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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贱人非整死不可

 

付俞最后还是没跟着陈怀远一起。

早上被喊起来吃过早饭后又缩回了房间里,听见陈怀远出门的声音也只是懒懒翻了个身,团在床上昏昏欲睡。

自从病愈他越发睡不安稳,夜里总时不时惊醒。

总要到天亮那刻才又困意袭来,最后都是被陈怀远叫起来的。

这天付俞刚睡着,院子大门突然就被敲得咚咚响,他轻皱着眉将脑袋埋进枕头下,可那敲门声似是誓不罢休般,再次从院子钻进枕头又落入耳中。

付俞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盯着眼前有些起球的枕头花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

他撇着嘴小声嘟囔着,“烦。”

脚下是一双黑色的拖鞋,鞋码大了一码,付俞穿着总是啪嗒啪嗒响。

原先的鞋子是他随便在小超市买的,颜色红黄相间的,是老板压箱底卖不出的老古董,最后见付俞好说话塞给了他。

住进这里后那双拖鞋被陈怀远盯了好久,平日柔和的眉眼罕见露出一丝嫌弃。

后来那双鞋丢了。

陈怀远拿着他现在穿在脚下的凉拖递给他,说那双丑拖鞋被老鼠咬了,坑坑洼洼,被他扔了。

付俞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鞋,觉得这双也没什么特别,却从没被老鼠咬过。

门外的人像是不耐烦,又重重敲了两下门,砸得那扇厚铁门闷响,使得付俞刚踏出房门的脚不自觉停了下来,他望着门口面上露出几分疑惑,没敢轻易出声。

门外的人歇了会儿又没了动静,付俞站在院子里盯着那扇门,好半晌才听见人压低音量的声音。

“明明没见出门,怎么不出来。”

“小贱人,非整死。”

……

嘴里不断冒出诋毁咒骂,付俞听着那喑哑的嗓音,脑子像是击中了一道闷雷。

那日李冲堵在拐角处,他特意观察了李冲的手和胳膊,除了手上的茧子,胳膊上有一道烫伤外什么都没有,那只老鼠夹夹到了别的老鼠。

李冲这人总是时刻跟在身后偷窥着,鬼鬼祟祟,让付俞下意识以为是同一人。

但不是。

他担心的事情成真了,第二个人已经出现……

可能是不甘心,那人走之前又重重敲了一下门。

嘭地一声震响。

付俞手脚僵硬地呆站在原地。

汗水不断从发丝间滴落,顺着脸颊淌过空气落到水泥地那片灰白上,最后再无痕迹。

像是那些年付俞流过的无用的泪。

陈怀远撑着黑伞回家时碰见了个流浪汉,这在镇上并不少见,那些沉迷于赌博,手上负债满满的人最后都变成了路边可怜的流浪汉,衣不蔽体只能在垃圾桶里捡起那些不用的脏衣服,一件件叠穿在身上。

那人头发乱糟糟堆在面前,脸上有几块儿黑印瞧不清楚,他原本并没有在意,可那人却一直那种充满恶意的眼神上下扫视着。

陈怀远淡然回首同流浪汉的眼睛对视着,那人像是身子不适,不断抠挠着露在外面的皮肤,嘴里碎碎念着什么,最后恶狠狠瞪了一眼扭头跑开。

空气里似乎还带着那人身上的味道,一股酸臭腐烂的气味,像是臭水沟死掉的老鼠。

陈怀远打开门就见着付俞站在院子里,微低垂着脑袋,发丝下垂看不清神情,那一身白皮在暴晒下成了粉色。

“在玩木头人吗?”

他快步走过去将头顶的伞遮过付俞头顶,弗一靠近,那人便直直倒向怀里,脑袋抵着陈怀远的胸膛,衣服黏在皮肤上能看出明显湿印。

“我是颗石头。”付俞唇瓣被晒得发干,他伸出舌舔了舔最后好笑地小声说着,脑袋晕乎乎的,却偏偏又听着了陈怀远那句玩笑话。

手里的伞突然变得有些碍事,陈怀远先将伞收好揽着付石头朝客厅走。

人坐在椅子上又软趴趴地靠在桌子上,脸颊紧贴着冰凉的桌面,眼睛呆呆地望着陈怀远。

陈怀远拿着一块湿过水的帕子在付俞身边坐下,“什么样子,呆呆傻傻的,不舒服吗?”

原本想递给付俞让他自己擦擦,但见人恹恹的模样,手指搭在微凉的帕子上抬起了手,捏着将付俞脸上的湿汗一一拭去,最后擦完又牵起他垂在半空中的那两只手。

付俞的手并不纤细,手指是那种长年做活而后天造成的粗糙,指节不自然地变粗。

那些是在山村里不断砍柴、洗衣导致的,家里那点生火的柴几乎都是付俞一个人储存,每每干完活儿手指都已经充血肿胀,最后天冷了坐在屋里洗衣服冻了手,一直到现在付俞的手看起来其实很不好看。

陈怀远看着那些无法消去的疤痕,手指轻轻点着,“疼吗?”

“早不疼了。”

付俞轻声回着,视线也同陈怀远一般看着自己的手,最后又落到陈怀远的手上,侍弄花草的手应该就生成这样吧,一层皮肉包裹着骨节,青筋附于其中,一切都正正好。

付俞盯着陈怀远的手发呆时,陈怀远已经拿着帕子将他的手细细擦拭过,上面只留下一点水润的触感,付俞抬起自己的手举在眼前认真看了几秒。

他趴在桌上脸颊挤压着,发丝被陈怀远整齐地整理到一旁,露出眉眼,此时眸光因不适而变得湿润,盈盈地看向陈怀远,“我的手是不是很难看?”

“好看的。”陈怀远将帕子放在桌上,拉着付俞的手,声音温柔,像是在哄小孩儿,但神色又满是认真。

付俞瞧着他那副样子笑了一下,但没过一会儿面上又生出一股热意,在躯体里四处乱转,整个人恹恹的生不出一点力,嗓子干哑得厉害。

眼皮半耷拉着,整个上半身趴在桌面上,陈怀远瞧着他那瘦弱的身子,猜测应该是中暑了。

“别睡着了,等会去擦个身子再睡。”

付俞只伸出手指在陈怀远手背上碰了一下。

他现在确实很难受,可能在太阳下晒久了,人晕乎乎的,脑子里什么都想不明白。

陈怀远见他已经闭上眼睛了只无奈地哼笑了一声,将不再凉爽的帕子重新过了水敷在付俞额头,又去准备水盆,身子还是要擦一下,一直出汗也难受。

“付俞,来,坐起来。”

“真乖。”

付俞迷迷糊糊中感受到自己正被陈怀远摆弄着,上半身的衣服被脱去,很快那些黏糊糊的汗被湿毛巾擦去,他微睁开眼看去,只看见一片黑色,近距离下甚至还能看清楚布料上的纹路。

还没等他想明白自己靠在哪里,就被陈怀远捧着脑袋移开了位置,付俞这才看清楚刚刚自己靠在他的腰腹上,怪不得硬硬的。

“你自己先把衣服穿上。”

陈怀远在付俞衣柜里拿出件干净衣服,原本准备直接给人换上,见人醒了就把衣服放进了付俞怀里,手指在人有些迷糊的脸蛋上碰了碰。

身子那股热意被暂时压了下去,付俞垂眼看着手里的衣服一时不想穿,陈怀远端着盆出去了,客厅只剩下他一个。

付俞看着手里黑色的短袖,上面有个心形的图案,在胸前位置很大一块。

他也不清楚到底好不好看,这是刘翠花带着他去买的,很多衣服都带有奇奇怪怪的图案,有些倒是看着可爱的。

陈怀远端着绿豆汤进来时,付俞仍然光着上半身,身上的伤痕一道道错乱分布着,他迅速移开视线,将绿豆汤放在桌上,付俞瞧见人了又乖乖望着他,一点都没有穿好衣服的自觉。

“热。”付俞将手里揉着的短袖重新塞进他怀里。

人红着脸,唇瓣张合了两下,晓得没理都不敢同人对视,只望着那碗放在桌上的绿豆汤,眼里透出几分渴望。

陈怀远没说什么,将碗往付俞那边推去,随后进了自己屋子。

付俞没抬眼,只端着绿豆汤喝,脑袋不仅晕还一阵阵疼,身上擦了一遍后稍微好了点,但还是那样,冲着陈怀远自然地耍着小性子。

陈怀远回来的时候拿着件背心出来,纯白色,被他套进了付俞身上,码数稍微大了些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但好歹是件衣服。

付俞看着倒没再抱怨,乖乖坐在椅子上喝绿豆汤。

付俞中暑的症状一直到第二天才好了些,但还是乏力。

“家里绿豆汤放冰箱里了,喝的时候提前拿出来放一会儿再喝,厨房有西瓜自己想吃了就去杀,中午我再回来。”

陈怀远思索着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件件说给付俞听。

可起床时间太早,付俞坐在床上一边听着,一边不忍住地闭上眼,见人没了声音又猛地抬起头,“我知道了。”

陈怀远看着他困倦的模样笑了下,付俞仍穿着他的那件背心,太大了,实在是遮不住什么,又因为付俞不端正的姿势露了一大片肌肤。

他瞧着那些伤,眼睫眨动间掩下情绪。

陈怀远见人已经自行躺在床上缩成一团,便没再出声,走到床边风扇处将旋钮开到了第一档。

房间的门打开又关上,付俞听着了却实在没力气动弹。

风徐徐吹在面颊上,发丝时不时扫在脸上痒痒的,他挣扎着抬起手将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然后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一点了,付俞呆呆望着挂在衣柜上的时钟,背上又睡出了一身汗,吹着风一直到好受一点才穿着鞋走到厨房。冰箱里不仅有一大壶绿豆汤还有一些水果,付俞看了一眼只将绿豆汤拿了出来,将它放在桌上后看了一会儿才听从陈怀远的话没直接喝。

这几天镇上店铺的店面生意都不怎么样,除了些早餐铺子,好些都关上了门,像卖衣服的也只开半天了。

陈怀远的花店自然也是没生意,只是担心店里花才天天来店里,可实际上都是在忙别的。

中午见差不多时间了,陈怀远撑着伞走回家,在拐角处见着了前几天和老婆吵架的男人,嘴角还青着一块儿,面上皱着那张苦脸赔着笑,对面是昨日碰着的流浪汉。

目光只在两人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秒便离开了,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两道紧盯着他的视线。

“他和付俞住在一起,我每次都只能在付俞上下班的时候和人说上话,但前几天店好像关了。”李冲在家被吵了好几天,没理也打肿脸装胖子,装硬气。

但总归说话还是会特别注意对面人的表情。

他安分了几天,家里吃饭也不顾着他了,那些脏衣服堆在角落没人洗,不想服软只能邋遢着过,身上的衣服已经是穿了两三天的,浓重的汗味因为高温发酵变成了难言的酸臭。

李冲清楚自己身上难闻,但又受不了旁人看他嫌弃的眼神,心里不舒服,不好和人当面骂只会躲在背后偷偷咒骂。

此时他和对面的流浪汉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我昨天去敲门,躲着不出来,那个小贱人到时候我非草死他!”流浪汉的眉眼藏在脏乱的头发下,只恶狠狠咬着牙。

光长了个大高个,却因流浪瘦成了骨架子,李冲瞧着他露在外皮包骨的胳膊,只装作认同般嗯了一声,心里对人充满鄙夷,混成这副样子也想跟旁人一样睡人,别半道死在人身上就阿弥陀佛了。

“那花店的老板力气很大,上次被碰见将我揍了一顿,要不是他我怎么可能和老婆吵这么久,整成现在这副邋遢样子。”李冲说着嫌弃般提拎着自己的衣摆,瞬间一股冲鼻的味灌进鼻腔,他忙用另一只手捂住鼻子,面上更显烦躁。

王五瞧着他只知道抱怨的饭桶样就头疼,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人,才不会和这样的人走到一起。

两人互相嫌弃着,站在原地我一言他一句,好半晌也讨论不出什么有用的办法,最后还是李冲实在站累了,早上就吃了一个馒头此时肚子饿得咕咕响,连忙伸手打住了这次没有用处的谈话。

“晌午了,我回家吃饭去了。”他说着便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丝毫没见王五气得直跳的眉头。

付俞坐在厨房盯着那大壶绿豆汤,拿出来不过一会儿上面就凝聚了很多小水滴,他瞧着变得豆绿的壶身上不断向下滴落的水珠,一个缀着一个最后越来越大滚落到桌面上汇成一滩水迹。

他看着伸出手将一片水滴擦去,盯着那片干净的壶身再慢慢凝聚出水滴,周而复始,付俞玩了好久直到大门被打开,直起身子便看见陈怀远撑着那把黑伞悠悠走了进来。

“饿了没有?”人还没进来,就听见声了。

付俞侧过身子对向厨房门口,陈怀远站在客厅门前收起手,抬眸笑着看向他。

手心里是刚刚触及绿豆汤的冰凉,他垂眸看了会儿又瞅着不断冒着冷气,好像不会变化的壶,付俞现在只想喝绿豆汤。

客厅门打开,陈怀远将伞放置到桌面上,将已经胳膊上的袖套脱掉,那层闷热感终于散去,进屋拿过蒲扇扇着又走到厨房。

付俞端坐在桌前,望着桌上的东西就像小孩子碰上规定不能碰的零食一样,眼巴巴地等着。

“这样会快一些。”陈怀远接了一盆水将那壶绿豆汤放进去,然后再次放在付俞眼前。

付俞睡醒可能没梳头,此时有一缕头发高高翘起,像公鸡的尾羽一般,他看着便忍不住上手将那缕头发压了回去。

付俞感受到连忙捂着脑袋不解地瞪着,仿佛他刚刚做了什么坏事般。

“吃什么?”

陈怀远笑着没解释,只快速过渡到午饭问题上,付俞收起那副谨慎的模样闻言只摇摇头,“都可以。”

都可以。

这个答案可比准确的点菜要有难度多了。

付俞口味偏清淡,之前菜里多放了辣椒,他试过一筷之后就一直默默吃饭,陈怀远看不下去夹了菜放到碗里,付俞也只是无声看一眼,默不作声地吃了。

往往只有特别想吃的菜才会在问后说出来,不问就不说,要不然就是都可以。

“我看你中午只用喝绿豆汤就成。”陈怀远有心逗他,结果付俞居然还认同地点头。

“好。”

陈怀远因他的一声好,还未呼出的气堵在了气管中,不上不下,叫人为难。

他站在付俞身侧靠后的位置,付俞看他时会下意识侧过脸然后微抬下巴,整张脸自然露在陈怀远眼前,漆黑的眸子同他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下巴收回去只留半张侧脸。

陈怀远在一次次靠近中,明了自己的心意,只眼前的人仍是似懂非懂,但是现今能够接受肢体触碰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他知道对于付俞来说还是慢慢来的好,陈怀远还不急,毕竟人都已经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拿着,到时候热出一身汗了又难受。”

付俞又发呆去了,回过神才见陈怀远将那把蒲扇塞他手里了,回头瞅了一眼人正在水槽那儿洗菜,转回脑袋继续看着盆里的壶,手里慢悠悠扇着风,不时吹起发丝。

寂静中只有背后的水流声,两人处在同一空间和谐无比。

身体彻底好了后,付俞还是乖乖跟着陈怀远去了花店,为了避免无聊,陈怀远不知从哪里拿出几本绘本塞到付俞的布袋里。

那是一个比书本大一些的布袋,青灰色,上面是针线勾出的一束金黄的向日葵,在根茎下还绣着一只花色的蘑菇。边角已经磨断线了,只向日葵依旧黄灿灿的,付俞拿着看了一会儿才背上,里面还放了一瓶绿豆汤,还有一瓶牛奶。

同陈怀远走在街边,路上还能看见几人行走,早餐摊子前站着一二人,耳边不止树上的蝉鸣,还有路上石子滚动的声音,瞧着倒有几分热闹。

“想吃什么?”陈怀远见付俞一直看着早餐摊子,以为人在家里没吃饱。

问完却又见付俞摇头,他以为付俞只是不好意思,便让人在路边等会儿,陈怀远一人去那边买些吃的。

付俞没被早餐吸引,他只是看见了一个熟人。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光脑袋变得极其扎眼,想看不见都难。

李建业自闭店以后先是在家大睡了一天,一直到饿了才起身做饭,单身汉子过得都糙,他盛着一碗饭坐在屋里正吃着老爹打来了电话。

铃声响了两个来回才被接通,手机扔在桌上离人一条胳膊远,他先是喊了一声,那边才像启动说话开关一样,一句接一句通过电话扔了过来。

一大通话,总结下来就是让李建业人别肘,和姑娘联系勤快点。

于是这天李建业一大早就跑出来给人买早餐了,谁让他多嘴问了一句早餐喜欢吃什么,刘萍以为他要买就大方地点餐了,又或者是怪他老爹非要让他勤联系。

李建业穿着一条齐膝盖的短裤,上身套着一件洗地有些变形的短袖,提着两袋早餐站在路边盯着垃圾桶念经般嘀咕着,脚下的步子前前后后迈出又收回,像是发条没拎紧的玩具小人。

“干啥呢?”

付俞看了一会儿回过神见陈怀远走了,四周看了一圈见着人了又望向李建业,见人神神叨叨的,便凑了过去。

走近才看清人手里提的那两袋子,一袋装的是包子,一袋是一小碗粥。

这一看就不是李建业的食量,毕竟人抱着海碗就汤泡饭都能吃两碗,付俞抬眼发现李建业的耳朵出奇的红,自耳根一直到耳垂,瞬间明白了这敢情是给刘萍带的。

“你吓我一跳,没看着手里的东西吗,买早饭呢!”李建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没想好见面到底是说早上好还是饿了没,就被付俞吓了个哆嗦。

付俞伸手碰了下袋子,里面只剩下一点余温,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你再不去刘萍姐就只能吃冷的了。”

原本只有耳朵泛红的汉子,瞬间脸上也出现了一抹薄红,唇瓣动了动最后才扯出一点声音。

“小孩懂什么,去去去。”

人边说边溜,丝毫不见刚刚犹豫的发条人样子。

付俞瞧着他火烧屁股一样着急忙慌的样子笑出了声,李建业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老大哥样子,只偶尔暴露出些紧张尴尬的表情,现在又被付俞看着害羞的样子了,真稀奇。

“在笑什么?看看你吃什么。”

陈怀远提着一袋走到付俞身边,袋子里装了好几种,包子、煎饺、一小碗馄饨和卷饼。

付俞脸上的笑还未消失,看向陈怀远时就像在冲着他笑一般,脸颊的小酒窝也显了出来,面上是年轻人正有的青春活力。

他瞧着付俞的笑容,心里痒痒的想要碰一碰,但想到这人可能会抵触便没动作,只手指在裤缝上蹭了蹭。

“怎么买这么多。”付俞敛了笑,接过袋子,眼前就被递了双筷子过来。

付俞一路上边走边吃,原本吃不了多少,身侧的陈怀远说起了城里的一些趣事,不知不觉吃得多了些。

最后剩下一些被陈怀远拿过解决了。

在店里也没什么事情,付俞从布袋里一样样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收银桌上一字摆开,最后将绘本放在面前。

从封面就能看出这就是儿童绘本,里面的角色都画地很稚嫩可爱,付俞看着封面发了会儿呆才翻开。

陈怀远则是坐在躺椅上手里翻着一本杂志。

店里刚打开还有点闷,玻璃门敞开着,也只是将外间的热空气放了进来,付俞坐的位置不巧半个视野都被花草占据了,看了一会儿绘本付俞有些兴趣缺缺地盯着眼前发愣。

绘本的内容很简单,小孩犯错被家里赶出去,在路上遇见了一只只动物幼崽,小孩询问父母是什么样的,于是每个幼崽都同他讲它们心里父母是什么样子的。

一直到结尾小孩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回家道歉,和父母抱成一团。

付俞没有犯错,却也不敢回家。

一开始他觉得自己肯定很快就会被找回去,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仍是在破屋子里受饿挨打,于是他想着是不是太远了,爸爸妈妈找不到自己了。

付俞安慰着自己,家里一定很着急,然后开始了一次次逃跑,在路途上一次次摔下陡坡砸在树干上,后来他被打怕了再也不敢跑,靠着回家的念头支撑着他活下去。

只是高热次数多了,爸爸妈妈的长相在脑海变得模糊,家的样子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梦中出现最多的变成了老男人和出不去的山坳。

付俞垂下眼,看着结尾抱成一团的一家人,目光悠远,他现在能被接受吗……

陈怀远看着眼睛有些发酸,放下杂志站起身给花草浇水,店里很多都是自开店后就一直在的,镇上的人忙于生活,只有少数大爷才会放眼自然,从店里盘几盆盆景回去种着。

有些都可以称为镇店之宝了。

拿着水桶去接了一桶回来,见付俞正蹲在一盆金枝玉叶前,那盆现在正长得繁盛,经常修枝原来的造型被保持得很好。

“这是马齿苋树,四季常青,是很好养的盆景植物。”

陈怀远同付俞一起蹲下看着,这还是准备开花店期间,朋友扦插的一盆端给了他,当时才巴掌大小一点,叶片小小的,像多肉一样聚在一起,现在长得已经可以再扦插了。

“很好养吗?”付俞伸出手指碰了碰那肉质的叶片,椭圆的叶子,一碰就轻轻颤动着。

“你喜欢的话可以扦插一盆,只是现在温度太高了,等秋天可以让你试试。”

付俞闻言看向陈怀远,漆黑的眸子浮现出点点光亮,似是对这一提议十分满意。

“绘本是不是太无聊了?”

陈怀远看向收银桌,上面的绘本仍是整整齐齐放着,脑海里思索着什么还适合给付俞打发时间。

家里的书籍大多是他大学期间课外扩展的专业书,只小部分是些文学作品,但大多都严肃冗长。

桌上的几本绘本是阿姨孩子的,之前落在家里忘了拿回去,到后面有了新的,便不要这几本了。

“没有,很有趣。”付俞见陈怀远关心地询问,只摇摇头。

陈怀远还在思考着,感受到自己手指被轻轻碰了一下,抬起眼皮,付俞微抿着唇指着旁边的水桶看着他,“不是要浇水吗,我帮你。”

“好。”

陈怀远站起身,向付俞伸出手,蹲在地上的青年垂着眸子,手却缓缓搭了上去。

“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让开!”

王五顶着夏日的太阳,脑袋上的汗水像下雨一般往下淌着,本来就天热看着李冲那副蠢样子心里愈加窝火。

这两日付俞一直没再出门,躲在屋内像是耗子见了猫般,王五堵不到人心情格外暴躁。

他已经等不及看着付俞在身下哭泣的样子,等不及草进那具白皙勾人的身体。

王五起初并没有特别关注付俞,只知道他跟着另一个中年男人住在一起,是个年纪小点的流浪汉罢了,直到那个中年男人开始带人过来。

明明总是板着脸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可在待客时又会不受控发出的魅惑的呻吟,如幼猫般啜泣声引得人心乱如麻。

他睡在冰冷的泥地上,身体却陷在欲火中,藏在角落觊觎着那平日淡漠又不得不接客的婊子。

李冲脸上又青了一块儿,这次是被他老婆打的,就因为不小心把床上的被单弄脏了,两人分床睡,屋里的被单上却出现了精液,就这小事儿被又打又骂闹了半小时。

一晚上根本没睡好,眼睛下都是青黑一片,此时又被身后那个啥不行的流浪汉质疑,还未平息的肝火又烧了起来。

“你他妈的!你瘦得还没我家晾衣竿壮实,在这哔哔什么,身下那点肉有没有二两都难说,怕不是真不行吧!”李冲火冲到了脑子,瞬间转身推了一把,结果没推动,他又推了一把才把人推了出去。

王五一句话没多说,一拳,给李冲另半张脸添了抹青,不过一会儿就肿了起来,像是一只被蜜蜂蜇了的哈巴狗。

他们原先是准备乘付俞一个人的时候将人迷倒带走,没找到一个好时机,只能先搞点迷药出来,镇上只有诊所有类似的药物,可两人又不敢轻易去买,只能翻着一本泛黄的医学书自己配。

至于为什么两人如此自信,那自然是因为之前付俞的成功实践。

王五在那场恶意烧火中差点死了,脑袋一度疼得想给自己来一下,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恢复,然后就跟着人迅速离开了那个破工厂。

“磨磨唧唧什么时候才能配出可以用的东西,要不是我不识字还用得到你?”

王五睨着那堆散落在地面的白粉,还未凑过去就能闻见刺鼻的味道,他皱着能夹死蚊子的眉头将一旁掉落的书扔回李冲怀里。

这边内讧不断,付俞却是睡在躺椅上惬意地享受着花店里的凉爽。

陈怀远见店内的冰块化得差不多了,又接了半格水放进冰箱,灰白色的冰箱大小到人的腰间位置,用的时间可能有些久了,关门时卡顿了一下,他使了一下力才又合上。

“夏季是不是快要过去了?”

付俞瞅着收银桌上的日历,上面已经是八月尾了,再过几天好像暑假就要结束,然后夏日渐渐收尾到达秋季。

“是呀,那些孩子又要上学了。”陈怀远回过身看着门外,思索着。

他的生日就在下个月,27岁一过又是28,时间总是快得很,留给你的只有发间的白发,脸上的细纹,和渐渐开始模糊的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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