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事不过三
上次饮酒失态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李鑫早上醒来的时候发出痛苦的呻吟，宿醉带来的感受并不好过，脑子里面好像有个和尚在撞钟，只是从床上坐起来都觉得天旋地转，与此同时口渴得要命，李鑫在床上静坐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肚子上被缠了一圈被子，好像是有谁怕他睡相差把被子踢开着凉特意裹上的。
……一大团被子硌得腰痛……
李鑫抬起手把被子拆开，逐渐回神，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我怎么回来的？
不回想还好，一回想记忆就滔滔不绝地涌入，虽然连不成片，也足够李鑫大概拼凑出昨晚的经过。
……那小子到底怎么找来的饭店？
李鑫有点焦虑地开始穿衣服，过了一会儿酒精泡发的脑子才想起来这小子是研发部的，估计知道这方面的消息也不奇怪。
但……现在拿什么态度对他？在自己又呕吐又说胡话之后？
李鑫只觉得承了人家很大一个人情，丢脸丢大发了。
这小子现在还在不在家里都不好说呢……李鑫把耳朵附在门上，期待能听见呼噜声还是别的什么声音给他点提示，忽然想起来小孩睡觉一向安分，睡前什么样，醒来还什么样。
正狐疑人在不在呢，外面就响起来脚步声，李鑫心说这小子居然还没离开，然后听着这脚步声越来越近，李鑫只来得及把贴着门的耳朵挪开，随后门锁很小声的“咔哒”一下，是楚楠推门进来了。
他看见站在门口的李鑫还有惊讶：“哥……？你起啦。”
李鑫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只好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楚楠只当他是身体还不舒服，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耳朵：“……我昨天忘记带钥匙了，所以……所以在沙发上借住一晚上。”
然后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李鑫，问道：“……哥头痛吗？我听说宿醉会不舒服。”
被说中的李鑫板着张脸：“……还行吧。”
楚楠给他让位子，放人去洗漱了，他盯着李鑫有点凌乱的头发，回忆起最开始李鑫扎手的平头，很忽然地说：“哥头发好像长长了。”
李鑫吐了一口漱口水，发出疑问的一声：“嗯？”
他对着镜子左右转头观察了一下，打了个哈欠一边剃胡子一边回答：“现在流行做个偏分，留长点再剪。”
楚楠幻想了一下那个造型，觉得还挺帅。
这边李鑫洗了把脸，感觉魂才回到自己身体里，回忆了一下起床后发生的事情，惊觉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光着身子裹着被子的，衣服谁脱的不言而喻，紧接着，昨天小孩在浴室费劲地给自己擦身体的记忆也不情不愿地涌入脑海中。
……我完全醉酒之后有这么麻烦吗！
没怎么醉酒过的李鑫彻底尬住，昨天晚上那个扒在楚楠身上死活不下来，把人一起拽进浴缸里面傻笑的人怎么会是自己……
楚楠居然也不发火，还能一边用蛮力把他塞进浴缸一边无奈地回应他，这人是修过佛法吗？
……他能不能就待在洗漱台那儿不出去了。
李鑫“啧”了一声，又开始自我嘲笑，多大点事儿，至于在毛头小子面前露怯，他拿着毛巾擦着脸上的水珠走出去，客厅里外卖送来的粥冒着热气，年轻人正忙活着把东西在桌面上摆好，有粥有包子，见他来了，解释道：“多喝水能缓解头疼的。”
李鑫端着水杯，看着小孩殷勤地忙前忙后，忽然就问了：“……你不累吗？”
李鑫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他说这话出来自己也知道没头没尾的，但是楚楠好像理解了他的意思，先是有点迷茫，好像没想到李鑫会问到这个问题，然后点点头：“……有点累。”
男孩抬眼看他，上目线很清纯：“因为哥很别扭。”
李鑫直接错开男孩直勾勾的眼神，被说穿心事之后表情也有点不自在，心里骂这小子不该敏锐的时候太敏锐。
……他是挺拧巴的。
“……你懂什么。”
李鑫嚼着包子小声嘟囔着，楚楠也不生气，只是放下喝粥的勺子，反问道：“你不说的话我也不会懂啊？”
……跟念绕口令似的，这些东西还要跟你掰开了揉碎了讲吗？
但是面前热气腾腾的早餐让他心软，男孩昨晚照顾他时无奈的呢喃还在耳边。
“……你可能年轻。”李鑫移开了目光，决定为自己这次心软买单：“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
“追求人的时候你觉得有情饮水饱，但是你考虑过以后吗？你以后会待在a市吗？”
楚楠要张口，李鑫打断了他：“别着急回答，你自己的想法是你自己的，你家里人呢？你说过你是独生子，你家肯定很宝贝你，未必让你毕业后就留在a市。”
“我们之间差了快十岁，现在可以，十年后也可以，二十年后呢？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还有，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家里人了解你的情况吗？知道你喜欢男人吗？这些问题不解决不能走到最后的。”
李鑫开了话匣子就打不住，好像写合同列条件一样分析起来，他越分析，楚楠的神色越凝重，原本还只是有点尴尬的氛围现在急转直下，李鑫看着楚楠的表情，心里慢慢浮现出了自己都惊讶的苦涩。
……所以说小孩根本不会想到那么多。
楚楠听完他的话陷入了沉默，李鑫没有胃口再吃下去，却也不想抽烟，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业务群里群魔乱舞，艾特他千恩万谢说之后请他吃饭，问他车费多少，一条私聊在通知栏格外显眼，研发部的哥们儿问他，是不是小楚昨天来帮忙了，你俩私底下什么关系啊，这么铁？
是啊，什么关系啊，要怎么定义呢？
李鑫又一次，坚定又不太坚定地想要结束这段关系了。
“昨天的车费我没查到账单，是你给的吗？你等会儿算一下，我回头统一转给你，你昨天离职对吧，之后回学校就好好读书，以你的条件……”
“哥。”
男孩打断了李鑫的言语掩饰，他脸上是罕见的严肃，这种严肃甚至让他近来有些瘦削的脸庞有了几分男人的感觉：“哥考虑了很多……是我太幼稚了。”
李鑫皱眉：“这是正常人都会思考的东西。”
“你追齐缪的时候想过这些吗？”
楚楠很理性地问道，这种直白带了点冷酷的味道，他看着李鑫，好像要看穿李鑫的内心：“齐缪和我的情况差不多吧？”
“不一样……”李鑫下意识否认，楚楠步步紧逼：“哪里不一样？就算是你追齐缪，你们两个之间也有我们之间这样的问题。”
李鑫意识到刚才那番话好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张了张嘴，试图找到一个更加合适的理由，但那张做销售的嘴现在失去了能言善辩的能力，楚楠慢慢从沙发另一头凑近李鑫，轻声说：“哥，真的，其实你拒绝我很简单的，你只要现在，说你真的不喜欢我，就可以了。”
李鑫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年轻人的脸，混乱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很多疑问：我没有说过这句话吗？
他一次都没有对楚楠说过“我不喜欢你”吗？
那些和楚楠相处至今的回忆掠过脑海，开心的、糟糕的、拧巴的、烦躁的……
李鑫记忆力不差，他确实一次都没有说过“我不喜欢你。”
……或许他可以推卸责任到他的渣男思维上，不主动不拒绝，但是面对死缠烂打的家伙他一向能够以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对方，他对楚楠似乎并非如此。
男孩又重复了一次：“只要你说了，我们就结束了。”
李鑫眼里的楚楠也在犹豫，他把选择权给了李鑫，手握成了拳头。
怎么办呢？这就是这小子的法地咬舔着李鑫的嘴唇，李鑫吃痛，但也不着急，一点一点勾着楚楠的舌头，引导男孩的舌头与自己交缠，而楚楠顺杆爬的很快，把人压在沙发靠背上吻着，结束这个吻的时候两个人的唇间都拉出了唾液丝，李鑫好像又恢复了从容，说了一句“小狗”。
楚楠觉得自己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神经，很上头的“汪”了一声，李鑫听到之后就开始笑，眼睛明亮，楚楠看得有点愣神，下意识地说道：“哥，我们交往吧？”
倒在沙发靠背上的李鑫叹了口气，他好像从刚才的失态里恢复了，一个更深层次的，脆弱和严肃的李鑫出现了，他看着年轻的男孩，伸手从桌子上摸到烟盒，抽出一根烟，好像只是随口问道：“……就这样交往也行吗？你家里人呢？你未来怎么想？我可是很自私的，你能够忍受吗？”
男孩拿来打火机，为他点上了烟，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首先，我家里人知道我的情况，我喜欢过女孩，也喜欢过男孩，他们不理解，但尊重我的决定，其次，哥所有的问题，都是建立在我们已经交往而且会长期交往的前提上，如果我们要长期在一起的话……”
楚楠笑了起来：“那就是两个人的事情，而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事情啊，哥，明明这么喜欢我，就跟我一起努力可以吗？”
李鑫被他点出自己的不负责任，羞恼地揉乱了男孩乱七八糟能扎成小辫儿的头发。
……真没办法。
或许应该和以前一样应该抱有轻佻的看法，只是炮友而已，只是谈一场恋爱而已，但这种理由已经没办法说服李鑫自己了，如果对待恋爱的态度也轻率，那么爱情前的筛选和纠结简直毫无意义。
看着欢天喜地的楚楠，李鑫忽然问了一句：“你的世界里，是不是有情饮水饱这句话就是真的啊？”
楚楠靠在李鑫的肚子上，手环着李鑫的腰，闻言思考了一下，神色里居然带了几分天真，他问道：“不行吗？”
青年人的许诺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力量呢？李鑫不知道，但是李鑫暂时，想做一场美梦。
“哥，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挺作的。”
楚楠一脸无语地看着李鑫，李鑫坐在沙发上面对面踩他拖鞋，威胁一样地骂道：“骂谁呢，揍你啊，别这么多废话，答应还是不答应。”
“……那肯定答应啊。”楚楠小声说，“但你总得给个期限吧？”
“三个月。”李鑫看着食欲恢复了，把早餐剩余的包子解决得七七八八，楚楠听了后吐槽“黑心老板”：“现在试用期不都一个月吗，当你男友还没五险一金，要三个月试用期我要签六年合同。”
“得寸进尺……”李鑫毫无反省的意思，“只好在性格方面扣分了。”
真让他李哥搞成实习转正答辩制了！
试交往，这是李鑫提出来的说法。
大概是说要是不满意就把楚楠三个月无条件退货，楚楠想破脑袋也没搞懂这试交往的意义是什么，但反正能交往了……
他就跟看见肉骨头的小狗一样欢快地答应了。
如果这样能让哥觉得更安心的话，也无所谓啦……
楚楠现在觉得还有点像做梦呢，他只是临时起意想要逼问一个答案，没想到把哥逼问成男友了。
……哇，哥现在是自己男友了……
他到扔完垃圾回来，都还有点恍惚。
李鑫见他回来也有点略略不自然，明显也是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新鲜出炉的小男友。
一片沉默中，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好吧，看来还要适应一下身份转变。
“不是说要答辩了吗？……额，怎么还有、有空来找我……嘶！你属狗的？”
李鑫捂着脖子上的牙印把楚楠脑袋推开，楚楠顺着他的动作偏开头，有点委屈地说：“因为好久没看见哥了。”
“……肉麻死了。”李鑫不适应这小子忽然的直球，只是摸着对方脖子上的发梢，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这小子，忽然一下拍扁这小子的两侧脸颊，把正在亲来亲去的楚楠拍愣了：“哥、哥……？”
“你就顶着这个头发去答辩？”李鑫一脸不满地轻轻揪着他的发丝，给楚楠带来一点能够忍受的小小刺痛，“太不精神了吧……”
“……额，我导师也说我平时怎么样都好，但是答辩之前要好好收拾一下……”提到这个，楚楠也摸了摸自己头发，因为太忙，原定上个月要去剪的头发现在都没剪，只是在脑袋后面扎成小辫子，倒也不难看。
“西装有吗？”李鑫问他，想起来这小子平时也就是衬衫牛仔裤帆布鞋三件套，估计也没正装。
“额，有倒是有，我爸妈大学入学前给我买的，但是很久没穿了。”
“家里有熨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