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裂冰
封存了多年的东西被重新翻出来的时候,总是会伴随着陈旧的味道。
像是一本掉落在角落许久没被找到的稀奇的书,真正找到时已经没了当时想看的心情,轻轻掸去上头的灰尘后,再翻看,原来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季嘉回静静地听完,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本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会是愤怒或是怨恨,但她只是觉得平淡,食无所味。
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
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
人已经不在了,她不入局只是个看客,想知道棋局最终的结果,以及自己有没有押对输赢。
季嘉回想,追寻真相的日子好像更起伏有趣一些。
她抬起眸,看向隔了两个桌椅的林应礼。
他半垂着头,黑se碎发软塌塌地挡住额,手指一下一下地捏着另一只的指骨。
突然的一个瞬间,林应礼也抬起了头和她对视。
季嘉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跳漏了一拍,注意到了他微微下垂的唇角。
许久的沉寂之后,林以墨说:“具t的证据我已经收集好了,后续可以交给有关部门处理如果刘老师有任何异议或是想反驳的话,不妨现在说?”
季嘉回听见声音之后收回视线,波澜不惊地走到呆滞坐在教室中央的刘华全,半蹲下身。
季嘉回轻声说:“后悔么?你这些年,害怕过么?”
刘华全没有应答,季嘉回自顾自地笑了一下,自己接下话茬:“应该是没有,不然怎么又回去侵犯下一位nv同学呢?”
“如果宁遇和楚荷一样,不肯说出来事实的话,你是不是会更加为非作歹?”
刘华全忽然盯向宁遇,魔怔般的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都调查过的。”
“调查什么?”
刘华全y鸷的目光s向宁遇,林以墨反感地一皱眉,不动声se地半挡住宁遇呈保护状。
刘华全讽刺地g唇,语气有些狰狞的可怖:“这种家庭的孩子,不应该都是畏手畏脚的么你怎么敢出来揭发——”
季嘉回还没来得及动手,林以墨就率先冷声打断:“刘老师?”
林以墨:“我觉得,敢不敢说这种事情,和家庭确实有关,所以才需要老师的引导,但如果当老师这个职业成为了你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资本,多少孩子会被祸害了。”
刘华全被季嘉回叫来的警方带走了,季嘉回和林以墨以及校方一并去了警局,而林应礼却被林以墨叫住不让参与到其中。
季嘉回出教室门前问林应礼:“你要回学校来拿什么?”
林应礼仍旧半坐在桌子上,一直在出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交代着宁遇的林以墨,闻言微微一怔,扯了扯唇角摇着头:“如果能用得上我再告诉你。”
他把口袋里的一模成绩表攥紧,手心里沁出的汗浸sh了薄薄的纸张。
季嘉回觉得有些奇怪:“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她忽然走到他跟前,毫无预兆地碰了一下林应礼的手:“手怎么也这么凉。”
林应礼顿了一下,心不在焉地把手收回到口袋,若无其事道:“今天可能有点太冷了。”
季嘉回察觉到他的避让动作之后微微抿起了唇。
“嘉回,我们该走了。”林以墨在门口叫她。
季嘉回又深深地看了林应礼一眼,男孩眉眼懒散,散漫地朝她挥了挥爪子像是在和她道别。
季嘉回走到林以墨边上,两人并肩一起下了楼梯,宁遇小步子跟在两个人的后面。
季嘉回忽然问林以墨:“你怎么调查好了不告诉我?而且你今天说的时候怎么也这么犹豫?”
林以墨微微一笑,r0u了r0u她的头发,答非所问:“我只是在权量说出来的后果。”
“?”
林以墨却不再解释,低头看着脚下的楼梯,嘴角含笑。
迈下最后一个台阶,外头的寒风一吹让季嘉回下意识地拢了拢大衣。
林以墨忽然温和地道:“嘉回,我们还是不要结婚了。”
季嘉回其实记不太清去警局里发生的事了。
她已经坐在方明桉正开车去邻市签合同的车上,对着窗外出神了好一阵。
手上似乎还残余了校长握着她的手的温度,耳边回响着校长一下又一下地保证自己将会严查校风校纪师德的承诺。
她的脑海里不住地重放临上车前看着表情温和又疏离的林以墨朝她挥手的样子。
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好像留不住任何事。
季嘉回冥冥之中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让她的心居高不落。
她的预感没了多久就成了真。
是季父给她转的一条城市新闻——
莺城一中一高中教师与其所教一nv同学关系过密,校方将严厉处置。
季嘉回神se淡漠地将这条推文一字不落地看完,退出时扫了眼季父连带着推文发给她的消息:嘉回,既然没结婚,趁着感情不深,就不要再在这儿耗着了,趁早断了。
季嘉回握着手机不知道可以打给谁,只觉得烦躁不堪。
难怪宁遇会知道林以墨家住哪。
难怪林以墨会这么对待宁遇。
难怪他会和自己提出不要结婚了。
难怪难怪他会犹豫不决地说出真相,就是怕自己把事情闹大么。
师生恋在世俗的眼光下并不被看好,这件事一出,林以墨的教师生涯很有可能就被断绝了,毕竟没有哪个家长肯把孩子交给这样出过事的一位老师。
方明桉原本以为按照季嘉回这种万事只考虑自己前程的x子,前脚刚知道自己的结婚对象出了事后脚就应该回茗竹苑收拾行李gg净净地离开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天晚上的夜黑的厉害,就衬得茗竹苑里那彻夜亮着的灯越发的晃眼。
季嘉回和林以墨在书房里站着g0u通了许久。
季嘉回不愿意去回忆在昏沉的状态下两个人都说了什么,只记得在她离开书房前两个人不约而同都开了口——
季嘉回:“我走了。”
林以墨:“抱歉。”
天刚蒙蒙亮,季嘉回就拖着行李箱站在了玄关。
她的东西不多,行李箱并不重。
季嘉回回过头来,下意识地遥望了一下二楼那个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