的玉应楼。
然而真的踏进了戏楼里,朝雾却没有落座,而是鬼使神差的向着侧楼走了进去。
祝巧果然在那。
朝雾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想来见他。
她只是愣愣的透过门缝,看着手忙脚乱的给着戏班子化妆的祝巧,看着他惊慌失措的一边手上忙个不停,一边看向自己。
姑娘家在这种地方呆久终归是不太好,朝雾与他就那样互相交换了几下眼神后,先离开了。
可是心却跳个不停,简直就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朝雾重新坐回楼里,叫了盏茶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台上咿咿呀呀的戏曲声无论如何也进不去脑子里。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朝雾又忍不住起身向侧楼走去。
明明只是交换了几个眼神,明明没有说话,祝巧却真的拎着木箱子,规规矩矩的站在门那,等着朝雾。
他的小臂上还沾了些颜料与胭脂水粉,看得出有努力擦过,但并未擦g净,额头上也还流着些汗。
看到朝雾走来,他害羞又不好意思的先行了个礼,然后又为自己有些邋遢的样子感到些许的局促不安,立马放下束起的袖子遮盖住手臂上的那些w渍。
“…你不用介意。”
朝雾察觉到他的心思,t贴的笑着安抚他。
祝巧也笑了笑,一笑,那眼睛便弯成了月牙。
朝雾的心跳漏了一拍。
“说起来,江小姐,您和大家一样,唤我阿巧便好。”
“…好,阿巧。”
两人不知为何都有些羞涩,本来对上的视线忽然又重新错开了。
祝巧察觉到朝雾其实是为了见自己才来的玉应楼,但不知其中含义,也不好意思开口问。但能见到朝雾,他心中也莫名凭空生了几分喜意。
两人默契的一前一后走出了玉应楼。
朝雾今天对家里谎称只是去看戏,看完了马上就回府,不肯要家里下人跟着。
虽说魏想红有些担心,但江家毕竟也是这一带的名门,只要朝雾身上挂着江家的玉佩,就基本没人敢乱来。特别是想到早上,朝雾那心事重重,简直就像是要消失在这世上的心si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害怕又心疼,便就由她去了,就当这一次让她一个人去散散心。
朝雾与祝巧无言的一起走了一段路后,本来晴了的天又开始下起了雨。
是温柔的绵绵细雨。
“我…我今天只是…忽然想来这里看戏。你之前又说平日里给这里的人化妆,便想着顺路来看看你…”
朝雾先随便找了些借口,率先打破了沉默。
然而说着说着,话音却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能见到小姐,是阿巧的荣幸…阿巧诚惶诚恐…”
祝巧也莫名紧张了起来,拎着装满胭脂水粉木盒的手都冒出了汗。
两人时不时视线相撞,随后又会默契的立马红着脸移开。
祝巧身上有种与春岚截然不同的气质,温暖又沉稳,让朝雾莫名的很安心。
仅仅只是与他待在一起,不知怎的,也觉得心里被治愈了。特别是每次他移开视线的时候,虽然耳根都红透了,但总会露出又老实又爽朗的笑容。那笑容使得朝雾忍不住萌生出一种莫名的感情,这份感情也同样的,与对春岚的感情截然不同。
朝雾察觉到,自己或许正是寻求着这一份与春岚完全相反的氛围与感觉才来见祝巧的。只要待在祝巧身边,她似乎就能暂时逃避名为哥哥的噩梦。他似乎能给朝雾的心里带来春岚所给予不了的东西,也好像能温暖她心中的y霾。
因为下起了小雨,两人便先停了下脚步,暂且在屋檐下躲起了雨。
今天出门的时候看着天晴,朝雾便没有带伞。幸好,祝巧倒是带着一把。
祝巧犹豫了一会,觉得让江家小姐一直走着路不好,且雨也不知何时会停,更何况她今天没带下人,自己也不放心离开她的身边,让她一个人。
于是左思右想,便开口提议是否要一起去坐游船。
兴州是出了名的江南水乡,下雨时乘游船观景也是一种雅趣。朝雾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然而当祝巧撑起伞为朝雾挡雨时,他便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做出这么鲁莽的邀请。
先不说未婚男nv同撑一把伞凑这么近让人看见后风评会不好,对方可还是江家的小姐,岂是自己这样下贱之人能亲密接触的呢。
同样的,朝雾也有些尴尬了起来。
“无…无妨,大家都撑着伞,看不清脸的…认不出我是谁…再不然,我拿个帕子遮住脸便好。”
她支支吾吾的说着,试图化解两人间此刻的顾虑。
祝巧听后,红着脸点点头,将油纸伞轻轻偏向她的那一边,同时刻意的将自己的身t与她拉开一小点的距离,就这样带着她走向游船处,浑然不管自己的肩膀被雨淋了sh。
两人坐上游船后,带着宽大草帽、身着竹草披风的的船夫便站在船头,边哼着歌谣,边悠悠的晃起来了长长的船桨。
“哎呀…你怎的落了一身的雨…!”
待坐下后,朝雾才发现祝巧半边身子都微微sh了,手上提着的木盒子也沾了许多雨水。
祝巧却只是笑着摆摆头。
“男儿淋点雨不算什么,小姐莫要担心。”
朝雾看着他爽朗的样子,也忍不住无奈的笑了笑。
绵绵细雨给兴州盖上了一层面纱,整个景se都雾蒙蒙的,伴随着轻轻晃着的游船和船夫小声的哼曲声,这一切都让朝雾莫名的身心都感到了无b放松。
明明是坐在小小窄窄的船身里,却感觉b待在宽敞气派的江府还要舒服。
望着有些出神发呆,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朝雾,祝巧不忍出声去打破这气氛。
他静静的看着娇小的朝雾。
明明是那样水灵漂亮,和蔼温柔的人,可是为什么如今看起来却丝毫没有一点生命力,似乎下一秒就要随着这雾蒙蒙的雨一同消失呢。
疑惑的同时,祝巧又不忍不住对她心生了几分怜ai。
“…恕阿巧冒昧。小姐今日可是有什么心事?”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了出来。
朝雾这才回过神来。
看着和自己面对面坐着的祝巧,看着他真诚的视线还有温柔的询问,朝雾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下一秒就要裂开来,差点忍不住想要把一切都倾诉于他。
可是一瞬间,她又从祝巧的眉眼间看到了春岚的影子。
春岚偶尔也会流露出这种眼神。
为何偏偏这两人要长得如此相像呢?
为何哥哥的影子不管到哪都缠着她呢?
朝雾在心中哭喊埋怨着命运为何这般ai作弄人。
“只是…只是和家中兄长之间发生了点事,想一个人出来散散心。一直待在家里的话,总觉得闷闷的。”
朝雾害怕继续从祝巧身上看到春岚的身影,便刻意错开了视线。
祝巧看到她的反应,还以为是自己的突然询问惹到了她,瞬间有些懊恼。
“是阿巧太冒昧了,惹得小姐您不快…还请您原谅…”
“不、不是的!”
朝雾急急忙忙解释。
解释的同时,她赶忙移回视线,瞬间便对上了祝巧那有如小狗般楚楚可怜的眼神。
刹那间,两人忽然都感觉心中一阵莫名的sao动。
微微晃动的船似乎将两人的心也晃动了起来,细雨带来的温柔雾气慈ai的缠绕在两人身上,无形间让两人的心忽然的靠近。
少男少nv面面相觑,可脸颊都泛着粉红。
两颗温柔的心悄悄产生了碰撞。
祝巧随身带着的化妆木盒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船晃的盖子滑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各式各se的胭脂水粉。
“…能给我瞧瞧吗?”
朝雾指了指。
祝巧点头,随后,特意挑出了几个未使用过的,全新的胭脂与唇脂,双手递到朝雾面前。
“阿巧,你为何会学这一行呢?”
朝雾边细细打量着这些玩意,边忍不住打开了心房,不自觉地和他说起了家长里短。
“我自小是孤儿,被师傅捡到后,就跟着师傅学习这门手艺。最开始是学着给人化妆,那时候还不能直接给客人化,天天对着镜子给自己的脸涂白粉…”
朝雾听到他是孤儿后,先是愣了一下,但听到他说给自己的脸涂白粉,又有点忍俊不禁。
“抱歉,阿巧…没想到你的身世是这样的…”
“小姐有何需要道歉的呢,阿巧早已不在意这些。如今能好好学习一门手艺,有饭吃,也能养活自己,已经很满意,也很感激了。师傅也早就是师父,是阿巧的父亲,也是恩人。如今一点不在乎自己当初是孤儿这件事。”
祝巧的话语轻柔诚恳。他微微笑着,接着,一个又一个挑出朝雾应该会喜欢的胭脂,然后摆到她面前供她观赏。
“阿巧如今只想着好好工作,攒点钱,以后自己也开家小铺子,娶妻生子,孝敬师父,然后平淡度过一生就好。”
不知为何,这朴实的话语让朝雾对他好感倍增,刚刚为止y郁的心情也莫名一扫而空,现在只觉得心里畅快无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