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飞行
卧室的台灯还亮着,莫丽躺在床上发现有一件事她有些想不通。刚才的晚饭,弗雷德和乔治——她的双胞胎儿子,在餐桌上抖着各种令人捧腹的包袱,罗恩和金妮笑得前仰后合,连从埃及调回来的比尔好像也在一面之缘里看出些端倪,就她怎么也笑不起来,她转头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丈夫亚瑟,亚瑟低头喝了口黄油啤酒也附和着他们笑着,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对于这件超乎她所理解的事她并不是要多于置喙,他们看上去那么高兴,比沉默的充斥着冷气的车里好得多。莫丽起身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如往常一样和亚瑟道了句晚安。黑暗里亚瑟温柔的声音沿着枕头传过来,“随他们吧。”这句话,像是闪烁着盈盈波光的夜晚的河流,流到莫丽心里。她回想起每个孩子降生时她与丈夫的喜悦,第四胎她的肚子比之前大了不少,孕后期她肚皮上总有小手和小脚踢出清晰的形状,亚瑟说看来是个活泼的孩子。后来两个孩子被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比亚瑟说的还要活泼,双倍的活泼,加倍的头疼。小小的陋居,五个孩子,分了叁个派系,比尔和查理是彬彬有礼的小帮手,珀西懂事但古板,捣蛋鬼弗雷德和乔治总是形影不离,她以为她了解所有孩子,但慢慢的他们都有了自己的想法,没有一个人遵循着她的对于小孩的终极想象生活。作为母亲她像是吹散蒲公英的风,将种子送到世界各地,然后只剩下祝福,愿他们快乐。菲欧娜站在泰晤士河边仰头看着低矮的灰蒙蒙的天空,晶莹的雪花从暗沉的云里飘下来,她拿着自己在魔法部的出生证明,纸张和戳印都那么真实,薄薄的证明背后盘根错节的牵连着内部的腐烂。她仰头望着低矮的天空,想起达莱娅的话‘钱可以解决问题。’没有哪个母亲会对子女说这样的话。她在达莱娅一手编写的剧本里扮演着愚人的角色,按着安排好的剧情走过大半程,这张证明是最关键的道具,让她放松最后的警惕,让她拎着轻巧的包袱站在悬崖之上怀着向往远眺对岸,摇摇欲坠。菲欧娜冷笑下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小小的苍鹰展翅欲飞,在下坠的深渊里她想,她早已长出羸弱的翅膀。楼下的锅炉房里输送上来的热水,流进房间的浴缸里瞬间就冰冷下来。菲欧娜坐在浴缸里,琼斯太太把一块块玻璃碎片从菲欧娜背上取下来,再用软塌塌的湿海绵擦拭那些伤口,鲜红的血液顺着海绵拧出的水一起流到浴缸里,把清亮的水染成梦幻的粉色,像是落在染缸里的墨汁,震荡起涟漪,震颤中浓稠的黑色很快就在水里散开。菲欧娜的头发没有了往日的光泽,像是蓬乱的被海浪冲到沙滩上的水草一样搭在肩膀上,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掷地有声,却在喉咙里东躲西藏的滚出来,“书房左手边的第二个书架,”她蜷起双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试图让抖动的下巴找到一个平息下来的理由,“从下往上数第四排,紧贴架子的那本书,往里推,书架后有条密道。”琼斯太太梳理着菲欧娜头发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湿漉漉的金色头发像是桑蚕丝一样缠在她手上,她磕磕盼盼的声音里又积蓄了一点力量,“我们什么时候走?”“不是走,”菲欧娜摸着自己的耳垂说道,“是告诉达莱娅我准备带你们走那条密道。”预言家日报的猫头鹰一直深得莫丽的心,它们训练有素不会像爱洛尔一样撞上窗户,或者从窗外一路滑行落到餐桌上搅乱如火如荼的早餐。猫头鹰啼叫一声端正的落在客厅的窗台上,乔治咬下一口香肠,走到窗前从猫头鹰脚上取下预言家早报,他盯着头版头条一张大大的照片愕然的像一尊从未移开的雕塑一样伫立在窗边,肠衣包裹的肉糜在他嘴里被稀释得没了味道。弗雷德起身扣好西装第一颗纽扣,噔了噔衬衫袖口走到乔治身边,两人穿着同样的西装,精致的西服叁件套,不落俗套的在马甲口袋里挂上一条怀表链,裤子笔挺、皮鞋锃亮。窗外的院子里地精边刨着坑边讲着弗雷德和乔治教的脏话,雨水侵泡后的泥土松软得像是刚出炉的舒芙蕾,尖细的爪子不用费力就刨出一块大大的坑洞,暴雨过后的晴天太阳毒得像芒草一样,割伤每一个穿越它的人。弗雷德抢过乔治手里的报纸凑近细看,他瞪大眼睛看着头版那张照片,目光像是能在报纸上烧出一个洞。乔治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转身朝壁炉走过去,抓了一把飞路粉,“对角巷93号。”他踏进艳绿色的火焰里,弗雷德丢下报纸紧紧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黑白照片占了大半的版面,新郎新娘站在最前面,他们身后的巨大石块砌成的粗旷古朴的教堂。菲欧娜·福利穿着拖地的白色婚纱,手握着娇弱的铃兰捧花,她安静得像拍了一张麻瓜相机那样不会动的照片,她挽着新郎的手上那枚硕大的钻石戒指,即使在黑白的图片上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刺痛他们的眼睛。菲欧娜像是木偶一样站在穿衣镜前,任达莱娅把洁白的婚纱套在她身上,白色的蕾丝从脖颈开始紧紧的包裹住她的上半身,盖住后背的伤疤。一颗颗钻石沿着肩膀一直排列到袖口上,在透进室内的明媚阳光下闪耀着晶莹的白光,像是连成一条线的星斗。达莱娅用力将她后背的系带勒紧,“婚礼上的蛋糕,我准备了你最喜欢的,”她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是庄园受到袭击那晚同样口味的蛋糕,她双手扶在菲欧娜的肩膀,下巴落在手上,头与菲欧娜亲昵的贴在一起,她望着镜子里一脸木然的菲欧娜展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看,要是你嫁人的话,配偶就不用交遗产税了是不是?还有家族信托的嫁妆填上能贷款和账目的窟窿。”厚重的粉底遮盖住菲欧娜的黑眼圈,上扬的眼线和勾划饱满的鲜红嘴唇让她看起来更像达莱娅,她哼笑一声,问,“新郎是谁,现在能告诉我吗?”“是谁不重要。”她用指甲紧紧扣住菲欧娜瘦弱的肩膀,白色的婚纱上红色的甲面像是雪地里孤寒绽放的红梅花,她收起笑容可怖的表情落在她脸上,“重要的是,你可以去见你的父母了。”重要的是她又可以将一个傀儡推至幕布前,躲在后台运筹帷幄的cao纵一幕幕戏剧了。婚礼结束后达莱娅又将菲欧娜关进她的房间里,楼下那些食死徒不断的从酒窖里拿出私藏的珍品,流水一样灌进嘴里,喝完便将酒瓶砸碎在地上,此起彼伏的令人胃部躁动的恶心的怪笑。摄魂怪跟随着黑夜的脚步又漂浮在她的窗外,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像是在为她的生命倒数,长长的裙摆裹紧她的双腿,她像是从脚趾尖开始枯萎了,只能用纯净将腐烂遮盖,死亡从末端一点一点爬上来,她蜷在床边,瘦弱得像是树根的手颤抖着取下头顶的白纱,扯开发髻,牵动头皮的疼痛像是给自己还活着的信号,她从床底摸索出那枚绿色的发簪别在头上。她想起琼斯太太,达莱娅有没有因为她的‘告密’放过她,庄园的运行需要不起眼的工蚁,达莱娅越是要坐享其成就越需要帮手。达莱娅要是认定她孤立无援,她才能走下一步棋。黑白的棋盘在床边的地毯上铺开,菲欧娜抱膝坐在地上,轮换着黑白棋同自己对弈。她手上硕大的钻石连整个指节都被遮挡住,火彩折射出的光斑映在危机四伏的黑白格子上。寒气和腐朽从窗外蔓进来,她摩萨着被黑子吃掉的白皇后,像是一个内心深处的惑言发出声响自语着,也许短暂的生命并不是惩罚,而是一种是刑满释放。门把手从外面旋开,达莱娅推着餐车走了进来,守护神紧跟在她脚边,是只蜘蛛。鳌肢不停的相互碰撞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却像是清幽寒冷的山谷里涌出了股温泉一样,房间里的温度被唤醒,渐渐回暖。“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她笑着把台面上纯银的盖子揭开。菲欧娜只觉得空虚的胃像是被一双大手捏住,像是要榨取最后一滴残留的食物从身体里挤出来。达莱娅走过来一把掐住她的喉咙,笑容像是面具一样紧贴在她脸上,洁白的牙齿里挤出来的话如她的鲜红的双唇一样侵略着菲欧娜的神经,“不喜欢也别弄脏了裙子。”菲欧娜无力的将脸埋进瘦骨嶙峋的双手里,昂贵的金属钻戒膈挠着脸颊,她微垂下左手,纯净的钻石在昏黄的室内依然熠熠生辉,赤红的双目像是要把那枚耀眼的闪着强烈光芒的戒指烧毁,她像是溺水挣扎的人一样,在不带私情的水里奋力挥舞着四肢,左手的手背上被抓出一道道血痕,而那枚无辜的戒指依旧纹丝不动的箍在她的无名指上。“没用的,除非你死,不然是取不下来的。”达莱娅欣赏着她落入水中无助求生的样子,泰然自若得不像始作俑者。房门边的餐车被阵阵清风带着轻微的晃动着,轮毂剐蹭在薄冰未散的地板上却像是一幅禁止的画面,琼斯太太睁着双眼,下撇的嘴角还有未呼喊出来的惊叫,她的眼眸向下看着什么又似乎带着万般的柔软。她的两个孩子一个昏睡着,脸上的疮疤菲欧娜认得,那本是巫师中的病症——龙痘疮,另一个孩子双眼紧闭皱成一团,他在最后一定声嘶力竭的哭喊过。琼斯先生沉睡在他安稳的满是金钱的美梦里。四枚头颅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光洁的银盘上。达莱娅不需要谁迫于形势的告密,菲欧娜移开目光看向地毯上她跟自己对弈到一半的国际象棋残局,她以为预判到对方的每一步,实则都落进早已编织好的罗网里。满目疮痍的不止菲欧娜,还有这片土地。她像是带着姓氏的象征一样坐在会议室最主要的位置上,可一众乡绅佃户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她曾以为,等她成年后达莱娅会将庄园的控制权全部交给她,可达莱娅的野心像是沙尘暴一样妄图吞没整个城池,连同城里空坐高位的王。她的人生每一步都走在达莱娅的圈套里,被达莱娅打造成另一个从前的自己,坐在空有其表的位置上被cao纵着,而觉醒的傀儡是没有用处的。达莱娅在菲欧娜对面坐下来,接过菲欧娜自己对弈的残局,只推了她面前的黑棋一步,棋盘上看似诡谲多变的战局便落下了帷幕。她的守护神蜘蛛在地板上欢快的织着网,不断的给死寂的房间发散着一缕缕暖和的生气。“我从没赢过你。”菲欧娜摇头无奈的笑着,脸上毫无血色,凹陷的眼眶下冰蓝色的眼眸光彩也暗淡下来。达莱娅向菲欧娜宠溺的笑了笑,她起身走到窗边,拨开结冰的窗闩,窗外的摄魂怪张牙舞爪的张开不成形的豁口咆哮着,被她跳上窗台的守护神震慑了回去,“别急,还不是时候。”她轻描淡写的说着,摄魂怪不理解人类的语言,她说给菲欧娜听的。“最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达莱娅坐了回来,两人之间隔着黑白格的棋盘,像是假扮幼儿之间的过家家游戏,她用甜甜的小孩般的声线问菲欧娜,像是要为落幕的戏剧写下最后的判词。菲欧娜倏地抬起头来,眼睛发出像是矢车菊蓝宝石一样的光彩,“你有爱过我吗?”达莱娅愣了愣,捧起她消瘦的脸庞,黑色的眼线在她眼窝里晕染开,她的眼睛像是藏在雾霾背后的蓝天,达莱娅望着她的眼睛,眼神的落点像是又透过这双眼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在你以萝塞拉的名字为庄园的威士忌命名前,一直,一直……”菲欧娜恍惚间像是看到一滴泪从达莱娅的眼里滑落下来,但不真切,直到她吻在自己的眼睛上,湿温的触感流转在她的脸上。
菲欧娜从头上取下发簪,干枯得像是秋日的芦苇样的头发搭在肩膀上,所有的灵气都像是被那枚发簪吸收了一样。她按部就班的人生在最后一刻值得赌一把,至少她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她用发簪致指达莱娅念出咒语,“昏昏倒地。”达莱娅下意识惊异的向后仰身,却发现只是虚张声势。菲欧娜手里只是一枚透亮的绿色发簪并不是魔杖。她打开手里的折扇捂着脸,娟狂大笑起来。她身边的蜘蛛守护神在地板上不停的踢踏着步足像是在附和主人的欢乐。菲欧娜握着发簪指向达莱娅的手不停的颤抖着,图书馆里关于魔杖的书籍,她的猜测,像是赌桌上孤注一掷的砝码一样抛出去,在达莱娅嘲讽的笑声里即将血本无归,可她还是想活下去,她想为了自己的母亲活下去,想为无辜的人将凶手正法,想再在冬天看到烟花。她躲在图书馆里飘渺如梦的实验真切的发生过,飞来咒召唤来的书籍真真实实的砸到过她的手臂,一切并不是偶然。手心积蓄着滚烫的血液和冰凉的汗水,光滑的簪子在颤抖的手里打转,抵住手腕脉搏的底端像是将她腕上的血液延续到体外,波涛一样不停息的搏动在发簪尾部花苞状的纹样上,一丝微光像山涧的流水一样汇聚在顶端,一道光芒正中达莱娅的眉心,她跌在地板上昏死了过去,未收敛下来的笑容还清浅的挂在脸上。一瞬间织网的蜘蛛像烟雾一样散去,寒流从窗边涌进来,她的呼吸在不停闪烁的暖黄灯光下逐渐变成浓重的白雾,窗外的摄魂怪像是得到邀请一样,伸出长长的枯枝样的手攀上窗台,从窗口探进它庞大飘渺带着腐臭的身躯。它张开如破烂麻布口袋一样的嘴巴贴近菲欧娜,吸食她所有求生的欲望。炽热的眼泪滑出眼眶就变成冰凉,菲欧娜仿佛听到戛然而止的音乐声还有慌乱的脚步和尖叫,火龙皮手套砸在石砖上的声音,像是鼓槌不断的敲打着心脏,不是救治,是毁灭。她想起潘多拉盒子的最后一层,那枚希望的种子,她咽下喉咙里即将变成食粮的灵魂结晶。想起母亲将她推远后那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在更远的回忆里,父亲的臂膀是她专属的车架。今时满是狂欢的食死徒会客厅,在去年的夏天阳光很柔和,她吻在她的男孩们的唇上。化成冰凌的血液像是迎来了久违的春天,“呼神护卫。”翡翠的魔杖顶端一缕蓝色的像是丝绸样柔软的光带从中溢出,绸带在空中跳跃编织成一只飞翔的乌鸦,它击退所有的绝望,摄魂怪在乌鸦的驱赶下不断退却。楼下的嬉笑狂欢还在进行,没有人发现濒临死亡的房间里扭转的局势。摄魂怪被菲欧娜的守护神逼退,墙上的时钟依旧无声的向前,达莱娅倒在地上,她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脸部肌肉的曲折在一起,像是正对抗着缠人的梦魇。菲欧娜盯着无名指上钻戒,它被施了魔法,即使逃到天涯海角都能让戴着它的人被搜寻到。秒针又毫不留情的走过半圈,‘除非死,否则取不下来。’额角的冷汗在催促她快些思考,‘除非死。’菲欧娜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死或许也意味着失去生机。她咬着床单的一角,翡翠杖尖抵在无名指上,没有犹豫,“四分五裂。”瞬间血流如注,松软的被单在她口中被挤压得像是坚硬的石块,额角暴露的青筋甚至留住一小片汗水。戒指从失去生命的无名指划出,微不可闻的清脆声,像是笼中的鸟雀用喙轻轻的挑开笼子的门闩。菲欧娜撕下婚纱的裙摆,重获新生的喜悦抑制住她的恐惧,她的身体因为兴奋而发颤,抖动着用洁白的布条草草包扎上左手的伤口。达莱娅发出难受的闷哼,双手无力的想抓住些什么,时钟又走过半圈,门外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从楼下的吵闹声里剥离出来,朝房门过来,越来越近。菲欧娜握着魔杖向前一挥,橡木的帷幔床被她移到墙边,她趴在地板上用魔杖轻点着,地板的空鼓声越来越明显,她用杖尖轻轻划几道,坚实的木地板像豆腐一样被切开一个洞口,她将手伸进洞里,拿出那把带她在魁地奇球场上飞翔过的扫帚。她比赛完后就将扫帚托赫尔墨斯带了回来,嘱咐艾比将它藏在自己床底的地板下,她赌定达莱娅不会搜查这里。脚步声在她房门外停下来,门外的人没有叩门,他拧动把手即将推门而入,达莱娅像是战胜了梦魇,细长的眼睛睁开一条恍惚未透光的缝隙。菲欧娜一脚踩在黑白的棋盘上,棋子哗啦啦的散落在地板上,她绕过窗前的书桌,踏上窗台骑着扫帚跳了出去。男人和女人愤怒的叫喊和射出的一道道带着绿光的咒语被她极速飞行的扫帚甩在身后,困在一方小小的映出温暖灯光的窗户里。菲欧娜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自由,后院枝叶整齐的玫瑰在夜风的鼓动下散发着醉人的清香,圆月照在湖水上,跟着涟漪摇晃,耳畔呼呼的风声里时有几句蛙叫蝉鸣。一股急促的风像她袭来,她握着湿滑的扫帚柄慌张的躲开,抬头看去,赫尔墨斯放缓着翅膀的弧度飞到她身边,欣喜像是让她忘记了手上的疼痛,她轻声唤了苍鹰的名字。赫尔墨斯看过她一眼就朝西面飞去,明晃晃的月亮在它前方,菲欧娜跟在它后面。松柏围绕的酒坊在月光里越来越清晰,突然赫尔墨斯一个俯冲降了下去,菲欧娜紧紧跟随着它也落在草地上,这里已经能幻影移形,她下了扫帚正要开口,只见赫尔墨斯自顾自地踱步到建筑的阴影里,用喙啄了啄地面,一个人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谁?”菲欧娜警惕的用魔杖指着一半月光一半阴影里的人。那人不慌不忙的走到光亮中,黑漆漆的兜帽依旧遮住他大半张脸,他笑道:“不记得我了吗?”她的声音如同天籁,菲欧娜看向自己手中的发簪样的魔杖,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她掀开头上的帽子,“跟我走。”帽子下的脸在皎洁的月光下没有一丝苍老的痕迹,菲欧娜狐疑的看着她,看着赫尔墨斯在她脚边亲昵的衔着她的袍子。她看出菲欧娜的疑虑摊手笑着说,“现在是我本来的样子。”她附身摸了摸赫尔墨斯的头,黄金手镯抬手间在手腕上叮叮作响,“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她是说着古怪谶语将翡翠簪子递给菲欧娜的女巫,是菲欧娜的父亲跨越海峡都要追寻的吉普赛姑娘。庄园的城堡开始躁动,所有灯光都亮了起来,即使村落的最西边也能看到与月光较量明亮。菲欧娜不知是带着哪来的怒气,发白的嘴唇倔强的阖动,“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吉普赛人盯着菲欧娜还在流血的左手,胜券在握的说。菲欧娜知道,答案是没有。吉普赛人走过来,她身上环绕着令人昏昏欲睡的焚香,她轻抚过菲欧娜的左手止住渗血的手指,递给她一件夜行衣袍。赫尔墨斯煽动着翅膀,从地上腾起,似乎在示意快些出发。它的爪子轻触在菲欧娜肩上,菲欧娜一把拉住吉普赛女人的手,一声轻响,草地上只剩几步足迹等着夜风将它修剪成原来的形状。弗雷德和乔治关上店门后没有用飞路粉回陋居,今天是周六他们忙到很晚。乔治刚躺在床上楼下就响起了警报,挂在门口的几个干缩的脑袋叽叽喳喳的怪吼怪叫着。弗雷德还在浴室里,他披上睡袍,紧握着魔杖从楼上轻手轻脚的走了下来。店里没有入侵的痕迹,屋里没有开灯,琳琅满目的货架上的商品等待着明天能被哪个巫师带回家,屋外萧条的街道上洒满了月光。“别吵!”他心烦意乱的呵斥着挂在门口的脑袋,又没好气的开口问道:“刚才发生什么了吗?”他觉得应该就是这几个脑袋无聊得吵吵起来,但出于谨慎还是询问一下更好些。“刚才有个穿黑袍的人,”“站在窗前,”“朝里面看。”几个脑袋你一句我一句的回答着乔治的话。乔治被他们的话吵得头疼,他拧开门把手走出店铺扫视着空荡荡的街道,除了到处封锁的店铺,贴在墙上狞笑的通缉令,没有一点人影。弗雷德系着睡袍从楼上踱步下来,他低头一边系着绳结一边注意着脚下的楼梯,乔治站在鹅卵石街道上握着魔杖四处张望着,他也走到门口问,“刚才谁在这儿?”“穿黑袍的人……”干缩的脑袋又开始聒噪。乔治转过身来朝弗雷德摇了摇头,表示没发现什么异常。他晃动的目光落在橱窗的玻璃上,他点亮魔杖凑近仔细查看,被风稀释的血腥味涌进他的鼻子里,一块糊成一团的脏污,只依稀能分辨出来是手掌的形状。乔治正准备清理掉玻璃上的血迹,弗雷德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弗雷德借着乔治魔障顶端的光源定定的注视着血掌印,掌印的小拇指从第二节开始就有些弯曲,是常年用小拇指托书才会留下的痕迹,他将手贴着掌印对比着。乔治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哼声道:“今天可是人家的新婚夜,怎么会有心思来这里?”他拍开弗雷德的手,使出一个清理咒,“只是一个胆小的落魄巫师想偷些东西罢了。”玻璃瞬间变得锃亮,反射出天边圆满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