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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徐廷杰笑道:“细货是特别珍贵或者精细加工过的货物,如象牙骨雕、金玉珍珠、人参麝香、瓷器古董、茶叶等;粗货是一般些的, 如一般的香料、药材和布匹、木材、毛皮等等。”

许莼漫不经心道:“这看不出呢, 有没有个细则对照着看看。”徐廷杰忙笑道:“下官立刻让人整理。”

许莼翻了翻又道:“有没有个明细表对着看看每样税叫什么名头, 征多少, 这看着头疼,怎的车船税收了,又有货物税?”

徐廷杰张了张嘴刚要答话, 许莼却又继续问道:“还有这一年一共征了多少税,每个月分别收多少,每个月什么货物收最多, 是哪一国的商人,同样的商人每年来几次。每次来大多是出什么货物, 从咱们这里又带走了什么货物。最近三年这样的清单,都给我列一列。”

许莼问了这一连串, 徐廷杰这下笑不出来了, 转头看了眼后边垂着手伺候着的知事和吏目, 又看了眼董宪, 满脸为难, 董宪也只慢悠悠喝着茶,不说话。

徐廷杰硬着头皮道:“大人要看的话,我让他们即刻整理,只是这每日还有许多货物要审核,若是专心整理表格的话,这得需要点时间,咱们就一位刘吏目负责记账,哪怕白天黑夜的做,再带上主簿、录事一起,整理起来也需要太多时间了。”

许莼诧异:“这些难道不该每年年底都盘一下吗?商户人家大一些的店都得这么做,才能知道明年做什么赚钱呢?咱们市舶司,说起来为皇家采办,为朝廷收税,实际上也是一门生意,怎的如此不精心?”

董宪和徐廷杰都沉默了,徐廷杰只好勉强笑着道:“是下官们疏忽了。我们接下来尽快整理,我让刘吏目带着张主簿、刘录事尽快列出来。”

许莼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刘斌,下首坐着的主簿张皓、录事刘素面上都已出现了不满之态,却也不敢说话,只有刘斌一直置若罔闻,面上无喜无悲,一片漠然。

许莼便道:“罢了,也不能耽误了正经公务,这事让姜先生做吧,我给姜先生找几个算数的丫头帮忙好了,后边西厢房且收拾两间书房出来,供姜先生用。”

徐廷杰疑惑:“丫头?”

许莼轻描淡写道:“这些帐无非就是些精细活罢了,我身边伺候的丫头们算账上还算快,让她们来帮几日罢了。”

一时众人都:“……”

要知道大户人家身边丫头竟然也能写会算不奇怪,但盘账却是并不容易,众人都看向姜梅,姜梅却连忙躬身道:“属下定不辱使命。”

下边属员面面相觑,许莼却起了身:“去港口看看吧。”

众人都连忙起身出来,看轿子准备,许莼却摆手:“我骑马去就行,天热,轿子闷热。”

一旁一个书童已牵了马过来,数个护卫也已都牵了马出来,人人高大威武,群星拱月一般地围着许莼,服侍他上了马,才也都翻身上马。

董宪和徐廷杰等官员只能跟在后边,许莼倒是体贴对他们道:“你们上马车吧,我让他们备了马车给列位大人的。”说完马鞭一挥,纵马出去了。

几个官员果然都上了马车,按位次坐了,马车便也往港口边去。徐廷杰酸溜溜道:“许世子真是年少有为啊,我们这老腰老腿的,可骑不了马了。”

知事廖士明笑道:“世子果然是簪缨世家,今天的护卫和昨天的护卫又有些不同,许世子到底是带了多少护卫来津海卫啊。还带有精明的幕僚,能写会算的丫鬟,真真儿底气和咱们这些普通人家出来的不一样,养着这么些人,就算什么都不懂,也能当官啊。”

主簿张皓道:“据说外家是海商么,难怪如此精通盘账,上来什么都不看就先看账册。”

董宪意味深长道:“人家是为了躲李梅崖避出京来的,估计是怕被暗算了,咱们帐上光明正大的,也不怕他查,随他罢。”

徐廷杰已诧异问道:“躲李梅崖?这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董宪道:“他早晨去拜谒知州和提督,自己说的,自然有人给我通风报信。我说呢,好好的贵勋子弟,有钱有闲,跑这么远来我们这小地方做个小官干什么,原来是为着和李梅崖结了仇,而且可媲美不共戴天那种,这才避了出来。”

众人立刻耳朵都竖了起来,便连一贯沉默寡言的刘斌也看了过来,显然都好奇了。

董宪慢慢摇了扇子道:“之前说过,那李梅崖曾经在许大人宴会上直接斥他奢侈,京城传为笑谈。便结下了梁子。”

“结果前些日子,李大人不是因着酒后狎妓无礼被御史参了,皇上震怒,贬官罢职,还打了几十板子。”

徐廷杰反应过来:“难道……这是咱们这位许大人算计的?因此才结下了仇了?”

董宪道:“没明说,只含糊说有些相关。但你看他这少爷做派,美婢强仆,又有钱任性,恐怕要做局也是容易的,李梅崖本来就受不得激的,恐怕就是和他争风也难说。但估计咱们这位小少爷也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被家里长辈教训后,灰溜溜出了京城避一避。”

“毕竟李梅崖还是极得皇上重用的,这不,才多久,又回去都察院了。他可是连太后都参过的,你说靖国公怕不怕,当然赶紧把这宝贝儿子给送出来了。”

一时众人都有些唏嘘,又私下有了些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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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如洗,海天一色,许莼骑着马站在津海港口边,看着白帆如云在长风中鼓荡,桅索交织相连若网,一望数十里内,商船无数。

姜梅骑马在他身侧感慨:“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这里就是天子渡口啊。”

许莼喃喃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九哥现在在做什么呢?

姜梅有些诧异,原本只以为自己要跟的这位世子是纨绔儿。看到带了禁卫军侍卫上任,又以为是禁中有什么任务,借着这位靖国公世子的名义掩饰,私下来查。然而这几日看下来,这位世子不仅世情精通,手腕老练,这些侍卫待他也是恭恭敬敬,令行禁止,恐怕这些侍卫并非自己有任务,而确然是这位年方及冠的世子是任务指挥人。

而这两日跟着许世子,看他拜谒上官同僚,安排属下差使,吩咐侍卫,那种雍容自如,安之若素的矜贵气息,非一日能养成,而如今自己不过随口一句诗,他便能接上,可见也并非如大多数勋贵子弟一般才学堪虑腹中空空。

姜梅心下暗自提醒自己,恐怕自己小看了这位小少爷了,竟要把自己之前那自大的心收起,躬身踏踏实实做几件事出来,恐怕才能让这位世子真正把自己视如心腹,将正经差使安排给自己。

作者有话说:

姜梅类似于领导秘书,领导必须要教育好身边人,将自己的执政意图确实传达到位,否则坏事就坏在身边人上,尤其姜梅和许莼是新磨合的,因此才必须多与他交底多教导他。

升官

许莼和姜梅站在港口市舶报关厅前约一盏茶, 董副提举他们才乘着马车到了,有些狼狈地下了马车上来给许莼作揖告罪,许莼道:“无事, 去报关厅看看吧。”

市舶司港口报关厅是一层两层的厅堂, 里外都搭着长棚, 摆放着各色的货物。报关的船只代表在港口排着队,等着市舶司的官差上船去验看, 花厅里则是两位书办正忙碌地验看公凭和公验。

许莼一行人官服鲜明,煊煊赫赫走进去,立刻被无数商人注目, 其中更是有不少藩夷之人, 都长得高鼻深目, 发色奇特, 全都炯炯看来。原本喧闹的大棚花厅都倏然静了一静。

董宪和徐廷杰已许多年不曾来过这市舶司的港口报关厅看了,如今鼻子里闻着这海腥汗臭味,满眼都是蛮夷和商户、港口力工, 又被人无礼注目着,全都油然生出了不适,但看许莼在前面迈步而行从容若定, 护卫们站在他身侧扈从,自己这一行人步入人群, 人群全都犹如船头分浪一般分开,目光中带了崇敬, 忽然又自觉威风凛凛, 生了些得意之感。

许莼却是走到了报关的长桌处, 负责的书办连忙起身下拜, 许莼温和叫了起来, 拿了桌面上的报关公凭看,一边问道:“这平日查验主要核查什么?”

书办连忙道:“平日主要是核查公据上的海船载重力胜、船身、樯高进行公验记录,核对货品,提出抽分数额,然后让核查书办上船去一一核对货物,查是否有禁品,有无夹带,核验无误后再盖了戳,再请人送去提举司审验。”

许莼问道:“这前后办理大概要多少天能核多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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