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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从办公室出来时我的心情已经完全烂掉。回到教室后桌面上已经堆了好几张试卷,最上面的是语文,理解在歌颂青春。

?我把试卷撕烂,发了一会呆后去讲台上拿了一张新的。

?李芳这时候醒了,他看着我桌上的试卷碎纸片皱眉:“你又发什么颠?”

?我没理他。

?下午三节课很快就过去,我用下午吃饭的时间和晚自习写完了所有作业,一打放学铃就第一个冲出教室。

?外面漆黑一片,路灯年久失修,马路上鬼影重重,夜风往人脸上抽大嘴巴子。

?我得赶回家洗漱,最好在孙保生回家之前就睡着。我不想遇见他。

?运气不错,孙保生还没回来,我用最快的速度烧水洗漱洗衣服晾衣服,然后钻进被子里酝酿睡意。

?就在我迷迷糊糊要睡着时,门锁响了,接着哐当一声巨响是孙保生冲了进来。他鞋都没换,推开我房间的门,走到我床边,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揪住我的头发大骂:“你个贱人!”

?我操他妈的这狗娘养的又喝酒了!

?他把我提起来砸到了衣柜上,小柜子摇摇欲坠,我的脸贴在冰冷的木头上,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碎响。

?是我用省下来的饭钱买的廉价劣质化妆品,现在可能碎了一些。我心好痛。

?孙保生往我肚子上踢了两脚,我则一边捂着肚子躲闪一边拼命回想上次用完后我有没有把那些瓶瓶罐罐拧紧。

?他终于骂累了也打累了,停下来在我身前站了一会。我抱着头不去看他,猜他这时候可能清醒了一点。

?他哼哧哼哧地喘气,狭小的房间里酒气和汗臭混在一起,难闻到了极点,让我想吐。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他终于出去了。

?我在地上躺了一会,外面又响了一阵,终于没动静了,孙保生应该是睡着了。我爬起来,从书包里摸出钥匙打开了衣柜。

?粉底液真的漏了,沾到了假发上。万幸的是没有东西碎掉。有条裙子也粘上了一点粉底液,还是我最喜欢的一条黑裙子。我在心里把孙保生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我知道孙保生为什么打我,还骂我“贱人”。他喝醉酒之后常常会把我当成他的前妻,也就是我的养母。

?养母在一年前和他离婚,那之后孙保生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他追不回老婆,就拿我撒气。他不仅是废物,还是个畜牲。?

?我把柜子里的粉底液擦干净,把被掀乱的被子重新铺好,忍着肚子上的疼痛睡着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孙保生一整天都会在外面赌博。

?我洗干净假发把它吹干,然后戴上。接着是换上裙子穿上高跟鞋,最后是化妆。沾假睫毛画眼线涂眼影涂口红,我折腾了半天。高一周末不用上学,我会把自己变成女人出去逛街。

?街上来来往往的全是人,有很多都是学生模样。我画着艳丽的妆从他们身旁走过,收获了很多目光和惊叹。

?我甚至还碰见过同班同学,但他们认不出我,只会像其他人一样盯着我看。但平时在学校他们会在我身后窃窃私语,议论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猜测我是不是gay。

?很可笑,我不穿女装时总会有人笑我娘,我变成女人他们却都觉得我好看了。

?我昂首挺胸地接受路人投来的或艳羡或欣赏或嫉妒的视线,心里有种扭曲又阴暗的快意。我是一个变态,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对自己感到满意。

?我去商场拿这个月省下的饭钱给自己挑了一条裙子,去看了一会小孩捞金鱼,走进几个甜品店里逛了一圈,最后在公园里找了个长椅坐下来。高跟鞋磨得脚痛,我把它们踢掉。

?一个男人走过来坐在我身边,问我要不要吃糖果。他把我当三岁小孩吗?

?我拿了他手里的糖果,放进嘴里,然后看着他。

?这是个大叔,胡子拉碴,头发像鸟窝,衣服很旧。他说他的女儿和我差不多大,问我愿不愿意去他家里陪他女儿玩。

?“嗯。”我说。

?他喜出望外,跟我讲了他女儿的很多事。说他女儿在学校很乖,老师经常表扬她。但女儿也有让家长头疼的地方,比如不喜欢吃蔬菜,喜欢吃零食,所以很胖。

?说到这里他捏了捏我裸露的手臂,说女儿要是像你一样苗条就好了。

?我夹着嗓子咯咯笑,笑声像个巫婆。大叔也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他嘴里好臭。

?我们聊了很久的天,他甚至说他会看相。我把手拿给他,他捏我手的动作很恶心,我很想吐,但还是笑眯眯地问他我的命数怎么样。

?他甚至听不出来我的声音不像女生,煞有介事地看了半天掌纹,最后说我有福气,以后会遇到贵人。

?我大失所望。我还以为他能有点真本事,最后居然就给我说这个?我自己的命我还不清楚吗。

?我对他失去了兴趣,穿上高跟鞋说我要走了。他有些混浊的眼睛盯着我,说你不是要去我家里陪我女儿玩吗?我这才发现他眼睛好像有点斜视,看人的时候有些阴险。我说对哦,那走吧。

?他很满意地起身,叫我跟着他。

?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斑马线对面是绿灯,我过了马路,挤进步行街里沙丁鱼罐头般拥挤的人流。

?我猜大叔是疯子或者强奸犯,这世界上脑子有问题心理有问题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大部分都喜欢往公园钻。当然也许他只是一个寂寞的大叔,真的有一个只吃肉的女儿,求爸爸带大姐姐回家陪她玩。

?我又在步行街逛了一下午,混混们吹着口哨从我身边路过,用下流的眼神打量我。我面无表情任他们看,在心里幻想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

?这是错乱又炫目的一天,让我恶心又让我着迷。我像喝醉了酒,沉醉在一场腐烂的梦里。我幻想我是烂掉的红玫瑰,孵化出虫卵啃食我的枝干。

?晚上我回到家里,卸掉脸上的妆,脱掉裙子和假发,把高跟鞋整齐地码进柜子里。我又回到了血淋淋的真实,等待着我已经开始溃烂的人生。

?几天后我在学校听说了一个新闻,南街公园里有个专门奸杀十几岁小姑娘的强奸犯落网,他四十多岁,没有家人,有精神病。

周日要去学校自习,每个老师都发了试卷。他们都说自己布置的作业不多,但没有哪个老师会把所有科目加起来看看。

?我写卷子写得快昏过去了,课间时趴在桌上睡觉。不到十分钟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站在沙滩上,眼前是翻涌的海浪,脚下是湿软的细沙,海面上有鸥鸟盘旋鸣叫。

?白色的泡沫被一下下推上岸,我一直往大海走。海水逐渐淹没了我的腿、肩膀、脖子。我闻到咸湿的气味,身体温暖又舒适。

?我一头扎了进去,海水把我完全包裹住,窒息的感觉让人畅快,蔚蓝的大海美得让人心碎。

?醒来之后我坐在座位上愣了很久。我从来没亲眼见过大海,但这个梦太真实了,好像我真的淹死了一回,用一种这么幸福的方式。

?李芳看我发呆就顺手推了我一把,我一个不防直接被推到地上。凳子和肉体砸在地上哐当两声,同学都看过来,李芳也吓到了,瞪着我不敢动。

?我默默地爬起来,扶起凳子,重新写我的试卷,同时在心里给“讨厌李芳”的计分表加一。

?那之后李芳没再烦我,我度过了安静舒心的一上午。午休后唱歌,有人跑上讲台点了莉莉周她说的《爱人》。

?他也想和你躲进/无光的地方生活/分享着丑陋/或翻了啤酒

?他也想和你沉溺/水下的世界生活/晕染的口红/缓慢地相拥

?播放到警报般尖锐又绝望的间奏时,这首歌就被人切掉了。我听到有人在嘲笑说这什么破歌,歌词乱七八糟的,声音也好吵。

?我在日记本上抄下这首歌的歌词。

?我觉得自己好像只在周六活着,一周里其他六天都是行尸走肉。

?对着镜子试穿新裙子时我想我已经无可救药,这么活下去,我一定会在某天疯掉的吧?

?这个周六我又遇见了谢酊。

?护城河旁有个老小区,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但走进去之后会发现里面整条街基本都是饭店,零星夹着几家便利店。

?有一家牛肉干锅位置偏僻,但招牌的牛肉超级好吃。我逛街喜欢往没人的地方钻,这店就是我在街上乱走时发现的。这地方知道的人应该不多,我在这里吃过好几次,从来没遇见过同学。

?这个晚上我又过去吃了。店里狭窄且闷热,大部分顾客会选择在店外露天的桌子上吃。我先去点单结账,然后在外面挑了一张干净桌子坐下。

?不一会干锅端上来,热气腾腾,我吃得很高兴,没注意到几分钟后旁边的桌子坐下了一群人。

?飞速就着牛肉吃完一碗米饭后我动作终于慢了下来,缓了缓准备再盛一碗。这时我发现旁边有人在看我,于是转头看过去。

?邻桌坐了一圈男生,都有些吃惊地看着我,也许是我刚刚狼吞虎咽的样子太吓人。我一眼看到坐在中间的谢酊,他又在抽烟,抬头看我一眼又很快低头拢着火机点火。

?我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笑。

?我不知道他们从我故作羞涩的笑容里看出了什么,善意还是别的乱七八糟的。总之他们之间开始有人向我搭话,问我怎么吃得那么急。

?我冲他们乱打手语,示意我很饿。人多的地方我总是擅长装哑巴。

?他们的眼神很快变得同情,以为我是个可怜的饿肚子的哑巴女生。

?我再次冲他们笑笑,继续吃我的饭。他们没再试着和我搭话,开始转而聊起学校里的事。关于谁谁谁和女朋友分手了,谁谁谁在追某个女生。

?他们说话声音很大,时不时有人在喊“谢哥”,说他牛逼,敢和讨人厌的化学老师干架之类。但是我没听见谢酊说话的声音。

?只在他们那桌上菜的时候听他开了口,说今天这顿他请,能吃多少吃多少。

?我把自己的肚子填得很饱,吃饱后人容易变得困倦,心情也会变好。似乎胃这个器官也和情绪挂钩,吃到好东西最容易让人满足。

?我哼着歌回到孙保生的房子,哼着歌准备换下我的裙子。

?别怪他总在梦里才敢承认/你是他最恨的世界里最爱的人……

?突然门外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我惊惶地往后一跳。

?没有任何反应过来的时间,大门被推开,孙保生走进来。他看见了我穿裙子戴假发化着妆的样子,整个人一愣。

?我吓破了胆,盯着他一动不敢动。他的表情在几秒钟内由呆滞转变为愤怒,冲上来攥着我的肩膀把我拖进了房间,接着把我扔在了床上。

?他开始疯狂地扇我巴掌,每一下都扇得我头皮发麻。他对着我的耳膜大吼:“你这个贱人!你他妈穿的什么!”

?他口里翻来覆去地骂我“贱人”“婊子”,扇了我十几个巴掌后,开始要扑上来扯我的假发。

?我推了他一把,试图逃走,但他抓住我的脚踝把我拖了回去,以更重的力道扇在我脸上。

?我被这一下扇得发懵,好一会没能回过神。孙保生也停了下来,口里骂了一句“我操你妈的”,突然开始扑上来扯我的裙子。

?我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尖叫,用力踢他,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孙保生压住我的腿,狠狠地攥着我的手腕,对着我的脸喷口水:“你他妈穿成这样是要勾引谁?跟你那个做鸡的妈一个德行!贱货!婊子!是不是要被男人操死才能满意!”

??他力气太大了,我根本就挣不开。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勃起了,硬着的下身顶着我,让我的胃都开始抽搐,疯狂地想要作呕。

?他开始掐我的腰,手伸进裙摆摸我的大腿。我错觉自己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半死不活地躺在砧板上口吐白沫。

??我的未来一直都沉在一片看不见的泥沼里,我从来不觉得我能得到什么好结局。但我从来没想过我会以这种肮脏的方式烂掉。

十四岁那年我读初二,被我的亲生父母送给了孙保生。

?他们是这么说的,爸爸做生意赔本了,妹妹的奶粉钱都快要出不起,哥哥上大学也需要生活费,他们实在没有能力养活我。

?生下哥哥后他们就一直想再生个女儿,但我是个男孩。小时候妈妈会把我打扮成女孩的样子,但我讨厌那些镶着花边的粉色小裙子,会吵闹着要把它们脱下来。

?长大后我性格阴郁,从来不和他们说笑。隔着一扇房门我不止一次听见妈妈对爸爸说,我的性格实在是讨人嫌。

?他们一直不喜欢我,我知道的。终于在我上初一时时他们生下了妹妹,我猜他们那时候就不想要我了。

?十四岁那年我离开家,成了孙保生和赵丽丽的儿子。爸妈说孙叔叔和赵阿姨都是好人,他们会对我好。他们还说真的很对不起我,下辈子我再投胎做他们的儿子。

?离开时我坐在孙保生的车后座回头看,隔着一扇模糊的玻璃,他们身后漆成灰色的房屋仿佛变成了吞噬人的巨兽。妈妈靠在爸爸怀里抹眼泪。

?我真希望那眼泪是真的。

?孙保生的手在我腿上乱摸,我拼命忍住想吐的欲望,用尽全力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我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居然被我挣脱了。

?我跳下床在桌子上随便抓了个东西,水杯还是什么的,我不记得。总之我把它砸在孙保生头上,好像有血流下来。

?然后我跑出这个房子,飞奔下楼梯,跑到了街上,接着停下,开始梦游似的往前走。

?我想我这时候脸上的表情大概很平静,或者可以称之为死寂。我甚至没有流泪,我没有任何要哭的冲动。

?我想我本应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对每一个经过的人控诉我遭遇了什么。可是要说的话太多了,我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讲起。故事太长总是没人愿意听。

?路人向我投来怪异的目光,毕竟我头发凌乱,还没穿鞋,光脚走在人行道上。

?可惜我没有镜子,不然我多少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可能像个风尘女,也可能被当作和家人吵架的叛逆青年。

?无所谓了。

?我只是在想,我的人生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沉没的呢?

?小时候我妈给我穿裙子我真不应该生气把它们脱下来,朝我妈吼“我是男生”。也许那样她就能多少喜欢我一点。

?也许那样我的命就会好一点。

?走到十字路口,前面是红灯。我光脚站在乌云下,恍惚间我的世界下起了雨,角落爬满苔藓,落叶腐烂,蘑菇生长。

?绿灯亮起,我光着脚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开始飞奔。

?我想尖叫,想大笑,为我无处安放的漂泊着的灵魂,为我不堪的贱命一条。

?我一直跑一直跑,跳跃着躲闪行人。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喉咙很痛。我想吐。我总是想吐,也许是因为我的内脏正在腐烂。

?突然我撞在一个人身上,接着跌落在地。

?我听到周围隐隐传来惊呼,但我像被泡在水里,看不清也听不清。我的世界下起了雨,雨水把我整个淹没了。

?恍惚间有人试图拉起我,有人在问我怎么了。

?我坐在地上抬起头,看到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谢酊站在我身前,看着我的眼睛问我怎么了。他伸出手搀扶我,我无意识地抓住他,指甲都快要把他的皮肤掐破。我的假发披散开,像海藻一样缠绕着他的手臂。

?溺水的人会下意识地拖住来救他的人,这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整天想着自杀的人,站在楼顶被夜风呼啸着吹过时也会忍不住发抖。

?他半跪下来,我上前抱住他,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脖子。

?“可以带我回家吗?”

?我像一只可怜的流浪狗,在滴水成冰的季节里瑟瑟发抖,窝在破烂的纸箱里,可怜巴巴地看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

?“可以带我回家吗?”

?我像来自地狱的恶鬼,最擅长恩将仇报,挣扎着爬出地面,把对我释放善意的人也拖进地下。

?我想我发抖得厉害,从里到外都在颤抖。我的眼神也许是涣散的,因为我什么都看不见。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询问,有人在喊“快报警”。混乱中我听见一声不太清晰的“好”,因为被闷在水里,所以环绕着气泡的声响,灌进我的耳朵,让我忍不住再次颤栗起来。

?其实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来救我。

谢酊家特别大。

?出租车进不去他家小区,他下车带我进去的。

?天已经黑透了,但小区里的灯很亮。小区里面都是独栋别墅,进他家大门后先穿过一个花园,然后他领着我进了屋外的透明电梯。

?原来校草不仅是不良少年,还是个家里很有钱的不良少年。

?电梯停在二楼,他开了灯,带我坐到沙发上,拍我的手让我松开。我才发现我指甲一直抠着他手臂,他衬衫上已经洇出血迹。

?我脸上妆花了,脏兮兮的。他叫我先去洗脸,我坐沙发上没动。我怕以后他在学校看见我认出我。

?我继续装哑巴,尽管他好像已经听见过我说话。他站在我身前盯了我片刻,想了想问:“要报警吗?”

?我摇头,伸手指他手臂上伤口,要他去处理。

?他顺着我手指看了一眼,转身去洗手台拧开水龙头卷起袖子对着冲。水声哗哗响起,我盯着他的背影。不愧是校草,光是一个背影就够让人浮想联翩。

?冲完伤口后他就没管我了,自个上楼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起身去阳台看了看。

?我头一次见这么宽敞的阳台。阳台外摆着兰花,是电视机里说的名贵品种。角落里有个半环形躺椅,里面放了个kdle和几张唱片。

?我在那站了一会。从落地窗往外看,下面是一个花园,被漆成白色的小栅栏围起来,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冷清。

?因为室内亮着,玻璃反光,我能模糊地看见自己。玻璃上映出的我穿着廉价的裙子,光着脚,浑身都透出一股庸俗的劲儿。

?好没意思。

?我一转身,却被吓得一愣。谢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他走路怎么没声音?

?我看着他,他说:“房子很大,你随便住,不收费。”

?我歪着头注视他,眼神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这么好心”。

?同时我在心里觉得自己很贱,他在大街上救了我把我带回家,让我有生之年进入这辈子都买不起的房子,我居然还要表现得这么傲气,装模作样又做作。

?他好像知道我想问什么,勾了勾嘴角,居然说:“你要真是女的我就不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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