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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聿琛走到外间的坐榻和衣躺下,闭上了眼睛,在烟儿那经受的一遭至今没有缓过来,今晚实在是没有兴致与她做事。

安莹眼中闪过一丝怨色,但很快便又平复了,至少,今晚太子在此过夜,便已解了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的困局,虽未能圆房,但她太子妃的颜面也算是保住了,其他的日后再徐徐图之,她总会想办法将太子的心拿捏住的。

未几,喜床上的帐子放了下来,那窗前摇曳的烛火终于熄了下去。

|雨夜

第二日晚间, 崔银桂便来了她的房间,说已经安排好了车马,明日五更时分便会送她出宫, 让她今晚便收拾好行囊。

可真是快呀,过了今晚,她便再也不能见到他了, 烟景感到心里被猛地剜了一刀似的空了一大块地方, 要这么舍下他真的如去了半条命一般,可她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这儿不是她该呆的地方。

崔银桂见她怅然若失的样子,便好声说道:“姑娘, 出了宫可就没有后悔的地了, 你要是想留下来了, 我这就去跟主儿说去。”

烟景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跟崔公公说了什么,崔公公脸上有作难之色, 耐不住她再三央求, 便只得同意了。

一更时分, 趁着夜色烟景便由崔银桂领着进了东宫的正殿,悄悄藏在了殿廊下靠近西暖阁的青铜福鹿旁, 因福鹿遮掩着, 灯光照不见她的身影。门口上夜的两个太监是看见了她的, 但崔银桂吩咐了不许声张, 他则守在门口等太子回来服侍他。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要离开了, 她想在他的房门外再悄悄地陪他一夜, 看着他房里的灯火,知道他在,她的心里便会充溢着一种被他填得满满的感觉。

告别需要一点缓冲,就当是最后一次眷恋着他,最后一次回味往日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甜蜜点滴。今晚过后,她便要把十七岁的爱情遗忘在这座深宫里了。

出宫以后不会好过,就像尝过世间最好的甜点,见过世间最耀眼的宝石,没了他,以后的日子都会变得索然无味,而她则要花很长时间去习惯这样的无味与平淡。

好残忍,但却又无可奈何。

聿琛是二更时分方回来的,自然是没有发现躲在福鹿旁边的她,他回西暖阁一会儿之后,烟景便看见太子妃身穿着茜红色的衫裙步态冉冉地进了聿琛的房间,身后的侍女端着一个乌漆小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炖盅,灯光下可看见太子妃面容精心修饰了一番,端的美丽娴雅,曳地的留仙裙打了数十个细折,细折上缀着玉石珠翠,随着步子的走动时流光溢彩,很是华丽亮眼。

烟景看得心里直泛酸,如果太子妃今晚留宿在他房中,她便要回去了,她可不想对着黑漆漆的窗户去想象他们欢好的画面,那如泡在醋缸里一般的感觉,她真是片刻都忍受不下来的。

不过太子妃一刻钟之后便出来了,出来时神色便有些不太好,但依旧不失娴雅雍容的气度,侍女的托盘里空着,人没留,炖盅倒是留下了。

烟景感到方才那酸溜溜的感觉好了一些。要是她留在东宫,少不得也会经常拈酸吃醋的,计较着他又宿在了谁谁谁的房里,那也是没意思极了。再怎么爱他她也不愿做打翻了醋缸的女子。

他房里的灯很晚才熄了,应当也是三更将阑的时刻了,看着他房间里灯暗灭了下来,她仿佛觉得自己的心里的灯也暗了下来一般。

夏日里天气阴晴不定的,不成想半夜里突然天雷滚滚,狂风一卷,顷刻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房檐上顿时拉下了一片雨帘,哗啦啦地倾泻如注,一道又一道凌厉的闪电好像劈在眼前一般,烟景心中惶急不安,她怕雷怕闪电,又不好跑到廊子上躲雨,只好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浑身被雨淋得湿透了。

崔银桂被雷惊醒,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那个傻姑娘走了没有,终究有些不放心,便挣扎起了床,举着伞过来看看,见烟景淋得落汤鸡似的蹲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忙把手中的伞递给她,拉着她起身回去。

没走几步,聿琛的房门却突然打开了,聿琛看到崔银桂旁的烟景,心里猛得一震,他的眼角有些发红,走上前,一言不发地便将她拖进了房内。

门口上夜的太监进来把房内的烛台点亮了。偌大的房间霎时便明亮起来,将她此刻的窘态纤缕毕现地照亮于他面前,一丝的形迹也无可遁去。

烟景垂着头站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又是羞又是窘,整个人便有些怂了,发梢和衣服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珠子,地上很快便流了一滩水迹,发髻松落了下来,满头乌发紧紧地贴在她的额上和面颊两侧,睫毛湿洇洇地颤动着,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湿透的衣裳紧紧地粘在身上,将她纤细窈窕的身段展露于他面前。

窗外风雨飘摇,窗内烛火融融,暖橙的烛光缓缓流淌于他们之间,聿琛亦不言不语,就这么站在她面前,他峻拔的身躯将她整个人几乎罩住了,幽暗深邃的目光一直盯她瞧,盯得她心里有些发毛,她几乎想背过身去,好在这时崔银桂已经拿了一身她之前穿过的小太监的衣袍和干净的毛巾送了进来。

烟景拿着衣裳和毛巾去了更衣室,终于躲开了他的视线,她这才微微喘了口气出来,将身上和头上的水擦得干了,换完衣服便出来,有些不敢面对他,低下头,嗫嚅着道:“殿下,我要……回……”

她湿湿的头发斜斜地拢在一侧的肩膀上,越发显得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肤色雪白娇嫩,光泽莹莹,别有一番动人的风情。

聿琛走得很近,近得可以感到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面上,只听他深深地说了一句,“你这个傻瓜。”

烟景抬起水盈盈的眼睛看他,她要多看几眼,以后便看不到了。可下一瞬间她便已经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聿琛抱着她几步走到床边,很快她便仰面倒在柔软的床褥里,而他整个儿地欺身而上。

|如火

聿琛捧着她的脸, 开始狂热地亲着她。

情感积聚到了某种时刻便会爆发。半年多的克制,今日终于决口,此刻他身上好像有一股汹涌澎湃的情潮要将她淹没。

时间过了那么久, 天地在旋转,云在烧,雪在烧, 他是那样得热烈如火, 比上次在城墙上还要热烈许多。

若不是在榻上,也许还能克制,但这回不同。她本来就爱极了他,所以她抵挡不住, 跟着他一起沦陷了。

他仿佛在给她画画, 他的手如同世间最顽皮却又最精细的笔, 在她身上轻描浅画,浓墨重彩,可是她却看不见他在画什么, 只有意识里他带给她的一幅幅缤纷多彩的画面。

一片意乱情迷之中, 她早已忘却此身为何物, 天地间唯渴望着他一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到了极其动情之处时, 他忽然停住了, 眼中灼灼发亮, 喑哑的声音在凑到她耳边问道, “烟烟,你真的愿意了?”

烟景渐渐回过神来, 看见自己衣裳半褪, 一大片冰肌雪肤遍览无遗, 眼中划过一丝慌乱。

他很快地捕捉到了她的神情,眼中灼亮的光芒暗了下来,从她身上下来,伏在枕上喘着气,声音闷闷地道:“你走吧,我若这样临幸了你,便不会再许你出宫了。”

烟景这时才明白,原来他早就有了放她走的意思,所以她入宫这么久才一直没有临幸她。她死死地咬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地穿好衣裳,便下了床,出了门之后,便一路跑着回去了。

他身上热汗淋漓,绷得很紧,都已经这样了,可他竟然放走了她,若他肯欺心一点,方才便已经得到她了,也能留下她了。他伏在枕上喘了许久,方缓了过来,眼底尽是狼狈与懊丧之色。

聿琛看着她留在更衣室的衫裙,是娇嫩的柳青色,一件一件的搭在衣架子上,好像妖精突然脱了身去,衣裳悉数委落,再难寻其元神本形了。那个撩乱他心神的小妖精,真的走了。她的衣衫里还留有她肌肤的缕缕幽香,聿琛出了一会神,将她的衫裙叠好,放置于密柜中。

烟景回到自己的房中心仍狂跳不已,方才那一遭可真是前所未有的经历,她已经浑然忘我,欲罢不能了,原来与所爱之人的肌肤之亲是这般得动情热燃,身上的血脉如浪潮涌动,肌肤上的每一只毛孔如用羽毛轻轻拨弄一般酥痒无比,浑身的筋骨像在荡秋千一般轻盈飘荡,耳鬓厮磨,呼吸交缠,最是亲密无间,恨不能彼此嵌在一起永不分离。

她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面颊两侧如殷殷桃花一般娇艳无比,嘴唇红肿未褪,她不忍再看,只怕衣衫里的更羞人。

这样的肌肤之亲,她只会和他一人,而他以后却会同许多个别的女子,所以,再怎么不舍她也会走,她从荷包里拿出那两枚刻有他名字的玉佩,紧紧地攥在手心,坚硬的棱角陷进了皮肉里,唯有尖锐痛意可让她的心清醒一些。

五更天要到了。

五更时分,天色只微微透亮,马车早已经候在东宫门外,烟景和缀儿拿着行囊箱笼坐进了马车,傅云和杨奇骑着马在车厢两侧守护,出宫因有太子亲自发的出宫令牌,守宫门的金吾卫一看便放行了,因而很顺利便出了东华门。

烟景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稀薄夜色中的紫禁城,晨曦冲破层层的云雾,照射在殿脊檐角蹲守的琉璃鸱吻和脊兽上,有一种苍茫雄浑的气势,它们恒久地蹲守在那里,直到地老天荒,它们才是永远陪伴着他的物事,不离不弃。而她却要离开他了,此生再不复相见,若再相见,也是陌路。此刻她人虽出了紫禁城,可她的心也彻底的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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