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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婉璃头上戴着抹额,正歪在炕上,旁边设了一只熏笼,让烟景在熏笼旁边坐了,说道:“烟妹妹,其实自你出宫后,太子殿下便安排了燃哥哥领了手下的一帮弟兄在暗中保护你,上个月你遇险,燃哥哥本可以将你救出来的,东厂的人却早有预谋地将我劫持了去,我当时受惊动了胎气,情况很不好,燃哥为着救我,才放走了东厂的人,你被抓走后,我们非常自责不安,后来得知太子将你救出来了,心里才好过了一些。”

烟景这才得知东厂的人为了抓走她竟劫持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果然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那种情况下当然得救婉璃姐姐,所以她一点都不怪沈燃。

不过,经婉璃这么一说,她也算明白,那日为何沈燃会带着许多锦衣卫来救她,原来,是聿琛一直都在派人保护她,烟景心中暖融融的,同时也回味过来,哪怕她离了他出宫,和别的男子定了亲,他也没有真的放开她,若没有这次的劫难,他应当也不会放任她嫁给书钧的,他总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到他的身边,可不是么,才分开了半年,她又乖乖地对他投降了。

烟景和悦地道:“婉姐姐,我不怪燃大哥,如果我是燃大哥我也会这么做的。何况我现在好好的回来了,毫发无损,你们也莫要自责了,只要有他护着我,便没有人能伤害得了我。”

婉璃听她这般说,便已猜到她和太子旧情复燃了,说道,“太子殿下数次救你于危难之中,这叫什么,真情可贵!这样的真情在一个未来的人君身上,更显难得。若我是你,便绝不再放手。”

烟景轻描淡写地道:“我前儿已经跟钧哥哥退婚了。”

婉璃丝毫不惊诧,忙道:“正该如此,你总算是明白了!我早看出你跟太子殿下情缘未了,姻缘天注定,非人力可左右,你终归是他的人。经过这次,你们也更明白了彼此的情意,也算因祸得福,如今我也只盼着你们能早日修成正果。只是太子妃那边……”

烟景沉默了一下,说道:“其实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介意了,我相信他,也会等他。”

经过这一次,她真的想明白了,他都为她做到了这个份上,她那么爱他,自然也不愿意将他拱手让人了,两个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婉璃眼中露出几分惊诧之色,她自然也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如果是真的话,那真的是了不得的事情。

从沈宅回来,刚到家门,便见门口停着一驾马车和几匹高头大马,她正疑惑是谁来了,进了门,便见院子里站着许多个太监,见她回来,为首的一个穿着大红色纻丝云蟒贴里襕衫的太监笑着迎了上来,“柳姑娘,咱家是万寿宫的掌事,奉了皇上的口谕,传你到万寿宫陛见。”

皇上?万寿宫?烟景不禁又想起那晚在万寿宫内的处境,心中抗拒,皇上突然传她到万寿宫去是为何?这事聿琛知道么?

皇命不可违,烟景只得辞了家人,在柳燊惊惶担忧的目光中,跟从万寿宫的掌事太监上了马车,心中仍有些惴惴不安。

好不容易到了万寿宫门口,见门口候着东宫的掌事太监崔银桂,崔银桂见她来了,便朝她点头示意,烟景明白了,聿琛也在万寿宫里,心中方安定了下来。

到了殿内,却未见到聿琛,只觉气氛也有些沉重,烟景屏息走进内室,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见皇帝歪在床上,脸色灰暗枯槁,一副已经病入膏肓的样子。

烟景见了心中也微微一沉,离上次来万寿宫才一个多月的光景,皇帝却已经病得这样重了,她虽不喜欢这个纵欲好色的皇帝,但毕竟他是聿琛的父亲,他们父子情深,皇上不好了,聿琛心里一定很难过。

烟景见了皇帝,忙拜见行礼,“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靖德皇帝眼神昏暗,默默看了她好一会儿,神色凄然地道:“朕身子不济了,还有什么万福金安。这阵子什么都不想吃,就只想吃两口你做的点心,你去御膳房做了呈上来吧。”

原来传她来是为着这个,烟景心中松了一口气,恭顺地道:“皇上你想吃什么样的点心,奴婢好去做了来。”

靖德皇帝的神思有点飘忽,说道:“朕听琛儿说你是扬州人,那便做几道淮扬风味的吧,甜一些也无妨。”

看来是聿琛跟皇上提过她了,怪不得皇上对她的态度与从前不同了,烟景心中一动,忙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淮扬风味的点心便是汤包油糕最为出色,烟景去了万寿宫的御膳房,做了小灯笼一样的蟹黄汤包、酥脆金黄的鸡丝卷子、晶莹剔透的翡翠烧麦、绵软软甜嫩嫩的千层油糕、软糯甜香的桂花糖藕粥等几样点心呈上来,一样样揭开盖子,红黄翠绿,招着人的眼睛,香喷喷的味道更是直往人鼻子里钻。

一旁的太监看了都馋了。

靖德皇帝由侍从扶着,挣扎着坐起身来,每样点心都夹一些来吃了,喘着气道:“也算是食髓知味了,朕懒怠吃东西,偏你做的这些个点心,倒还克化得动。”

旁边的许公公见皇上终于吃得进东西,脸上的愁色终于疏散了一些,“主子吃得香,那便多进一些。”

烟景心中只是纳罕,说道:“皇上不嫌奴婢手艺粗苯就好,奴婢明儿还给皇上做。”

靖德皇帝点点头道:“那么这段时日你便留在御膳房为朕做些点心吧。”

“是。”

靖德皇帝吃了点心,不一会儿便就有太监捧了药上来,如今靖德皇帝病势沉重,精神很差,说话都很费劲,也没别的说的,便让烟景退下了。

崔银桂还在门口候着,见烟景出了万寿宫,便笑着迎了上来,烟景道:“崔公公,你一直在这儿等着,怎么没看见殿下呢?”

崔银桂赔着笑脸道:“主儿有紧急的政务要处理,便先你一步离开了,吩咐了我在这等你出来,便送你回南台住下。”

烟景便又住进了离西苑不远的南台,还是上月住的那座楼,崔银桂送她来了之后便在此听候她差遣了,安排了一众的太监和宫女在此侍候饮食起居。

分开有一个月未见了,她好想见他,可她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很晚他都没来,窗外风雪交加,也许是因为风雪的缘故不能来吧,烟景这样想着,只能一个人在楼上孤单地抱着枕头入睡。

第二日午间,烟景在御膳房做了荷花饼,鸡丝银鱼汤等几样点心送到了皇上的榻前的膳桌上,她要勺汤进碗里,便轻轻地卷了琵琶袖口,露出了一小截削玉团冰似的手腕,靖德正歪在床上,眼睛忽地死死地盯着她的手腕上的赤金缠丝嵌珠梅花镯子,神色大变。

靖德皇帝原本昏暗的眸子迸出两道怪异的光来,声音颤抖地道:“你……你手上怎会戴有这只镯子?”

烟景看着皇上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小心地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手上的镯子是奴婢娘亲留下来给奴婢的。”

|弦歌

靖德皇帝神色骇异, “她……竟然是你娘亲,你娘亲……如今在哪……”

烟景见皇上的反应这般不同寻常,忐忑地道:“回皇上, 奴婢的娘亲在奴婢还未记事之时便过世了。”

靖德皇帝心里像有什么碎裂掉了一样,原本灰白的脸忽然涨得紫红,两只眼睛不住地往上翻着,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嘴巴抖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烟景吓坏了,“皇上, 皇上, 你怎么了……”

一旁的许公公见状忙上前抚着皇帝的胸口, 给他顺着气,过了好一会儿,靖德皇帝才平静了一些。

靖德皇帝哀戚地道:“她这么早便离开了, 朕却现在才知道, 朕还以为她这些年过得好……”

烟景心中涌出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睁大了眼睛,“皇上……你认识我娘亲?”

靖德皇帝屏退了殿内的人, 才说道:“朕与她……你腕上戴的这只镯子, 便是朕南巡时送给敏敏的……”

烟景震惊得极了, 脑中嗡然作响, “敏敏……是我娘亲的小名。”

娘亲的小名非亲近之人不可知,看来皇帝真的与娘亲有旧, 怎么会是这样, 为何总有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烟景低头看着腕上的镯子,一时思绪纷杂。

靖德皇帝神情恍惚,叹道:“长仙,把朕的画儿取来。”

许公公应了声,转身到书房取了一幅画轴递给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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