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众人在议事厅里都哈哈大笑起来,快乐自信豪情的气息仿佛会传染一般,整艘船上的军士们也都士气高涨。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准备!放!”
追在万岁号后的倭寇船“静蝉号”果然很快就被第一发炮弹击中,在波涛中震颤着也放出了一炮。
然而“万岁号”配备的是最先进的火汽动力,在放炮的瞬间,就已又向前开出了数里,那一炮颤颤巍巍地落在了“万岁号”的后头,击起了浪花。
漆黑的夜里,静蝉号再次被击中了一炮,桅杆被击中,垂落了下来,犹如它的名号,一只折翼的蝉,短暂地结束了他的任务。
“静蝉号被击中桅杆,无法追击!其余副船追击入海峡,中了水雷,损失惨重!”
浅野彦上前向岩中秀月报告,满脸不解和愤怒:“静蝉号请援,是否派雪朝号去援助?”
岩中秀月拿着千里镜,已看到了那远处火红漫天的犹如血阳一般的景象,他含怒不发:“都知道他们这船装备精良了,为什么还这么不小心硬上?又怎么会追入海峡内?那里本来就容易布水雷!”
浅野彦也有些遗憾:“只是追赶过程中,他们就攻击了静蝉号,其他船只失去了指挥,只能按原定指挥继续追击,便就进入了海峡内……”
岩中秀月道:“对方如今占据了上风和上游!愚蠢!只是让他们去围船切断补给,怎么会进入他们的火炮射程?他还没看出来这两艘船的火炮射程都比我们的远吗?”
浅野彦道:“是否命白霜号继续去追击?”
岩中秀月道:“不必,我亲自带船去,先把这支一百艘船的吃下,我倒要看看这后勤船不撤离,敢来搦战!如此讲义气,不妨先送他们一程,收了他们的座船!”
浅野彦有些担忧看了眼仍然在包围圈中互为犄角的“澄风号”和“千秋号”,低声道:“将军你过去,这里围的兵力不够,占用的时间就更长了。”
岩中秀月道:“一百多只后勤船,能用多少时间?如今他们首尾不能相顾,我们夺了他们的军需后勤船,对方必定军心大乱。没有粮食和火炮、子弹的补给,他们这消耗战就打不下去了。到时候再把他们这万岁号上的主将抓了吊在桅杆上劝降,这么义气的将领,对方说不定也就肯放下桅杆,举起双手投降了,就更好了。”
他说完自觉得计,便命了自己座下的两艘护卫船一并带着两百只船向前,全速前进,去捉那“万岁号”。
这边万岁号上的军士们正欢声雷动,欢呼着。至少二三十只倭寇的快船误入水雷阵里,隆隆不绝,炸得浪涛怒号。
而许莼却已又得到了消息,倭寇的主帅旗舰竟然亲自带着船来追击他们了。
许莼拿了千里镜看着,笑吟吟:“白霜号、雪朝号,怎么又是这么不吉利的名字呢。霜雪一见日光便化,短暂之物。让我看看主帅号是什么名字——萤光号?”
他忽然笑了:“萤火之光,天明便灭。如何与日争辉?我看啊,这位倭将,看起来像个诗人,但这船起的名字都大不祥啊。”
“这起名还得向我学啊,九洲四海常无事,万岁千秋乐未央。多吉利!”
“我看他们必败!”
作者有话说:
注:唐卢照邻《登封大酺歌》:九洲四海常无事,万岁千秋乐未央。
撞击
萤光号开到长壶峡附近, 就已先停了下来,却是放出了大量的竹筏,密密麻麻的竹筏笔直冲到了雷区, 触发了水雷, 竹筏上又放着一桶一桶的桐油, 被水雷炸飞后浮在海面上,瞬间便在海面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然后一触即燃,将整片他们匆忙布下的水雷全部都引燃了。
水雷响成一片,炸雷横飞, 波涛怒号, 漫天雷霆, 火舌乱舞。然而即便如此, 其余地方的海依然冰冷阴沉,黑暗浓重,海是如此阔大, 人和船只都如同蝼蚁。
许莼在瞭望台上看向对方操作一番,他们这边辛苦布下的水雷阵果然被破了:“倒是个精于海战的好手。”他又有些后怕,转头看了眼后头还穿着水靠披着大棉袄的夏潮:“幸好方才已经命你的潜艇撤离了, 否则必定要被误炸到。”
夏潮嘻嘻一笑:“放好雷就跑了,咱们的人水性好着呢!”
看来对手不弱, 许莼心里提起了心,一旁的定海已提醒道:“世子!对方若是三艘船都过来撞击我们接舷战, 那就危险了, 我们是决计战不过的!如今他们刻意都在我们的火炮射程外, 三只船互为犄角, 恐怕便是如此打算。等水雷阵破了, 他们一起全速冲上来三个方向,我们最多只能打沉一艘船,还不一定有把握。”
“一艘船大概两千兵丁,他们这战术定然是许多驱逐护卫舰一起冲上来的,护卫舰上至少也有一千兵丁,只要三艘船上来撞击卡住我们的船,其他护卫舰定然一拥而上,蚁多咬死象,这是打定主意要先拿了我们的船,再回头去对付侬将军和盛三爷了。”
许莼皱紧了眉头道:“必须想法子分开他们的兵力,但敌人主将老练,恐怕不容易上当。”
他先命所有船只变阵为犄角阵备战,樯橹如林,缓缓变阵,严阵以待,他额上却微微冒着汗,心跳如擂。
许莼不由自主用手摸到了腰间的银壶上,他掌握着整船队人的生死,而这些人本来是可以安然撤退的,却因为他一人的一意孤行留下。但他若不援救,全军覆没的便是侬思稷和盛长天两百艘两万人船队的覆灭。
出征后他无时无刻不体味到为将的重任,一道命令便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无论是迎战还是撤退,若是脆弱一些的将领,恐怕就觉得难以胜任这样的重负。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他从前只以为是为将者培养才学武力、勇气的不易,如今才知道,敢于承担责任,面对自己命令的后果,计算战争每一道策略的得失,衡量生命的多少,夺取最后的胜利,才是为将者的素质。
天下绝没有常胜不败之将,哪怕是仁将儒将,同样肩上背负着无数同袍战友的人命,这些战士们完全服从于将令,奋不顾身,悍不畏死。难怪都说佳兵不祥,再好的用兵计策,也是不吉的。
但他们为的是守护海疆,保家卫国!
他毫不奇怪定海和裴东砚他们会战到热血流干、宝刀折尽的那一刻,因为他此刻也是这样的决心。
此时他们唯有奇计致胜,兵力上是远远不足对方的。他心头数闪过无数计谋,每一条计谋都要死人,一时竟然委决不下。
定海道:“恳请世子换乘小船去医疗船上,这里我们来应战!”他口拙,只会简单劝说:“世子为将,不该逞这匹夫之勇。”
许莼道:“不必多言,叱咤风云,为国尽忠,正在今日,身死无憾!”
裴东砚却心细,问道:“世子有什么办法不如说出来我们参详一二。”
许莼盯着海面上那些熊熊燃烧的火焰道:“之前和侬大哥学的战术,若是上风上水之势,可施火攻。尤其是他们又自己放了这许多桐油,选派死士驾船,用载满炸弹和桐油等遇火即燃之物,全速撞击那两艘白霜、雪朝的船,应当有奇效。”
“问题就在于驾船冲过去,敌人定然也会用炮轰这些船只,死伤必定非常严重,而且效果也未必如想象的好,若是精准度不够,烧不穿撞不沉对方,白白牺牲我们军士人命,还有路过如今这燃烧的海面,也怕自己的船先被引燃,因此委决不下。”
“如此就只能用其他巡航舰先去前面抵挡另外两艘副船,让我们先将座船上的主将抓住,再处理别的船,但这时间差难以控制,且我们的其他船没有似我们这艘船这般坚固,水兵也没有我们的骁勇,一样也是会牺牲不少人。”
许莼喉咙焦灼,口干舌燥,一一说着自己所想。
夏潮却道:“世子!我们有潜艇!潜艇从水下摸过去,他们看不到,不会提前攻击!如今使用潜艇的战术很少!您花了这么多钱买了来,如何不用?一万两银子呢!恳请世子下令,我愿带潜艇在前,从水里去,提前备下鱼雷,载满桐油,去撞其中一艘座船,如此也能减少他们一只船的兵力!”
许莼心头一跳:“不行!这是自杀性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