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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

 

“助唱的事情,我……”秦青卓咽了一下喉咙,平复着自己有些哽咽的声线,“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我太久没上台唱歌了,刚刚站到话筒后面我其实是想给你唱点什么的,但是喉咙太紧了,我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我怕自己站到台上也会这样……”

越说到后面,他的声线就变得越有些不稳,直到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停顿下来深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我怕到最后还是会让你失望。”

“我没有要逼你去做助唱的意思,”江岌用手背去擦他的眼泪,温热的液体落到他手上,让他有种发着烫的错觉,“这几天录歌的间隙,其实我也好好想了一下,之前是我太心急了,非得让你来做这次决赛的助唱。但其实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没必要非得急于这一时。”

“而且,我也没对你失望过,从来都没有。”江岌看着他不停流着泪的眼睛说,“秦青卓你知道么,连你曾经的心理医生都说,人的心理阴影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克服的,你可能没办法一次就把那首《陷入我梦里》听完。所以刚刚如果你转身逃走第二次,我就会立刻按下暂停键,但是你没有,你一直把它听完了都没逃走,这已经给了我很大的一个惊喜了。”

秦青卓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会在江岌面前流泪,而且好像怎么流都流不完似的:“你去找了我的心理医生?”

“谢医生带我去的,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让她透露了一点你的情况,”江岌说,“你不要怪她。”

秦青卓摇了摇头:“怎么会。”

“她说以前尝试过用这种方法给你进行脱敏治疗,但那次之后你再也没去找过她。”江岌用手指碰了碰他眼睛下方湿润的皮肤,“秦青卓你真的是……”

“我真的是太逃避了,”秦青卓接过他的话,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知道。”

“没有,我想说的是,你真的是有时候固执和任性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过只有这么逃避下去才能让你有安全感吧,”江岌说,“所以可能不是你主动去逃避的,而是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你放弃对唱歌这件事情的执念,相对平静和放松地生活下去。”

“别为我找理由开脱了。”秦青卓低声说,“我知道我这个性格糟糕透了。”

“是你的心理医生说的,而且我也没觉得你这个性格很糟糕。”江岌把他被风吹到脸上的一缕头发拨开,“你就算这四年一直在逃避这件事情,也能把其他事情做得很好,不是每个歌手都能在退圈之后转型成制作人的,但是你不仅做到了,还做得特别成功,帮那么多歌手和乐队出过那么多张出色的专辑,你特别厉害。”

“我就是退路太多了。”秦青卓的眼泪渐渐停了下来,但声音里还带着哭过的痕迹。

“谢医生也这么说。”顿了顿,江岌又说,“其实那天吵架之后我也挺后悔的。”

“后悔什么?”秦青卓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在自己懊悔说出那些话的同时,江岌也在后悔。

“后悔不该非让你去助唱。”江岌垂眼笑了一下,像是有些自嘲,“从你工作间出来之后,我就在想,其实你说的也没错,你都已经是这么成功的制作人了,为什么还非得逼你回去唱歌呢。就像以前那样相处,我们也不用吵架,不也挺好的么。”

“但是,我就是做不到,你之前说恋人要参与彼此的生活,但我忽然发现,我并不满足于这样的相处模式。”江岌看着他说,“我不希望我们是可以参与彼此生活,却不能参与彼此人生的那种关系。”

秦青卓没说话,那种想哭的感觉莫名其妙地又出现了。

“而且,我觉得问题不在于你的性格是不是逃避的,”江岌继续把自己这几天的想法坦诚地说了出来,“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有些事情如果逃避过去就能让你觉得轻松和快乐,那也没什么不好的,人确实没必要总活得那么累。但唱歌这件事明显不是你逃过去就觉得快乐了,它好像变成了一道没办法愈合的伤口,你把它放在那儿,它不但愈合不了,反而在表面那层疤下面慢慢地溃烂。”

“就好像江克远一样,十年前他逃走了,的确不用承担那些债务了,但是那十年他真的过得轻松么,不可能的,”江岌仰了仰下颌,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比任何人过得都痛苦。就连他死前两周给我留下的那封信上,都在写他不想再逃避下去了。”

提到江克远,他的情绪明显变得低沉下来。

秦青卓知道,江岌一直都觉得江克远的自杀和他当时的态度有脱不开的干系。

所以虽然恨极了江克远,在他自杀之后,江岌却没有为此觉得轻松和解脱。

“所以你才想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我知道。”秦青卓伸出手抱住了江岌,“别想这件事了,都过去了。”

“嗯,”江岌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把话题从江克远那里转移开,“我只是不希望以后你每次提到这件事,都变得那么不快乐,这个问题解决掉你才能真的走出来。而且谢医生说,如果情况理想、跟他预期一致的话,解决了心理问题,对于你耳朵的治疗也会有很大的助益。”

秦青卓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我觉得你总是在把我当一个孩子在看待,”江岌继续说,“你之前说我总是想着一个人解决问题,你都没发现你也总是在想着怎么帮我解决问题,但是从来没想过我也可以帮你解决问题么?我是可以帮你扛事儿的秦青卓,你想逃避的事情我可以帮你扛下来,或者带着你一起扛下来,你可以相信我。”

听着江岌说完这番话,秦青卓莫名觉得自己与江岌的角色发生了调转——好像他变成了被包容的那个人,而江岌变成了那个引导者。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但却并不糟糕。如同江岌所说的那样,自打认识以来,潜意识里他就在把江岌当做自己的后辈来看待,即便后来跟江岌在一起了,大多数时候他也一直将自己放在引导者的角色上面,毕竟年龄相差十岁,他已经在圈内大起又大落过,而江岌却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而已。

而现在他却意识到自己在被江岌包容着,这种被包容的感觉给他带来了很强烈的安全感和安定感,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可以朝江岌吐露不安和交付信任的。

“我知道了,以后都不会了,”秦青卓低声说,“我相信你。”

两个人没再说话,秦青卓收紧了抱着江岌的胳膊。

他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难以想象有一天自己会心平气和地聊起这些事情。

有种和四年前那场演唱会散场时全然不同的解脱感,让他整个人都放松和安定下来。

耳边仍响着他与江岌的和声,明明是不同时间段录下的声音,中间甚至相隔了很多年,但听来却有种意外的和谐和默契。

高音与低音的应和,无论是主歌的低吟还是副歌的高潮听上去都那么相得益彰。

如果是现场的合作,有了那种默契的共振,应该会比音响里放出的声音更好听吧……

脑中浮现出这种想法,继而另一种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片刻后,秦青卓直起身看向江岌的眼睛:“江岌,我去给你们做助唱吧。”

离得很近,他看到江岌的眼睛亮了一瞬。

他等着江岌点头说好,然而江岌却很快就镇定下来,并没有立刻答应:“要不要想好了再做决定,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有点冲动。而且,你也不用为了感动就非得为我做出什么,我做这些只是想让你快乐一点。”

被江岌这么一说,秦青卓也稍稍镇定下来。

他发现某种程度上,自己还挺容易头脑发热的。

譬如现在,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不能上台唱歌,万一又出现刚刚站在话筒后面,喉咙紧得发不出声的情况……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做到,”秦青卓想了想,垂下视线,这次选择了一种更谨慎的说法,“但我很想试试。因为我特别想跟你一起唱歌,以前从来都不知道我们的和声会这么好听……”

他话没说完,忽然身体一轻,脚底离开了地面——江岌把他抱了起来。

他看向江岌的眼睛,那双一向黑沉沉的眼睛此刻看上去很亮,像是在眼瞳的深处被点亮了一束光。

“那就试试。”江岌看着他的眼睛说,“秦青卓你知道么,你现在的眼睛特别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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