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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03

 

盖好贝壳后,息塞回到海滩边,说:“出来。”

踌躇是退是进的白发人鱼应声钻出水面,面对居高临下的息塞,他两只蹼爪交叉着附在嘴旁,表示真言,随即开口说了话:

“黑之式冒犯了您与王后,请您原谅。”

奇怪的用语,赋予了他们奇怪的身份。

与他无关。息塞下逐客令:“这里没有你的目标,离开。”

黑之式却有些意外,说:“我无意将您视为目标。”

息塞漠不关心道:“总之,离开。”

他的尾巴在地上轻微地拍着,没有多少耐心。黑之式察觉到了,知趣地再向后划开两下,是打算离开的模样,但他最后转过身来,询问道:“您何时回到百慕?”

百慕。

息塞的指尖微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说:“什么?”

百慕这个词汇辗转在嘴边,它具有独特的魔力。

就像新生儿注定在温暖的巢穴孕育诞生,波涛注定在更湍急的漩涡安宁沦陷,生灵注定在神秘的八方谱成万籁。你也许醒来,在万古和煦的微风里;你就要沉睡,在慷慨悲歌的冰封中。无法批驳的宿命,你是去是留,终将于此乌有,又恒久。

“百慕太需要您,尊贵的王。”

人鱼的言辞恳切,息塞沉默了很久。

脑中似乎有一个秘密空间,里面堆积了许多抽象的意义,承载着难以估测的重量。它们在一场事故中挤作了一团,以至于环境稳定后,岁月静好,被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露出来,放在与凛迩生活的细节里。

如今逢合契机,一个令他心绪难平的地名,和一个为此焦虑的同族,不,也许在他身后还有太多个。

息塞细细寻觅,可明显还不是时候,忘掉的太多了,百慕这个词埋得太沉了。但后脑暗生的疼痛告诉他,他应该与这条人鱼及其口中的百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问:“你是谁?”

“黑之式,百慕信息检索员之一,很荣幸能见到您。”

没有印象,息塞又问道:“百慕是什么?”

黑之式惊愕地抬头,回答道:“是敬爱的母亲,是永恒的安居之所。”

闪过隐隐绰绰的画面,激流勇进、水色硝烟之下,翱翔的旗鱼,啸鸣的蓝鲸,庞大的蓝色王国降落在这里,无数人鱼举目高处,在那里的,是他们的王。

但仅此而已,且一晃而过。息塞最终说:“我不记得了。”

“……您说什么?”

天色渐白,夜晚的海滩上来了许多海龟,它们已经完成了繁殖期的重要工作,在这时陆陆续续地回到海中,远方的秃鹰对它们新埋下的蛋势在必得。时间在无声地走,没有什么会永远张开翅膀,也没有什么不会危机四伏。

息塞收回目光,看向这条人鱼,琥珀色的眼睛凸显他的冷淡与凌厉。他说:“抱歉。”

他转身,屋内的凛迩快醒了,在那之前自己需要把他抱进怀里,看他睫毛抖动、眼睛张开的一瞬间,然后亲吻他。

人鱼族群一直在寻找的王流落在这座无名小岛上,失去了记忆,并且对此作壁上观。

在原地的黑之式瞪大了眼睛,不甘心地喊了他一声:“王。”

息塞顿住,黑之式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他认为王在他喊出之后因为某种考虑产生了动摇,因为王添加了一句:“晚上见。”

这意味着他可以留下来,失去记忆的王还有与他协商的空间。

黑之式目送息塞进了那间庇护所,再潜入水底,蔚蓝色的鱼尾一转,不见了踪影。

凛迩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息塞,尾巴都给自己缠麻了,以至于凛迩想扇他一尾巴的时候没扇动。

息塞为他揉着鱼尾,亲吻他的手爪,表达歉意。

凛迩懒懒地哼声,然后捏着状若无辜的他,亲了一口,说:“黏人精。”

是原谅了。息塞贴着他的脸亲,答应着。凛迩看出他的得寸进尺,拍开他,滑出贝壳,去海里。

今天的早餐是大白鲨,但血腥气味弥散的战斗领域里,息塞并没有将食物完全捕杀。伤痕累累的大白鲨源源不断地流着血液,它在逃命,空旷的海水里由于它的缓慢移动开辟出了一条鲜艳的红玫瑰通道。

凛迩看见那锋利又漂亮的鱼尾回了旋,息塞回到自己的身边,留恋地亲吻他的唇,然后出乎意料地,这条向来不让凛迩参与战场的人鱼握住凛迩的腰,将他往鲨鱼正在逃跑的方向一推。

凛迩回头看他,息塞也在深深地凝视着他,说:“尔尔,杀掉它。”

他的表情说不上舍得,复杂的情绪揉杂在一起,混成了凛迩看不懂的模样。凛迩看他,又看向鲨鱼,还是依言向鲨鱼游去。

凛迩在以前只捕食过小型鱼虾,这是第一次直面如此庞大的猎物。

他先是围着游不动的鲨鱼绕了一个圈,试探性地拍了它一下,走投无路的鲨鱼猛地一扑腾,口器一转,森森的獠牙暴露在凛迩的面前,是吞噬的预兆。

息塞鱼尾一动。

下一刻,凛迩展开尾扇,坚硬的尾鳍迎面扇了鲨鱼一巴掌,力度之大,从上至下,皮肉撕裂的声音炸裂开来,锋利的口器上方出现了整齐划一的数十条划伤,深可见骨,将鲨鱼的嘴顷刻间变成了零零散散拼凑在一起的海带条,或者说,我们所熟知的条状拖把头。

鲨鱼最后徒劳地扑腾,身体渐渐下沉。凛迩怕它装死,拍着它翻了一个身,然后游上它雪白的肚皮,利爪张开往里刺入,带起了一块完整的肉。

他观看过无数次息塞的捕杀模式,并且在今日能够初步运用。

他游回息塞身边,被息塞张开双臂抱紧。凛迩抵着息塞的下巴,推攘着他的胸膛,将那块新鲜的鱼腹肉递给他,说:“给你。”

息塞只是亲吻他的额头,将他的周身摸索了一遍,尤其是那血淋淋的尾鳍,那条尾巴在他手里又变得柔软,海水一洗,血色分离,像精致的绸布,其中的鱼骨是升华的点缀,看不出实质性的威力。

没有看到伤口。

息塞握住他的手爪,将他尖尖的指甲里积蓄的血液与肉渣舔掉,最后吻上他的蹼膜,说:“我不饿。”

他的态度有些怪异,凛迩狐疑地看他,然后依葫芦画瓢地握住他的腰,来回转了一圈,检查他是否在先前捕杀鲨鱼的过程中受了伤而要自己中途上场,结果是否定的。

凛迩捏住他的下巴,还是塞了半块到他的嘴里,自己撕着剩下半块。

细微的咀嚼声里,安静的气氛,凛迩问他:“怎么了?”

凛迩歪头看他,棕榈的眸色像是被追捕猎物的刺激搅得审视性重极了,这么一探,询问他的异常,任何谎言都虚无。

息塞安静地凝视他,抬手温柔地抚那修长的眉,指尖慢慢往下移,轻挑他泛红的眼尾,在凛迩越来越疑惑的目光中,俯身咬了一口他手中的肉,窝在他的肩上慢条斯理地嚼。

在咀嚼过程中,他的下颚骨时不时挤到凛迩的脖颈,那种感觉有些奇妙,凛迩稍稍转移了注意力,以拥着他的姿势,将手爪探上去,摸他锋利的下颚线。

一动、一动、一动,有节奏地在他手蹼上绕着圈。

息塞嚼完了,抓到他正摸着自己的手爪,伸出滑腻的舌头舔了一口。

痒。凛迩笑起来,两指合拢,抬弹着他的下巴,然后变成轻勾慢刮,像抚弄某些猫科动物那样。

人鱼微微抬高了下巴让他挠,最后只是搂紧了他的腰,亲吻着他颈间细嫩的皮肉,嘟囔着低吟:“尔尔。”

情人间的呢喃,每一声都是缠绵缱绻的,每一声都包含不舍与留念,好像要两个个体合而为一,才无缺憾,才最自在。

凛迩说:“我在。”

他没再追问,他总会知道。

是夜,凛迩熟睡在贝壳里,偶尔拍下尾巴,好似在扇凉,又好似单纯的梦中呓语,悠悠闲闲,幽幽静语。

黑之式来的时候,正是月色当头,弦白铺陈下来,在大门未闭的贝壳前洒落了一地。而他们的王立在海滩边,视线偏移向内,在看王后的方向,神情晦暗不明。

察觉到他来,息塞收回视线转过头,精准地捕捉到他所在的方向。修长粗壮的鱼身让他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总处于居高临下的位置,温润的琥珀色向下查看时,夜色朦胧,正呈现出蛇瞳般冷凝、末日审判般神圣。黑之式匍匐在一个低微的角度,但是离得远,也能毫不费力地看见那张独具异域风情的脸上冷淡的高贵。

刚才柔和的神情不见了,此时是一个帝王,尽管他并不刻意,并不知情。

黑之式垂首道:“王。”

息塞看他,半晌,说:“我失去了多少时间?”

黑之式回答说:“月亮圆了四次。”

那是遇见凛迩的前半个月,他遭遇了意外,并且漂流至此。按照我们的时间来算,已经四个月。

四个月,足以让一个群龙无首的部落在这蓝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是处于食物链顶端的人鱼,也难以想象其内部秩序有多么混乱。

据黑之式说,百慕处于深海之极的狭长海沟之下,人鱼在此永世安居。但在陆地生物探索欲越发自由的如今,他们其中被称为人类的物种终于发现自己所处的星球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球形——在暴风雨常年笼罩的百慕三角下方,重叠了一个奇异的四维空间。而在一场酝酿了灾难的海底现场,人类发现了人鱼的踪迹。

不久后,海域附近的人类穷极一切科技手段,证实了人鱼这一神秘物种的存在。他们将人鱼的相关信息封锁于沿海国家的军部与科研部之内,并迅速建立联合实验基地,对外宣称为人性文明与共同安全研究所。

相关数据表明,人鱼并不如人类描述的那样羸弱、嗜欲、混乱,相反,人鱼是一种可以媲美人类智慧的高阶生物,绝大多数人鱼具有严明的族群意识以及强悍的骨骼力量,并牢记固定巢穴的重要性,以此规避与击杀人类及其他生物的闯入。更难以置信的是,人类科学家提取了人鱼的血液进行解析,发现人鱼体内含有一种未知元素——可能是四维时空的产物,能使它的肌肉组织与产出唾液产生互补加益,实现创伤的快速修复。

人鱼所拥有的天赐太多了,太诱惑人,人类暂时无法以暴力制服人鱼,转而正式开启了人造人鱼的秘密计划。尽管多年来计划毫无实质性的进展,人鱼与人类的热战趋势也愈演愈烈,但就在近日,人鱼族群内部出现了一些鱼身短小、体型瘦弱的异种,饱受争议。

裁决的权力交到息塞的手中,万声嘶鸣,最终造就了铺满红色血液的典礼,人鱼借此发现了潜伏在族群中的人造人鱼,以及初步区分异种与同族的方法——检查血液的颜色、体型的大小以及鱼身的灵活度。

人类察觉到了造物的败露,邻海国家传来了人类预备对人鱼开战的消息,而人鱼的王却在发情期即将来临的阶段失踪。

黑之式讲述完自己所掌握的大致信息后,抬头却只见到息塞面上平静的神情,平静得就像他现在拥有一片完整的记忆,并且对即将爆发的危机运筹帷幄。但黑之式知道,并不是如此。

他眺望着身前的大海,波浪与潮水在黑夜的烘托下一片昏冗,像一团浓厚的黑雾。与此同时,他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收拢与张开手爪,无声地模拟着类似抓掐的动作。

他问道:“人类?”

黑之式解释说:“他们的身形渺小,但非常善于捕杀,并制造了许多阻挠我们正常生存的异种。不论如何,终将有一战,王。”

息塞正在想一场并不遥远的屠杀、两个吵闹的生物,以及那一块破铁架构、能够自发移动的船。腰腹位置的鳞片已经完好如初,可那种诡异的震颤的痛觉在此刻狡猾地席卷回来。

“他们在准备什么?”

“捕获我们的工具、囚禁我们的铁笼。”

“还需要多久?”

“可能是下一次的月圆之前。”

也就是大概还有二十天,但并不能确信。息塞合上手爪,像是抓住了虚空的时间。他垂眸看过来,来到话题的最终,询问家常一样,说:“百慕怎么样?”

黑之式收着肩,匍匐着上身,道:“现在安全。”

说明沉稳的母亲并未因为王的离开而乱作一团,人鱼的生活如旧,只是面临即将爆发的动乱而缺乏防御性与机动性。它在危难之际才必要一个族群的王,就像一个军队的统帅在战场上时才最有威力。

息塞将结束话题了。他对俯首的同族说:“回去吧。”

王终将带领他的臣民直面敌人的挑衅。

现在,他只是想要短暂陪着凛迩,教会他如何生存,如此,而已。

凛迩发现息塞越来越黏人了,黏得堪比海底深处的盲鳗分泌的黏液。在他清醒之前,息塞绝不会将裹在他身上的尾巴松开;在他昏睡之前,息塞绝不会将炙热的性器从他的泄殖腔里拔出来。

最突出的一个特点是,息塞不再单独捕食,在接踵而至的大型猎物面前,他总是鼓励并与凛迩共同猎杀,一番狠斗之后,在凛迩的投喂下享受着进食。

这时的息塞会搂着凛迩将他的视线抬高,手爪紧紧卡在他的臀部的位置,使得自己仰视他。在凛迩撕下肉条举到眼前时,息塞会凑近了去咬,不慌不忙得像是遵循着某些传统礼仪的贵族。他的动作慢,耀眼的金发随着摆动的鳞波起伏不定,在凛迩眼中不容忽视。

发展到后面,就是凛迩一边投喂自家的鱼王,一边将金丝勾缠了一只手。有时候被缠死了,息塞就会躺在凛迩怀里,变换着姿势给他解开,凛迩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学习他的手法,偶尔笑话他的笨拙。被息塞督见了,按下头来亲。

凛迩逃避道:“坏家伙。”

他顺路批判了害得他被欺负的帮凶,一脸严肃地对那头金发说:“坏东西。”

息塞不会反驳他的话,但在他说第二句时把头往他的手上蹭,解释道:“它喜欢你。”

总之,两条人鱼只在一件小事上就可以腻歪很久,并且乐此不疲。

与此同时,他们又开始了之前的历程,经常在辽阔的海洋里巡行。

观赏了一场激烈的大型鱼类博弈后,凛迩与息塞在一个极大的海中礁洞里休息。

漆黑的四周,淅淅的风流,以息塞的鱼身做枕,凛迩躺在上面,没有闭上眼,棕色的瞳光并不明显,却让息塞轻易地得知他在打量自己。

方才争斗失败的灰鲸尸体在下沉,胜利者蠕动沉重的口器扞卫这来之不易的成果,暂时没有离开。

息塞在监视礁洞外方的情况,任由凛迩的视线游移。从凛迩的角度望上去,能看见他精壮的臂膀与腹部优美的肌肉纹理,一块块腹肌垒上去,在胸膛开阔处终结,被显形的胸肌挡了些探寻的视线。

凛迩向下移脑袋,偏点方向,便能重新看见人鱼修长的头颈与坚韧的下颚,脖子上面有个小小的凸起,偶尔由上至下地滚动,与其他部位组合更衬其性感,以至于凛迩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推。

触感是一团软骨,在他的指尖滑行,人鱼脆弱的喉管交付在他的手中。

息塞终于收回警示,捏住他顽皮的手爪,低下头来。

“睡不着?”息塞将他的手蹼贴在脸上,低声问道。

凛迩摇头。

息塞轻轻蒙住他的眼睛,说:“睡吧。”

凛迩真心实意地补充:“想看你。”

息塞扇动的腮盖一静,恰逢凛迩的脑袋又挪,自发地挪到更下方,避开了他手爪所遮挡的范围,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他转战息塞紧致的腰部肌肤,满足地叹息:“喜欢。”

对息塞来说,这句话、这种神情永远具有效力、威力与杀伤力。

脑袋压住的地方发出收缩鳞膜的细微响声,刚被耳朵捕捉到,一个柱状物已经从那个敞开的通道中迅捷地探出头来,嚣张跋扈地抵住了凛迩的后脑勺。

凛迩:?

凛迩犹豫着是否将脑袋挪开,息塞却灵活地翻滚了一下尾巴,囫囵一转,侧过身来,熟练地把他压在了礁壁上。

形势一转,流动的风声变得更大,梭梭地响,不及凛迩反应,息塞的手爪掰过他的脸,润色的薄唇贴住他,轻舔慢咬一番后,暴露本性,牙口一启,长长的舌头探进来。

尖牙被舔,凛迩被迫张开牙关,息塞将内里的嫩肉搅得天翻地覆,攻城略地般,稳定军心后又轻揉慢捻,撩动着可怜的舌侧与舌根,凛迩能鲜明地感受到那些地方因为磨蹭升腾起来的热意,灼得他眼尾渐渐红了。

他朦胧地半睁开眼,入目是模糊的绰影与白皙的脸,放在其腰部的手爪摸索着寻到息塞的尖耳,捏住了。滑润的皮肉,冰冰凉凉的温度,才让他安心一点。

甫一捏住,息塞像猜到他的心思似的,擒住他另一只手的手腕,顺着滑下去,虚扣住,十指间的蹼膜也贴合。

伴奏是清腻的水声,口舌交缠之间含住的水太多了,像是要流出来,凛迩下意识地去含,舌头一动,就被息塞勾去缠成一团。

手捏紧了他的尖耳,凛迩心里想:要含不住了。

果然,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是涎还是水都分不清,总之都与海水浑然一体。

息塞与他额头相抵,离开时贪婪地舔了舔绯红的唇瓣,然后抬眼来看他,又来舔他的眼角。

凛迩扇动着眼睫,终于将捏住他耳尖的动作改为扯,龇牙说:“不许动。”

息塞不动声色地迅速加舔了两下,才依着他的力道抬起头颅,乖顺地看他。

与表面相反的动作是,他扣住凛迩的腰,往自己的怀里带,不紧不慢地用下腹蹭着凛迩的腰际。

凛迩往下看,果不其然,那根暗红硕长的性器直挺挺地冒出泄殖腔,头部小口分泌着黏密的液体,比海水还要晶亮,正在一次次的刮蹭中尽数沾染到他腰间渐变的鳞片上。

凛迩缓缓抬头看他,然后把手伸向那个大东西,被息塞轻柔地抓住了,他吻上那光洁的手背,唤道:“尔尔。”

他撞一下。

凛迩说:“我帮你。”

又撞一下。息塞拒绝说:“不用。”

再一下,水波阵阵。他抱紧了凛迩,吻他额际的美人尖,说:“这里不安全。”

可他也不是要忍。

于是凛迩背抵着石壁与动水,手臂攀撑息塞的肩抬高自己所在的高度,鱼身再巧妙地一抬,反缠上息塞的腰,那条大泥鳅就跑到臀部下面去了。

息塞顺势空出一只手虚托住圆润的臀侧。

凛迩将脑袋放在他的肩上,胳膊从腋下穿过去摸他的背阔肌,依偎的模样,姿态却豁达,准备好了,满意地说:“这样来。”

息塞对这份恩赐当然要好好享用,将头埋进他的肩窝里,深嗅,是一个交颈的姿势。他一边汲取着凛迩身上的香气,一边搂住他的腰臀,开始撞弄。

他动作的时候,背上的肌肉会一收一放、一紧一松,凛迩便能尽力忽视底下那根嚣张的东西,手蹼按住那动弹的地方,好奇地戳。

息塞有些痒,手臂贴合腰上的鱼身抬实了他的臀,放开力道往柔顺的鳞片上顶。

一颠、一颠,频率独特且富有规律。凛迩眼前的场景晃来晃去,潜伏的睡意被晃荡出来,愈发浓烈。

他放弃挣扎,抱住息塞,最后用面颊蹭了蹭他的,便合上眼睛,安心地睡了过去。

若有所感,息塞转过头,看见了近在咫尺的睡颜。

中途的凛迩迷迷糊糊地醒过,在息塞喷发的时候,或白浊或清黏的液体炙热地洒在他的臀部鳞片上,又因为息塞的清理而酥痒;在息塞抱他回游到孤岛的时候,路过的金枪鱼悄悄探头咬了一口他的尾尖,被他扇飞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

但凛迩真正清醒的时候,是在静谧的夜晚。

可能在白天睡了太久,这是他第一次在半夜醒来。他先是半睁半闭地在贝壳里滚了一圈,懒洋洋着,发现不对。

贝壳里只有他。

他伸手摸了摸四周,没有摸到自己的专属抱枕。

息塞不在这里。

凛迩睁开眼,果然贝壳里空荡,而大门敞开。他滑出去,探头看了看水箱,只有静水和作为备用食品的小鱼小虾在里面鬼鬼祟祟。

黑之式正在例行公事向王呈报百慕的情况:“……暂时没有发现异种,但人类的僭越越发不可容忍。他们频繁挑起个别斗争收集我们的血液,用作实验研究以及寻觅我们弱点的材料……”

息塞静静地听,直到黑之式停下来,他问道:“他们的工具在哪里?”

“远岸的陆地上。我们的威慑仍然有效,人类还没有启动他们。”

息塞抬手示意知情,黑之式随之噤声。他仰视着王,发现他陷入了自己的思考。每当此时,王总显得岑静、疏离,画地为牢,由此隔阂所有。

也引领着人鱼的所有。

黑之式不由得问:“王,您什么时候回到百慕?”

照常地,息塞瞥他一眼,冷淡极了。他没有回话,转身,是结束这次见面的意思。黑之式明了,没再发问,瞳光烁烁,目送他离开。

突然,他发现息塞停住了脚,或许称之为“僵住”更合适——他的身体从上到下都猛地刹在了原地。

黑之式顺着息塞凝视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不远处倚在小屋门口、同样向他们投以目光的凛迩。

一瞬间,黑之式激动起来,埋在水里的鱼尾跟着扑腾了两下。

他作为信息检索员,代表人鱼族群与人鱼的王交涉了有一段时间。但由于他们交涉的时间点都在夜晚,王后在此时都会陷入一种于他而言奇异的“休息”状态,屏蔽了他和王的交谈,以至于他从未完整地看到过王后的模样。

缺憾在现在得到弥补。

黑之式清楚地看见了蔚蓝的鱼身,半折直立时显得比息塞矮一点,看不全,但他通过那片铺在地上的大尾鳍确信凛迩的鱼身在族群内部一定也是极其修长的存在。

而人鱼在族群内的地位就以“鱼身的长度以及尾鳍的大小”作为主要依据,因为它往往象征着同等比例的骨骼力量。

其次考虑的是面容,在这一方面人鱼与人类的审美可以做到高度一致。恰巧的是,如果忽视凛迩的鱼身,他看起来就与俊美的亚裔青年别无二致。

黑之式当即嘶鸣两声,向凛迩点肩俯首,表示对王后的尊敬与认同。

凛迩好奇地看看黑之式,再看看息塞,耐人寻味地没有说话。所幸息塞在短暂地僵持后,迅速游过来靠住他,同时回头睇视了黑之式一下。

那个眼神传递的讯息与“滚”无异。

白发人鱼接收到信号,立马尾巴一掀,潜到海里游远了。

凛迩的眼睛还留在他离去的方向,息塞吃醋似的揽过他的肩,将他抱在怀里,黏在他的身上。

凛迩任他黏着,没有说话。

息塞看他,低头亲吻他的额头,打破了诡异的沉默,唤他:“尔尔。”

凛迩抬头看他,应道:“嗯?”

他看起来非常平静,息塞目光沉沉,尾巴轻拍着他身上的鳞片,半晌,问道:“吵到你了?”

凛迩摇头,推开他,闲闲地躺回了贝壳里。息塞紧跟着钻进来,鱼尾迅速地缠住他。

水与呼吸的共鸣里,凛迩想到了很多。他想到那只陌生的人鱼、息塞近来的黏糊、共同捕杀的猎物,融会贯通后,他的注意力回到面前这条大鱼身上。

息塞一直在看他。

凛迩伸手摸他的脸,问道:“那是你的同伴吗?”

息塞说:“不是。”

凛迩不信,改成扯他的脸,示意他坦白从宽:“他是来叫你回家的吗?”

息塞坦诚地说:“不是,家在这里。”

家的含义是凛迩赋予给他的。在这之前,人鱼只有母亲、安息地之类的概念。对息塞来说,这个小天地才是他和凛迩真正意义上的“家”。

凛迩不再追问了,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手松开就要伸回来,被息塞及时拉住,亲吻他的掌心。

于是凛迩眯眼看他:“说。”

自己说。

息塞的尖耳抖动了一下,从掌心一路吻上来,舔咬他水润的唇,轻碰他颤动的睫,拉开距离,双目对视,他眼里的情绪深不见底。

寂静里,息塞忽然说:“我的尔尔。”

凛迩的指尖颤了颤。

“我的配偶。”下一句接踵而至,息塞的口吻冷静又庄严,“我的王后。”

凛迩猛地抬眼看他。

息塞便亲吻他的眼睛,娓娓动听:“如果我是他们唯一的王,这即是属于你的独一无二。”

凛迩其实没有听见息塞和黑之式的对话,一是他不太会解读黑之式奇怪的富有地域色彩的声波,二是他发自内心地不想私听息塞与他的同伴的聊天。

现在,息塞把他裹在怀里,将从遇见凛迩到遇见黑之式的自己现今经历过的所有尽数交付,凛迩才隐隐约约地理解了大概。

在遇见自己之前,息塞是人鱼族群的王;在受伤失忆之后,息塞成为了和他一起生活在这里的另一条人鱼。

他摸索息塞脑后的旧伤,那里是息塞与他相遇的原因,如今早就已经不见疤痕。他问:“还疼吗?”

息塞诚实地说:“偶尔会。”

不怀疑他有卖可怜的嫌疑,奈何凛迩全盘接受。他放轻了动作,几乎是哄了,抱住息塞的脖颈,亲密地说:“不疼。”

息塞愉悦地舒展了眉眼,蹭进凛迩的肩窝里,像只卖乖的豹猫,只差发出类似的呼噜声。

凛迩亲他茂密的金发,被他拉下来,亲在一起。黏糊了很久,凛迩现今还是会被亲得腮盖和口鼻都缓不过来,拿住他的后颈拉开才喘上一口气。

息塞解馋似的舔他的脸,凛迩就偏头换着地方给他舔,不经意间看见了贝壳外一望无际的海。

在不久之前,那里有一条叫黑之式的人鱼。

不一会儿就让醋溜鱼发现了他的走神,手臂一撑,宽阔的胸膛覆上来,息塞挡住他的视线,不让他看。

“坏家伙。”凛迩知道他的心思,揪住他的耳尖,在那对温润的琥珀里笑起来,道,“你该回家了。”

息塞说:“家在这里。”

凛迩反对:“不在这里。”

“好,不在这里。”息塞干脆地应下,在他疑惑的目光里坦言,“尔尔在这里。”

这句话来得措手不及,打得凛迩的心头又甜又苦,他被那种陌生的感觉席卷得茫然,一时间愣愣地看着息塞。

最后都归咎于他的油嘴滑舌,凛迩甩了他一尾巴,开始直接赶他:“你回去。”

“回哪里?”

“百慕。他们都在等你。”

“尔尔呢?”

“……嗯?”

那双眼睛挨得近了,息塞俯下身,以近乎虔诚的角度观望凛迩的神情,洞若观火。他在发问,又好像在回答,他吐字:“他们都在等王,那尔尔呢?尔尔怎么办?”

凛迩顿住了。

他怎么办?

在息塞没出现之前,他是计划在孤岛上度过余生的一条流浪人鱼,因为只在近岸的海中玩耍,所以几乎见不到大型鱼类,以鱼虾作食,偶尔用海草充饥。一天的时间大多是睡觉,晴天会钻进林里去玩,雨天会在漏点小雨的小破屋里听岛上其他生物的嚎叫,一旦发现有危险靠近这里,他会立马躲进海水里。

自由、无忧,孤独。

他一意孤行凭自己所感觉的方式生存,直到息塞来到这里,他开始去往深海、游行、捕杀猎物,他变得越来越喜欢水,他甚至发现自己好像就应该被水供养,而不是将其视为一路流亡的观途。

息塞从不反驳与要求他的任何,而他却在这种肆意生长的态度里过上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日常。

如果息塞走了……

凛迩想,可能回不去原来的生活了。他会抓两只魔鬼鱼养在水箱里,饿了更想吃鲨鱼肉,累了更想睡贝壳里……最可能的是,他会怀念,怀念很多,比如说夺目的金发、沉稳的琥珀色眼眸、黏人的大尾巴。

他兀自想着,就感受到息塞蹭弄他的鼻尖,气息缠绵,打断了他。

“我离开了……”

“我的尔尔,会不会被欺负?”

“会不会冷?”

“会不会饿?”

他听见息塞这样喃喃,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微不可闻的最后一句,几乎只有气流与声波在传递,窥听他们的小心翼翼。

“会不会想念?”

凛迩沉浸在这种氛围里,低声答:“会。”

“尔尔?”

凛迩回蹭他的鼻梁骨,并且在那里印下一个吻。他认真地说:“会想到你。”

息塞定定地看着他,捏住他的下巴狼吻上来,激烈又迷离。最后微喘着分离,舔舐凛迩的唇珠,问道:

“尔尔也等等我,好不好?”

凛迩咬了一口他的舌头。

息塞嘶声舔着嘴角,耐心重复,循循诱导:“好不好?”

“好。”

于是息塞离开了,在一个平常的清晨。

离别前他们一切如常,息塞为他准备好早餐,凛迩拉着他在海底睡了一个甜甜的觉,两条人鱼用尾巴拍着尾巴嬉闹着上岸。

最后以凛迩掀起浪花拍了息塞一身水为胜利。他神采奕奕,得意地对败者敞开怀抱,说:“不哭。”

息塞一点也不是要哭的样子,但他还是配合地投入名为凛迩的安慰,抱着他不撒手。

抱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凛迩发现海水里若隐若现的鱼影,越来越多,却井然有序,形成了几股相互搅动的暗流。

凛迩捻着息塞的后颈肉,说:“他们来接你了。”

息塞置若罔闻,俯身低头去看凛迩的脸,古松般的眸光里沉静无波,他以手拂面,将那张清隽的脸看得仔细透彻。

明明是很平淡的一种神色,凛迩却在其中看到了仿若细雨蒙蒙般的涟漪。

他最后凑近,亲吻凛迩光洁的额头,在心照不宣的宁静里,息塞松开了双臂,转过身潜入海中。

海面激荡出两三波清流,凛迩以为这就是结束,直到那条熟悉的尾鳍翻出海面,他不由得追随目光看过去。

尾鳍甩了一下,从上至下破入水里,分叉的两端鱼鳍让扬起的波水也是两股,它们以近乎相同的速度跃出平面,在空中浪漫地碰头接了个吻,自此难舍难分,抱成一团、融成同道往下落。

“啪嗒”,非常短暂,可不难看出是一个爱心。

凛迩曾在沙地上用尾巴蹭出来,向息塞展示,说送给他。息塞当时也印下一个,表示收到了。

但具体含义是什么,凛迩不太清楚,息塞也没有问。

现在看到时,他突然觉得,挺好看。

爱心落下之后,那条大尾巴鱼的身形已经匿迹在海底,凛迩立在原地,脑袋里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一片空白。他怅然许久,身体因为干燥感到微微的发痒,才摆了摆尾巴,径直倒下去,躺在海边。

尾巴铺开,一点一点地朝前蠕动,接触到腥咸的海水的那一刻,他慢悠悠地将脸蛋埋了进去,吹起一串泡泡。

独自玩够了,他拱起鱼身,以头抢地绕了个圈将被忽视的尾巴甩到水里,大片浪花飞舞,发痒的症状大大缓解。

很好,很舒服,就这样了。

他就着弯曲的姿势待在海边,一动不动。

发会儿呆。

没有成功。

彼时他刚赖在海边几分钟,便发现更深更远的海域里,有未知的东西一直在原地打转。在他完全躺尸后,他们发出了更大的动静,哗哗啦啦,吵得不可开交,一阵诡异的宁静后,直接不加掩饰地向他所在的方向游来。

凛迩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悄悄调了姿势,凌厉了尾骨,准备在那群生物靠近的同时给他们一顿好果子,哦不,好扇子吃。

近了,更近了。还差一点。

凛迩撑起手一推,陷进海水里,鱼身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迅捷地直立而起,尾扇撑到极致,向前拍开,浑身的气势刹然变化,攻击性瀑发。

潮水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层次圈,四周的水冲天成墙,墙浪拍出了若干本无藏匿意愿的生物。

凛迩轻而易举督见了水墙附带的杂七杂八的鳞片,张爪说:“出来。”

水花散去,在凛迩的眼前,首先老老实实地冒出了一头绿色仿若海带的发丝。

凛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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