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十四:也不是我的。
牙子
未及酉时, 天色已暗,马车转了个弯,严梦舟从前方飘零的雪花中模糊看见一匹马和一个人影, 离得近了才认出那是贵叔。看样子是担心他们出了事, 特意出来找人的。
贵叔横在路上, 风雪中好似一座坚不可摧的小山。
严梦舟与十三本来在说事情,见了他都自觉噤了声。待马车驶到跟前,严梦舟将车厢门打开了个小缝,再快速合上。
然后马车继续往前走,贵叔调转马头默默跟在后面。
再驶出一段, 前面出现了星点烛光,随着烛光变亮,马车咕噜噜的声音惊动了屋中人。菁娘匆匆跑出来,隔着很远大喊:“我家小姐呢?”
十三高声回道:“卖了, 八十两银子,待会儿就给你。”
菁娘扑上来要撕他的嘴, 十三在她靠近前抛了缰绳, 从另一侧溜了下去。严梦舟纵身一跃, 踏着马背落到马车前方, 敏捷地躲过了菁娘。
两个少年跑得快, 眨眼间马车上就空了, 只剩下马儿拖着车厢原地踏步, 在雪地中打了个热腾腾的响鼻。
“你们两个别被我逮着了!”菁娘冲着庭院怒骂一声,心惊胆战地去开车厢门。
整个白日没见着施绵,她是一刻也无法安心, 一坐下, 就觉得施绵遇上了危险, 要么是被人冲撞吓着了,要么是与那两人有分歧,被狠心扔在了半路上。
她越想越怕,闭上眼就能看见施绵倒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坐地不安地熬到午后,忍不住催贵叔去接马车。
这会儿她颤抖着手打开车厢,看见柔软厚实的褥子中蜷缩着一人,宽大的斗篷将她全身遮住。在庭前橘色的灯笼烛光映照下,绯红的脸蛋与纤长的卷睫看得清清楚楚。
施绵呼吸清浅,睡得正香。
菁娘没舍得吵醒施绵,等贵叔拴好了马,与他一起把施绵送回房间,直到要用晚膳了才把人喊醒。
施绵这一日跑了很远、见了许多,情绪一波三折的,精神和体力都耗尽了,乏力地喝完了药,眼皮子沉得扛不住,差点又在饭桌上睡着。
菁娘就没问她今日见闻,忙带她洗漱歇息去了。
一觉睡到天大亮,施绵回了精神后,只与菁娘说见到哪些有趣的事物,对寻人的事只字不提,也不许严梦舟与和十三透漏。
她填饱肚子跑去东林大夫那边,得知那两人晨时动手打翻了药屉,被罚去挖竹笋了。
施绵静下心来,边看书,边等他们归来。
严梦舟一踏入庭院,她就跑了过去,瞧见他手上脏了,嫌弃地离远了些。
前几日移植过来的梅花树分别种在院子的两个角落,施绵已换回一身红裙,外披白袍,梳着双丫髻站在树下,看着跟枝头堆雪红梅落了地,幻化成人了一样。
严梦舟撵她回去练字,道:“县令派人严守,进出须得严查,那人谨慎着呢,只敢在城门附近转悠,靠近都不敢。”
“咱们哪日再去见他?”
“急什么,先晾他几日。”
施绵还是有别的顾虑,“今早我又仔细回想,他从你这赢了千两银子都能不要,只想快些脱身,证明他手上的事情更值钱,或者说更要命。他会不会杀人啊?”
严梦舟听笑了,只说让她再等等。
等了半日,护卫送来消息:“有户人家丢了孩子,已经报了官。”
施绵很急切,问:“是谁报的官?”
“是个蔺姓老婆婆,说一家人回祖宅过年,儿子儿媳才去了玉泉县拜访族人,孙子就丢了。”
“儿子儿媳……”施绵怔愣地重复这几个字,又问,“她儿子儿媳什么时候回来?”
护卫道:“这个没说,玉泉县离得不算远,但是听闻有段路发生塌陷,本就不好走,再赶上雨雪天气,怕是要好几日了。”
施绵静默了片刻,打起精神听严梦舟说话。
有了护卫带回来的消息,现在大约能凑出是怎么回事了。
“比钱还重要的,就是性命了,那个壮汉是人牙子,怕是惹了不该惹的人逃窜来的。”严梦舟一锤定音,这时才回答施绵的疑问,“被拐走的孩子是他们赚钱的货物,也是保命的筹码,他们不敢轻易杀人。”
状元镇名声在外,治安很好,没人敢在这里作恶。严梦舟觉得那人是被大雪阻在镇上,在赌场消磨时间撞见了个小孩,问出也是外地的,就顺手拐了。
施绵顺着他的话猜测:“能在短时间内将人藏起,他是有同伙的。”
十三道:“报官抓他!”
严梦舟驳回,“口说无凭,更重要的是抓了他,未必就能找到被拐的孩子。”
“那你说怎么办?”
严梦舟沉吟后,看着十三,郑重问:“你想不想纳个妾?”
十三满脸疑问:“什么玩意?”
“你不是把小狗当媳妇吗?再给你买个童养妾,让你享齐人之福不好吗?”
两人一言不合又打起来,肥嘟嘟的小狗趁机从笼子里跑出来,钻到了施绵腿下。
施绵把小狗抱起来,掂着它的前爪,知道严梦舟是什么意思了。
要找到被拐走的孩子,得对方主动才行,诱导买卖,好顺藤摸瓜挖到对方的藏身之处,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问题是买人这一招是行不通的,没有任何人引导,冒冒然找他买人,一看就是陷阱,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