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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冰凌果巴伐露和街边棉花糖

 

柔软的床铺,干燥温暖的被窝,安静到可以听清枕头堆后人呼吸的环境。

和每一个潮湿阴冷的混合着其他人惨叫的夜晚都不一样。

但是邵岚睡得并不好,没有从地狱爬出来的人会突然对来到疑似天堂的地方接受良好,也许再度醒来,他又躺在窄小的铁架床上。

他梦见无数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不同的面容发出同一个窸窸窣窣的嗡鸣,他们在对他嘶吼,和他讲,他不属于这里,他应该回来,我们这种人不配拥有任何情况的明天。

一片漆黑中,邵岚用手挡住右眼,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天将破晓,才再度阖眼。

楚铮有晨跑的习惯,他起来的时候看见邵岚睡得不是很安稳。

回来的时候,他把买的早点放到了桌上,然后进了厨房。

早晨的集市上有卖冰凌果,类似于冬天才会结果的柠檬。楚铮打算做个免烤箱的蛋糕,等从医院回来,正好冷藏得差不多。

这样想着,楚铮进了厨房,架好机位开始直播。

清晨,突兀开启的直播间人数寥寥。

【卧槽活久见,视频博主居然直播了?】

【前面的,整除大大偶尔有开直播教大家做菜欸!】

楚铮在视频网站的账号叫“整除不开的厨房”,但是更多的被粉丝戏称为整除家今天的饭。

稀奇古怪的菜式,或常见或少见的食材,时中时西还有干脆魔改融合菜的作风在美食区这一赛道没什么竞争力。星际科技极度发展的同时,可以完全代替食物的营养剂和可以做饭的家用机器人让选择自己动手做饭的人越来越少。但在视频网站上,随便做点什么菜就能火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现在的烹饪和美食博主们卷得厉害,有复刻古典菜式的,有发挥神农尝百草精神狂吃黑暗料理的,有手艺堪比五星级大厨的,楚铮的账号能小有名气的原因则特别简单——

简约低调但看着就很贵的开放式厨房,虽然没有露过脸但实在赏心悦目的身材和衣品,以及让声控感觉满足的讲解。

哪怕不想看画面的热闹,当asr也是可以的!

【这里好像不是整除家?】

【今天我们做什么鸭!】

把黄油隔水融化,楚铮看了一眼终端上滚动的弹幕,回答了几句。

“是,我出门了,因为没时间剪视频所以就开直播了,今天做冰凌果巴伐露。”

“现在在做饼干底,巧克力饼干的话最好是像这样碾碎,用破壁机就打成粉了。”

那边黄油也融化得差不多了,楚铮把它们混合在一起,在模具里压实后放进了冰箱。

【这么兴师动众是早餐吗,换我就直接把饼干吃了】

【啊啊啊主播的腰斯哈斯哈】

【前面的怪人……带我一个!】

然后楚铮取了三个鸡蛋。

【要出现了】

【要出现了吗】

【我是新来的,有人解释一下吗】

【整除大大的绝活!】

【徒手——分离——蛋黄和蛋清】

不需要工具,磕开鸡蛋,蛋黄和蛋清就在两半不同的壳里了。

“只要蛋黄,然后加入砂糖。”

楚铮不擅长和观众互动,讲解的话也更像有点刻板的料理书。

把吉利丁片用冷水泡上后,楚铮搬了凳子开始削冰凌果皮。

【请不要给无意义的东西特写啊!】

【比如装果皮屑的碗……】

【我知道,大家都想看主播的手】

【知道也没用,你们看除了一开始他看过弹幕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冰凌果皮屑和牛奶一起煮,煮到周围冒泡,”楚铮稍微侧开一点向镜头示意,“这样就可以关火了。然后过筛。”

他听到楼梯那边有响动,顺着侧开的动作回头,是邵岚醒了。

邵岚穿着睡衣站在二楼的栏杆边,看见他在对着终端自言自语,识趣地没有过来。或者是,这样的情景,类似的设备,让他想起了什么不妙的东西。

“早安,你起了啊。”

楚铮把终端的麦克风关掉,然后走了过去。

“我在直播,一会儿就好,早点我放在餐桌上了,吃好我们去医院。”

“您不和我一起吗?”

这下楚铮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他莫名想起自己朋友家的猫,在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就趴在楼梯上眼巴巴看着。

“我可能还要一会儿,或者,来帮忙吧。”

楚铮把一碗淡奶油连带着打蛋器一起递给邵岚。

“一个方向打到像麦穗一样就可以了,”楚铮想了想补充道,“为了能一起吃饭,辛苦了。”

邵岚呆呆地捧着手里的东西,眼羽下混沌的浅焦糖色看向楚铮,眉头微皱。

楚铮意识到他可能不想面对黑洞洞的镜头。

“这里不会入镜,好吗?”

安顿好邵岚,楚铮把奶锅里的冰凌果奶一边搅拌一边倒进蛋黄液里。

【主播可算回来了】

【啊啊整除你忘了开麦克风了】

【刚刚主播去哪里了】

【好像是和人说话】

【?新npc?】

偶尔有楚铮的朋友过来蹭饭,观众们见怪不怪。

把牛奶蛋黄糊复煮后,楚铮一边把吉利丁加进去搅拌,一边好笑地看着邵岚握着打蛋器和淡奶油作对。

很专注,像个设定好程序的发条人偶。

【??终于有声音了】

【啊,主播刚刚是不是笑了】

【我天好苏喵喵喵】

但是,麦克风刚打开,观众们就听到了噩耗。

楚铮说道:“接下来,打发淡奶油,把它和牛奶蛋黄糊混合倒进模具冷藏等待就完事了,但是这段我们就先不播了,大家再见,记得吃早餐。”

【啊啊啊念菜谱是吧】

【有始无终的男人再见】

【再见整除大大】

楚铮关了直播,然后凑过去检查邵岚的淡奶油。

雪白的奶油,带着从冰箱里出来的寒气和甜腻的奶香味,微有纹路的状态恰到好处。

“邵岚真是料理界的天才哦。”楚铮并不吝啬于夸奖。

邵岚抬起了头,略微凌乱的发丝显得他冰冷的表情都有些柔软:“是这样吗?”

把做好的巴伐露放进冰箱里后,两个人坐在一起吃了早点。

楚铮莫名觉得邵岚今天的心情不错,虽然依旧没有笑容。但面无表情总比昨夜不由衷的讨好笑容要好,那弧度虽姣好却着实刺痛了他。

“之前是用过医疗舱是吗?”

楚铮坐在医生的对面,医生快速在纸上写着什么。

“虽然外伤愈合了,但是内里的毛病不少,尤其是胃功能。右眼球的结构经过修复虽然完好,但视力是已经完全丧失了。”

“还有治疗的可能吗?”

“我也想,但是没有。”

邵岚的情况没法去公立的医院,而这位来自私人医院的医生显然在边境星系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不仅没有怎么评价邵岚破烂的身体情况,也对他稀少的生理构造避而不谈。

看得出来医生很想补充一句早干嘛了,但是他最终还只是提了一点意见:“慢慢调养吧,还有就是,悠着点。”

在医生暗示男人都懂的眼神里,楚铮感觉到了一丝无语。

回去的路上,楚铮格外关心邵岚的情况。

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邵岚恐惧出门和人群,而从医院走到家,这条步行街是必经之路。

早晨的时候人烟稀少,但从医院出来已是中午,人声鼎沸的街道对于游客来讲是热闹,但是对于邵岚来讲就未必了。

想了想,楚铮不着痕迹地牵起了邵岚的手,把他护在了飞行器通道的另一侧。

掌心里的手触感冰冷僵硬,感觉到邵岚的不自在,楚铮想找点什么岔开话题。

正好,街道的转角,有一个棉花糖摊位。

古早到完全是古地球文物的铁皮机器,舀一勺糖粒倒进去慢慢就会蓬起细细的糖丝。

沿着木棍层层环绕,蓬松的棉花糖越来越大,最后变成粉红色的一大捧。

“我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卖这个。”

用终端付了钱,楚铮把棉花糖递到邵岚手里。

像云朵一样轻飘飘的,不真实的甜丝丝的。

邵岚想着,没有抽回和楚铮牵着的手,在手掌传达来的温暖和糖果的甜味里,似乎周围的人声渐渐远去,背后不适的感觉,人潮汹涌的目光,都变成了朦胧的东西。

他就这样什么都不打算思考地任由楚铮牵着走,然后不知不觉发现,吹起的风快把棉花糖吹没了。

楚铮倒是笑得自在,没有几步他们就能回到民宿了。

“这是医生给开的药,还有一些维生素什么的。”

楚铮把瓶子递给邵岚,然后转身去拿水。

“对了……”他想说蛋糕可能已经凝固了。

“唔?”

邵岚想回答他,微微张开的唇齿露出一点舌尖,白色的药片静静躺在舌面上一闪而过,有种病态的吸引力。

楚铮没好再看,去端东西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的情绪波动。

瓷质的盘子里,冰凌果巴伐露的切角卖相极好,楚铮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剥下果皮的果肉做了蛋糕顶部的淋面,淡黄色散发着奶和清新果香的甜品上点缀着翠绿的薄荷叶。

“今天不用筷子,用这个吃吧。”楚铮附上了一个叉子。

楚铮注意到邵岚不怎么会使用餐具,他很难想象之前这个人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谢谢。”

邵岚接过叉子,开始专心对待眼前的甜品。

寒冷季节室内的暖气总是让人觉得温热到郁闷,颜色清新且酸甜可口的甜品就像它的原料一样,像雪地里丰盈的果子消退掉不少燥热和不安。

邵岚尝试着把叉子上的蛋糕送至唇畔,冰凉的甜蜜入口即化,英式蛋奶酱的浓郁和果皮的清新味很好地混合在一起。这种感觉让他楞了一瞬,4时前他的世界里还只有营养剂的化学品滋味。

他似乎停留在原地,就有人拉着他的手领着他跨越一道从地狱到天堂的鸿沟。只是掌心的触感并不真实,他无法相信那是救赎他的路,那点温暖像血色无光的地狱里垂下的蛛丝一样微薄。

邵岚抬起头,想去仔细看看楚铮的面容,然后随着跳闸的声音,世界突然黑了下来。

“别怕,我在你对面。”

楚铮开口道,“停电了,感觉不是这里电功率的问题,我去看一下保险丝一会儿回来好吗?”

邵岚没有说话,看着楚铮带着终端微弱的光离开。

窗外周围的几栋楼也是漆黑一片。楚铮回来的时候,邵岚坐在沙发上。在终端的光下,像一片沉默的影子,极黑的夜晚,苍白的皮肤,月影下带着模糊微光的轮廓。

“你……”

“……楚铮。”

这是邵岚第一次开口叫他。

“我在呢。”

宁静的黑夜,可以放大人类所有除了视觉之外的感官和情绪。

邵岚向楚铮的方向凑了凑。

“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带我回来吗?”

邵岚低下头,遮掩住眼中的不安。他感觉心中的期待在钻出他自我封锁的枷锁的边缘疯张着,寂静的,刺痛的。

无人可以相信,他也不该如此。

楚铮被问的一愣,但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个时候如果说出口,也不是那么难为情。

“邵岚之前听说过古地球一种不再使用的语言吗?”

“一目惚れひとめぼれ。这大概是我的答案。”

楚铮轻轻笑了一声,“或者说第一次看见你的眼睛,我就想到之后要怎么做了。”

楚铮把手搭在邵岚的肩上,见对方没有抗拒也没再颤抖,长臂一伸,把人揽在怀中。

邵岚能闻到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沐浴露气味,耳边温热的胸膛内,心跳鼓动着,他睁大眼睛,哪怕右眼不能看见任何东西,一点光线也没有。

“房东来消息了,说整个街区的电都停了,他接到的通知是明天早晨之前会检修完毕。”

“晚餐之前是恐怕没法有电了,我们要不要出去吃?”

“好。”

两个人没去白天的步行街,而是走了一条人流量更少的路。

街边有一家饰品商店,黑粉色交织的门脸,橱窗里,展示着几件花边的衬衫和黑色裙子。很多的爱心和蝴蝶结元素,楚铮还看见了绷带和远一点货架上精心装饰过的美工刀。

可能是女装店吧,但是邵岚似乎被吸引了注意力。

“那边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邵岚摇头。

“去看看吧,似乎除了女装也有在卖别的东西。”

楚铮拉着邵岚进了店铺,然后看到了饰品区的墙面。除了黑白色系的头饰和发卡,还有做工精美的眼罩。

“刚刚看到了,可能稍微有点在意。”邵岚这次倒是诚实了。

把右眼遮挡住会安心一点吗?怕触及到邵岚的伤痛,楚铮之前一直没有问过他的眼睛。

很多都是白色花边带着黑色蝴蝶结的,感觉很像英式的女仆会用的装饰品。

“邵岚有喜欢的吗?”

邵岚在观察了一会儿后点头,在对方鼓励的目光下挑了一条纯黑色的。

虽然是纯色但是边缘有简约的蕾丝花纹,在这排重工的饰品里显得有点特殊。

“就要这条吗?”这样问着但是楚铮已经把它买下来了,“要戴上吗?”

商店的一角,楚铮拿起两边纤细的带子,撩开邵岚额前的发丝后,轻而温柔地把眼罩覆在邵岚的右眼上。

“好了。”他把带子在邵岚的脑后系了一个蝴蝶结。

身体的缺陷和无法愈合的伤疤可以用衣服掩盖,暴露在空气中曾经不堪的残缺也许也能被布料遮挡住了。就像在伤口上贴的创可贴。

邵岚不喜欢痛,但独自一人的时候,他喜欢沉默地感受伤口泛起痒意,缓缓愈合的感觉,这让他感觉生命力还在自己的体内。

“终端上写这附近有家炖菜不错哦?”

楚铮把邵岚露在外面的手揣回厚实外套的口袋里,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炖菜,应该是这颗星球上人们早期的日常食物,在寒风呼啸的夜晚,没有什么比聚在一起享用热腾腾的家常菜肴更宽慰的,也许食材简陋,但烹饪者的用心和爱会通过温度传达给每一个家庭成员。

“供电不恢复的话,晚上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了。”楚铮从商店架子上拿下一瓶伏特加的时候,这样说道。

楚铮在晚上会打开客厅的电视,这样在他不说话的时候,屋子里也不会陷入无声的恐怖,频道里的声音将像他一样在陪伴邵岚,但到底是寂静恐怖,还是有声音的世界更可怖?

安静的环境更适合发掘危险,但电视的嘈杂却意外地填补人心中的角落,这里很安全,在不踏实的温暖里邵岚这样告诉自己,像担心在浴缸里溺水的人。

“能喝酒吗?”

但是很可惜对方并没有回答他,邵岚站在楚铮旁边就像一片沉默的影子。

“嗯?”楚铮低头去观察他的表情,对方才微弱地点了点头。

万幸路灯和民用电力不走同一个系统,但是到家门口,两个人就不得不摸黑了。

楚铮一只手拿着终端照明,另一边胳膊供邵岚挎着,家里漆黑一片,但让人惊喜的是,房东装饰吧台用的小彩灯是用电池的。

开关打开,星星形状的灯带散发宁静的暖黄色光线。楚铮把买的东西放下,转身去拿了两个杯子。

橙汁,冰块,伏特加,简陋,但已经是便利店调酒流派不错的配置了。

连楚铮都觉得这样简单的体验有些新奇了:“如果你愿意和我回去,我们可以共享我的酒柜。”

只有总和楚铮混的朋友才知道这句话的含金量,其在酒鬼的眼中不亚于摄影佬看见一面墙的各种镜头,甚至徕卡哈苏各种机子随便玩,实在是巨龙的宝藏。

邵岚坐在吧台外面的高脚凳上,去看楚铮动作。

螺丝刀,简单到只有橙汁冰块和伏特加,但是却能被星际调酒协会收录,不得不承认有其独特的魅力所在。口感佳,易入口,但也许会喝醉。

威士忌杯加冰,凭借感觉往冰杯里注入5厘升左右伏特加,考虑到邵岚比较喜欢甜的,橙汁比常见配方多加了5厘升,然后半盎司冰凌果汁调节口味,冰块在混合间发出令人愉悦的响声,完工。

冰块通过棱角折射暖黄色的酒体,指尖下触碰杯子的感觉冷冷的,但寒冷不再被邵岚担忧或惧怕。

他没见过这样精致的酒。酒倒不是不常见,有的时候其他的商品会冒险带回来劣质的酒,或者什么人随手给的奖励,有的时候还有香烟。

他们会聚在一起,伤痕累累,失去希望的人们依偎着彼此买醉。被准许放风的夜晚走出地下室,在荒芜的院子里,高墙之内围成一圈,沉默地去看那一丝火星。

供人虐打,被挖走器官,趴在富人的脚下当条凳子或看门狗,和邵岚呆在一起的同类并不和他交心,一群没什么特殊的奴隶,和一个精致漂亮但因为伤痕和残缺要被特价处理的滞销品。

清甜的橙汁,冰凌果的微酸和雪的清苦,微量的酒精温柔地在邵岚的脑海中穿行。

“要换一个位置吗?来试试看。”

楚铮走到这边,把吧台交给邵岚。

他放松地把胳膊搭在台面上:“就当我是个普通的酒客就好,今夜的调酒师先生。”

邵岚莫名有些紧张,他记得楚铮的步骤,也记得昔日那些人怎样往胃里灌酒。

这个,这个,然后是这样。

“咳咳……”

入口的滋味和楚铮能设想到的所有可能都不一样,邵岚几乎是递给他一杯橙汁。

“喝那个不好。”邵岚头一次有些自己的想法,发丝将蕾丝眼罩遮掩一半,漂亮的左眼却清清亮亮,他试探地去看楚铮,又倏地垂下眼睫。

楚铮有些惊讶:“为什么呢?”

也许是酒精开始支配大脑,邵岚绕过吧台,伸出双手抱住了楚铮。

“我的世界告诉我不幸的人会喝酒。”

买醉的同伴,涨红着脸的嘶吼,大口大口的呕吐,吐掉胃里为数不多的东西。捶打地面直到鲜血淋漓。

“喝酒又带来新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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