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乐队的女贝斯手居然是燕大化工系的学霸,作曲还这么有风格……牛逼。”
“午夜温度也算是一个有点名气的乐队了,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乐队按在地上打,这节目有点意思。”
“江岌的嗓音太棒了,音域宽,爆发力也猛,尤其是低音……质感绝了。”
“没想到江岌不仅在骗小姑娘上有一套,倒是还算有些真材实料,前提是这歌如果没修音的话。”
“你们没发现鼓手也挺可爱的吗!看着好乖打起鼓来还挺疯的。”
“这乐队之前的《火车站台》和《街角那个空了的易拉罐》都挺好听的,就是感觉水平不太稳定,第二场那首太烂了。”
……
录制的场地就在二楼,江岌把摩托车停好之后,没乘电梯,直接走了楼梯。
来时路上飘了点很细的毛毛雨,微微打湿了他的衣服。
二楼嘈杂的人声顺着楼道传下来,他抬手塞上了耳机。
耳机里放着秦青卓出道的第一首专辑,叫《茧》,曲调很灵,但嗓音听上去还有些稚嫩。
秦青卓的声音莫名有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这是江岌昨天才发现的事情。
江克远的突然自杀让他的情绪变得极其不稳定,暴躁且易怒,以往跟钟扬和彭可诗排练时,过程中出多少错他都挺有耐心,大不了多排几遍就是了。但也许是糟糕的情绪作祟,最近几天排练时,每一处错误都像是能够点燃炸药的引线,让他不断接近爆发的临界点——
“连第二段副歌都不知道是哪儿?能记点谱吗鼓手?重来。”
“贝斯弹错音了,重来。”
“鼓手拍子不对,重来。”
“贝斯节奏快了,重来。”
“重来。”
“重来。”
“重来。”
……
他压着火让乐队一遍一遍从头排练,钟扬和彭可诗看出他情绪不对,又从江北那里得知发生了什么,都不太敢跟他说话,于是排练时的气氛压抑极了。
江岌对自己就更狠了,三天写了三首歌,每首歌少说也改了几十遍,虽然彭可诗和钟扬都觉得歌已经很好了,但江岌就是不满意,就是觉得不对劲,或者说,不够劲。
酒吧二楼一度犹如一个危险的高压舱,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因为一个小火星而被引爆。钟扬甚至跟彭可诗提议,想要主动激怒江岌,他受够了这种压抑的气氛,说还不如让江岌索性痛快地爆发一场。
但彭可诗制止了他这个做法,理由是以江岌的性格,把内心的烦躁表现得如此明显已经是极限,江岌不是会随便爆发的人,他擅长克制,而且在逼迫自己克制。
钟扬和彭可诗一度以为这种状态只有在下场比赛结束才会得到改善,但就在昨天下午,他们发现气氛忽然轻松了不少,二楼的高压舱犹如被人在外部放了气,变得没那么压抑了,江岌看上去也没那么烦躁了。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都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可都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而至于其中的原因,只有江岌一个人知道。
——刚刚排练间隙,他走到窗边点烟时,看到了那辆掉头驶出红麓斜街的迈巴赫。
他不知道秦青卓在楼下的车里坐了多久,坐在车里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又为什么不上楼来看一眼,他只知道在看到那辆车的瞬间,某些烦躁的情绪似乎随着车子开走时飘出尾气,一并消散在了空气里。
晚上睡觉之前,他点开了秦青卓的专辑。耳机里面传出秦青卓的声音,犹如一只温柔的手,抚平了他满是缺口、枝枝叉叉的神经末梢,心里似乎有一张被揉捏得满是褶皱的纸,随着这声音慢慢舒展开来。
几天以来,他头一次感受到了内心的宁静。
于是昨晚他难得睡了一场好觉。
耳机里放着秦青卓的歌,还差几步走上二楼时,江岌一抬眼,看到了站着楼梯间的秦青卓。
因为大多数人都选择到另一个方向乘坐电梯,楼梯间这会儿没什么人。秦青卓站在窗边,背对着江岌的方向,正跟制片人夏绮说话。
节目组今天把乐队都叫过来,是为了拍摄乐队互选的环节,按理说导师不需要出现。但秦青卓还负责部分音乐总监的工作,应该是为了别的事情过来。
秦青卓今天穿得挺休闲,黑色缎面棒球服上镶着精致的刺绣,略显宽大的衣袖随风微微飘动,远远看上去,整个人显得非常修长。
夏绮的声音透过隔音不佳的耳机传过来:“……你的手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前些天不小心蹭了一下,”秦青卓说,“一点小伤,不要紧。”
是那天傍晚秦青卓伸手拦下自己时,被盛怒的自己甩到墙上造成的那道伤。江岌想。
“天,这算小伤吗?你不是跟人打架了吧?”
“怎么会啊,”秦青卓笑了一声,“我早就过了跟人冲动打架的年纪。”
“青卓,你真的应该小心一点,本来你就……”夏绮话说一半,似是想起什么,半途止住了话头,叹了口气,半是担忧半是严肃道,“如果手再出了事……”
夏绮两次欲言又止,显得有些烦躁:“反正你注意点,知道吗?”
身后,有人快步上了楼梯,没注意到站在前面的江岌,脚步一时没来得及刹住,猝不及防地撞到了江岌身上。
江岌侧过脸,年轻的女孩手里拎着十几杯星巴克,应该是急着送给二楼导演组的。
女孩也抬头看他,显然认出了他,一张脸顿时红透了,一迭声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走得太急,没看到你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