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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野有死麇

 

把工作间的炉子升起来,他才想起小锤子还在镜流的灶台上放着。凡是有一技之长的人,尤其是做精细活的,趁手的工具都不会借给别人用,比如理发师的剪子药师的秤。于是应星立刻灭了火,连院门都没带上就去敲隔壁大门。

无人应答。

景元其实是到了门口的,从门缝里瞧见灰白头发,就掉头走了,跟镜流说是风刮的太大,外边没人。

这边应星急的厉害,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回到自家院子的东墙下边转了两圈,反应过来时已经翻过墙站在杏树底下了。他目标明确直奔厨房,里头没人乌漆嘛黑一片,便从兜里掏出火折子点上,可是锤子不在那里。原来是镜流顺手放堂屋等明天给他送过去,但两边互不知情。

总之等他费了番功夫找到宝贝锤子之后,没有走大门出去,选择原路返回——天知道工匠的脑子为什么那么直,如果再给应星一个机会,他绝对不会图省事翻墙。因为当他腰上挂着锤子熟练地从那个缺了几块砖的墙头下来时,自家的院子里有个人。

北风呼呼从洞开的门里灌进来,村里的高大娘扶着铁锨抬头看他。像平时打招呼一样说:“难怪给小应介绍那么多姑娘都看不上,果真是这样。小应一去那么久,隔壁的可寂寞坏了吧?”

“高大娘不是那样的”

“别害臊,你们怎么想的大娘都晓得。镜流年纪轻轻先守活寡,又成了真寡妇,人疯疯癫癫的终于好了,还被婆家惦记着财产不敢嫁人,可惜了一幅美人胚子。你俩要是看对了眼,大娘给作媒。诶呀,说这么多都忘了,大娘的锨和把松了,小应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高大娘其人虽然姓高,却是五短身材,唯一和“高”沾边的就只有那张嘴,舌头可一点都不短,最热心给人说媒。应星呆呆地修好铁锨,并思考了三秒拿它铲自己的脖子还来不来得及。大娘笑呵呵地走了,只留下匠人魂不守舍地关好门。

一夜之间,铁匠应星和寡妇镜流的恋情在罗浮村传开了。时下倡导自由恋爱的新风也吹到罗浮大地,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合适的不得了,应星闷头赶了三天的单子,完全不敢出门见人。来取农具的人还要调侃一句这么努力是攒彩礼吧,气得应星差点把那把锤子扔到火炉里。

对村野人家,衣食大于天,鲜花属于生活中可有可无的点缀。院子里的空地都是随季节种植蔬菜,有钱有闲者才是例外。对于普通村民,院落的点缀也就那么几样,除了金黄的十字形菜花外,最多是爱美的年轻女子靠墙边种几棵火红的凤仙花,然后到药房开半两白矾染指甲;或者在篱墙边留几蔓未铲除的牵牛,根据土质开出天蓝到洋红的花朵。

因此丹枫抱着白梅走进家门时镜流有点诧异,默默从角落里拉出一只陶罐,看着丹枫把花枝插进去整理,犹豫半晌终于问:“天气犹寒,这花是哪里来的?”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消。”

“你倒拿诗来答我了,看来阿枫虽是杏林世家出来的,余的书也没少读啊。”

“谈不上多喜欢吧,只是打法时间的法子而已。”

“那你可知哪里的梅花最有名?”

先朝以来,文人画士以凌寒自开的梅花寄托意志,爱梅种梅之风流传四方。苍城本就是贸易都会,恰巧气候正适合养梅,渐渐成了规模,苍城梅随着往来商人渐渐扬名,不过时至今日已经找不到真正的苍城梅了。

苍城毁于战争。

繁华的城市在敌机的视野中是再显眼不过的目标,空袭警报成为镜流童年的背景音。屠杀开始前女孩攥住母亲靛青的衣角,女人背上是咯咯笑的幼妹,全然不知危险的逼近。她们摇橹躲进芦苇荡,直到落日西沉才漂回岸上,彼时翠湖已然变成血湖,虾蟹的腥味教人呕吐。随后是离乡流亡,正逢瘴疫横行,稚子死于疟疾,草席一卷埋在乱葬岗。失魂落魄的母亲被大兵强暴,后来的某天打水时失足落入井中——镜流冷静地看着她斑白的鬓发殷红的衣襟,拔下镶嵌碧玉的檀木发簪,眼泪都没掉一滴。也许那时她已经疯了。十三岁的少女收拾好仅剩的细软,再次离开这个伤心地。

后来镜流到了曜青,白公馆正在流民里选下人。她含着那块窝窝头直到津液都沾上甜味,然后才咽下半口,直到剩下的全都碎成渣滓。那根簪子进了管家的口袋,镜流成了白家小姐的丫头,白小姐单名一个珩字,在军阀家里天真烂漫的教人羡慕,待她也极好,拿到第一把枪后吵着让镜流也学,虽然后者对体术更感兴趣。白小姐眨着大眼睛说你要保护好我,一边握着镜流的手扣动扳机。子弹居然没脱靶,然而响声还是让二人耳鸣。她很少承诺什么,却在白珩揉耳朵的时候轻声说我答应你。

她们俨然比亲姐妹还亲了。镜流会拉着她的手,温声讲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不是做女红的事,不是学记账的事,甚至不是读书的事。镜流说她家曾种了三百本梅花用于售卖。梅以曲为美,以欹为美,以疏为美,然而植物的天性是向上长的,为了得到欹斜的梅花,大人用绳子将幼树捆住,用斧子斫去直挺的枝干,树瘤是梅树的伤疤,却让人赞赏不已。那时镜流未满十岁,她问父亲:“为什么要拿绳子把梅树捆起来?”父亲说:“这样的梅才是美的,若是不加修剪,又和路边的野梅有什么两样,哪里有人愿意买呢?”

白珩插嘴道:“如此扭曲梅树的天性,和裹脚布又有什么差别?”

镜流笑着摸她枕在自己膝上的脑袋,继续说:“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父亲说没有办法,人们就是喜欢欹梅,喜欢小脚。如若不迎合风气,那我们家也要喝西北风了。最后他搬了一株格外瘦小的梅花到我的院子里,砸开花盆,松开绳索,任由它生长,很快就比我都高了。”

“后来呢?”

“后来我就遇见了你啊。”

后来的后来仇家掳走了放学路上的白珩,这姑娘喜欢甩开保镖自己走,只带一个镜流,给了他们可乘之机谁能想到曜青城里也能出这样的乱子呢。镜流砍晕了两个人,终是双拳难敌四手,被蒙汗药捂了口鼻。汽车颠簸十几天,她最终被卖到罗浮村成为了景家的媳妇,直到如今。

她说:“世间已无苍城梅。”

丹枫怔愣着瞧着镜流苍白的脸颊和泛红的眼眶,猜测大概是梅花让她想起伤心事。他轻轻拍着女人的背,像哄做噩梦的景元那样,随后手被拉着放下,镜流正色道:“你与我们不同,丹枫。应星对你确有一番热情,你在犹豫什么呢?”

“景元还小,这个家也离不了我。”

“这个家何时离不了你了,难不成是我的原因?”

“当然不是。我知道应星哥跟母亲没什么关系,只是”

“只是你被这礼教束缚太深了。我只长你十岁,和应星差不多大,你叫他哥,叫我母,实在有意思的紧。”

“那是因为元元。”

“要是你真的一心向着他,开始就不会纠结,本本分分当好贤妻良母就行了,不是吗?”

“”

“还是说你就甘心呆在罗浮相夫教子,带大一个孩子再给他生孩子?”

丹枫的指甲几乎把掌心掐出血,沉声问:“现在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这个道理我也是知道的,可是你不也妥协了吗,镜流?”

“我累了,丹枫,我真的累了。”她扯出一个笑,状若疯癫,“新婚夜我把剪刀藏在枕头下面,那把剪刀真好,磨得锃亮。我想着等那男人进来,要是想碰我,我就拿剪刀捅死他,然后自己也去死。结果他是个胆小鬼,直接翻窗跑了,连夜去参军。后来我才知道在我前头他死了三个老婆,没人愿意再嫁过来,于是花钱买了个女人。”

“后来他和他兄弟都死在战场上,你把元元抱回家,又急着娶我进门,是为了不被再一次卖出去,对吗?”

“丹枫,你真的很聪明。现在不一样了,没人能再欺负我们。”

“嗯。”

他抬头看向长出芽苞的杏树,太阳沉沉的挂在枝头,对镜流说:“元元快放学了,我先去做饭。”

景元在县里念高中,住校,一个月回一次家,寒暑假才在村里长住。他背着铺盖卷,左手提着一摞书,右手袋子里装着碗筷,从拖拉机上跳下来,闻着阳光下的麦香回家了。

铁匠已经搬走五年有余,荒草几乎淹没了庭院。那棵老杏树今年拼了命的结果,树枝沉甸甸的垂下来,估计有不少掉到了隔壁,在草丛里慢慢腐烂。

今天回来是提前说过的,因此他的母亲和媳妇都在家里等着。进屋就看见墙上挂着一块猪肉,雪白的脂肪有两指厚,想必油水很足。

镜流依然是冷淡性子,评价了一句像个逃荒的,便自去生火了。丹枫帮他把大件小件归置好,微笑着询问功课如何,景元一一答了,又捡着趣事同他说。比如学校的楼道里有个公告栏,双面都是玻璃,每天有人换新的报纸进去,他们就围着看,书生意气指点江山;又譬如早晨六点响彻校园的广播,开始总能把他吵醒,后来练就了在播音里继续酣眠的本领。

“你起的晚没问题吗?”

“阿姐,多睡才能保证精力充沛嘛。学习不是看你在桌子面前坐了多久,是看你学会了多少东西。”

“嗯,元元打小就是个聪明孩子,阿姐放心。”他想摸一下景元的头,这是从小的习惯,猛然间发现已经需要抬高手臂了。

景元蹲下来认真地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笑呵呵地说:“阿姐比原来更好看了,我这次带了外语课本,可以一起看。”

他们共同翻着那本小书,景元紧紧靠着丹枫,低沉微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丹枫身上和面颊都发烫,这和小景元脆生生的音色实在大相径庭。但是出于某种私心,他不想把他推开。

不知不觉喷香的猪油味已经传来。景元长成了很大一只,坐在桌子前有点伸不开手脚,默默把猪油渣拌到饭里。食不言寝不语是镜流定的规矩,更早要追溯她的家庭出身,丹枫也不是话多的,吃完准备去洗碗。只听景元说:“我来洗吧。”

他洗完碗顺便去冲了个凉,拿水瓢舀上大缸里的水从脊背浇下来,冲走臭汗与疲惫。

“阿姐,还在看书呢?光太暗小心坏眼睛。”

丹枫白花花的胳膊从蚊帐里伸出来,景元把书接过来放在桌上。燥热从心头升起,在下腹燃烧,他的阿姐趴在床上,依然温和地微笑着,颈后挂着红绳,衬得背上愈白。

景元忽然意识到丹枫已经二十二岁了,他记忆深处面庞模糊的生母就死在这个年龄,像一朵被揉开的盛放的荼靡。烛火跳动着,他的妻丹枫应该会更喜欢这种文邹邹的叫法疑惑地歪头,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喜欢喂蚊子。

景元爬上床,在外侧拉好蚊帐,将它垂下的部分仔细压到褥子下边。丹枫翻身滚到最里边,用薄被盖住半张脸,一双碧色眼睛盯着丈夫宽厚的背——和应星比还是差一点,但是也算得上男人了。他因为想到老情人心虚,双腿夹住粗糙的毛面。

自应星走后,他仅仅是每周自渎一次,用的还是对方做的东西。五年前铁匠收到朱明来的电报,上曰“怀炎病危速归”,从此杳无音信,不止是不是死在了外边。丹枫体会到了独守空房的寂寞,心头有怨却无处可说,再后来景元也走了,便只剩下了他和镜流,连多的话都没有。

景元吹灭了蜡烛,月光流水一般从今年新换的玻璃窗里流到屋里,又透过白色纱帐照在他们身上,影影绰绰的。虫鸣声聒噪,有心事的人更热了,把被子踢到脚底下,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景元看,从长开的脸看到鼓囊囊的裤裆,突然低声笑了:“这样子多久了?”

说话的时候修长手指点在那个部位,景元身子一抖,好像逃学被抓包的小学生,支支吾吾地说:“从回来开始就……”

其实洗澡的时候凉水冲刷软下去一次,只是见到丹枫又高高立起来了。少年在学校宿舍第一次梦遗,拥挤的大通铺,小伙子们胳膊腿搭在一起,因而他小心地掩盖被褥上的污渍,脑子里想的却是阿姐的细腰和红唇。在更小的时候他也曾梦见高壮的邻家大哥压在阿姐身上,阿姐把胳膊咬在嘴里冷汗涔涔。等到回过味来当事人已经离去,于是在心头拧成一个疙瘩,又不舍得对阿姐撒气。

说到底他本就可以离开的,但是留下了,为了年幼的丈夫和年轻的婆婆。

忽然下身一凉,那双手竟然直接剥了他内裤,甚至弹了下硬挺的阴茎。

“嘶……有点疼……”

之前被把尿的时候阿姐好像也这么玩过,两相对比意味却大不相同。丹枫轻飘飘地说:“一直憋着对身体不好,我来教你——教你怎么做个大人。”

他因为“大人”二字浑身颤抖,丹枫估量了下那东西的大小,扭着腰骑在丈夫身上,拿自己的阴唇去摩擦,很快就把柱身蹭得湿乎乎的,肥大的蒂头也立了起来。童子去的快,只是这么一蹭就把白精交代出来,弄脏了丹枫身上的红肚兜,他啧了一声,抓着景元不知道该放哪里的手摸向背后的带子。景元从善如流,很快就把那件衣物丢在一边。

半硬不硬的时候是插不进去的,丹枫又磨了会儿,很快舒舒服服流出一股水,浇在年轻者色泽浅淡的耻毛上。双手撑在景元腰间,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你小时候还吃过我的奶呢。”

然后对准阳具坐下去,一口气进的太深,自己的腰反而软了,趴在景元胸口喘气。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终于红着脸握住他的腰果然两手就能抓紧,说出了第一句完整的话:“阿姐里面好紧,夹得元元有点疼。”

丹枫太久没跟人做过,闻言努力放松,然后把屁股抬起来一点,又压下去。景元就和猫一样在他身子下面叫,引来丹枫的关心:“还痛不痛?”

“没事了,阿姐歇着吧,元元来伺候您。”

这小子怎么还一口一个阿姐。丹枫摸了下滚烫的耳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景元翻身压在下头。忘了他已经比自己高了,丹枫有点懊恼,双腿却很自然地盘在对方腰上。

景元和应星不一样,他的动作很克制很小心,时不时问丹枫难受不难受,丹枫憋着笑咬他耳朵,让他快一点,被弄狠了就咿呀咿呀叫。景元第二次射到里面的时候问:“我和应星哥谁更厉害?”

“当然是元元厉害……”丹枫半吐着舌尖,手臂紧紧勒住他的脖子,含糊不清地说,“……老公最厉害了……”

事后景元窝在他怀里,口中含着一个乳尖,手揉着另一个,丹枫拿手指轻轻梳着他浓密的白发,任由对方的精液和自己的淫水从股缝间流出来。

“景元也是大人了,以后便唤我的名字吧。”

木槿花,又称朝开暮落花。因其清晨开放而傍晚坠落得名。

当应星带着新开的木槿花进屋时,丹枫刚刚醒来。他醒得越来越晚了,或许是因为醒得早或晚并没有什么分别。看到新换的花,苍白的面孔上难得露出一点笑意。他伸出手指碰了碰柔嫩雪白的花瓣,被微凉的晨露激得缩回去。他们很默契地没有提及铁链当啷当啷的响声,丹枫的眼神堪称平和,随口问他:“哪里摘的槿花?”

“这很重要吗?”

“也是,你再关我几年,估计不用锁也走不出去了。”

丹枫讥笑一声,应星沉默以对。他掀开薄被,看见的是苍白、修长但细瘦的腿。那条腿曾经是很有力气的,快准狠地踢到他的麻筋,让应星跪在他面前。只是他终究心软,或许是医者仁心,或许是没有把倒地的人放在眼里,以至于自己也被两条胳膊惯到地上。

他们都挂了彩,争斗以丹枫被缚告终。后来应星升职加薪,从二十几平的小宿舍换到了有院子的大屋子,唯一不变的是铁链和锁,以及屋里的人。

丹枫恨他,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应星虔诚地亲吻他修剪圆润的脚趾,哪怕对方的反应是踢上研究员的俊脸。

对,就是这样,你的眼里注视的只有我,虽然我用的方式如此不齿。他捂着通红的脸颊放声大笑,像是狂信徒得到了神明的垂青。

神明的垂青还是神明的厌弃?这无所谓,大多数时候他是不在家的,而丹枫所住的房间经过精心的修饰,一切有棱有角的家具都被打磨光滑,没有镜子瓷器之类的易碎品,如果家里有老人,这种设计显然足够用心,对此丹枫只是说:“不用整这些有的没的,我还不至于因为出不了门寻死觅活。”

“可是我会因为你遇到危险寻死觅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丹枫在心里诽谤。他还在罗浮村做铁匠的时候就技艺高超,纤细的铁链与其说是束缚的工具更像是装饰,有一段时间还挂着铃铛,一步一响,惹人心烦。他用了整个白天将其全部扣掉,十指鲜血淋漓,在绣花床单上染出新的花朵。

夜里应星给他涂碘酒,丹枫俯身道:“你不若把这链子解开,我自己处理效果好得多。”

应星拒绝了。

有形的铁链牵住了丹枫的肉体,但是没有什么能牵住他的灵魂。

在做爱的时候这一点尤其明显,虽然他会痛呼,会高潮,眼底会涌上情欲;虽然他呻吟勾腿的样子堪称完美的情人。在应星意乱情迷的时候,总是会被铁链声拉回现实。

而丹枫看着他,皮笑肉不笑。

多久没有看到他自然的微笑了?虽然很清很浅,却叫人如沐春风——应星知道时令在初秋,这只是个比喻的修辞。

他妥协了:“是在院子里栽的,听人说用木槿做树篱开花很漂亮,今年终于开了。”

“这是很短命的花,我以为你会忌讳。”

“我死了不是正如你所愿,阿枫?”

“……”

“……只是花开得很灿烂很好看罢了。不吉利全是人的主观臆想,花不管这个,该开就开,该落就落。”

“朝开暮落花啊。”

丹枫示意他低下头,挑了一朵槿花簪到白发间。他发现这些头发枯糙的厉害,只有垂暮老人的发质才如此脆弱,而应星刚过而立之年。

他们曾经有过一次争辩,在去朱明的路上,不是谁要说服谁,只是路遇风景有感而发。

从针叶和鳞果的形状判断,眼前的树是松木,它扎根在石砾之间,形状虬曲,树皮开裂。扭曲之状像一条饱经风霜的巨龙,或许是因此才引得丹枫注目。

持明族总是对龙有种执念。

“你说它活了多久?这树围得有上百岁吧。”丹枫展开双臂想拥抱老树,被应星拉开了。

“活得再久又有什么用,活上几千年也终成了朽木。”

效率至上的男人急着在日落前到达目的地,丹枫只来得及捡起一颗松果就被拽上车,松果里面没有松子,它们成了附近小动物的口粮,只有木质化的鳞片孤独地张开。

丹枫掰着松果陈述观点,他说:“长寿本身就是意义,在松树变成朽木之前,它养活了很多生灵:毛虫、鸟雀、松鼠、河狸。如果它能被诗人或者学者看到,就变成了传世的诗歌或论文。今天它被你我看到了,我们记下来,有人看到了我们的记录,便知道曾经有过一棵树。哪怕它枯萎了,消失了,连树桩子都看不见了,也会被人所知。此为「不朽」。”

“如果没人见过它,或者看见的人不关心,它就在荒郊野外默默死去,你说的这些可不成立。”

“但是我一开始就说了,松树养活了很多生灵。当它生时,是鸟类的巢穴,虫族的食物;当它死时,归入不息的大化,汇入辽阔的土地。从松树的尸身上长出新的松树,长出苔藓与腐草,腐草又化为流萤……这何尝不是「不朽」?”

“我这个粗人辩不过你。”

丹枫笑了。记忆中红润的脸颊和现在苍白的脸色重合在一起,理应是粉的,只是应星想象不出来。

他问,你记不记得那天的最后你说了什么?

应星指着路边盛开的木槿花说:“松木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用辩证法结束了那场论道。

丹枫往他头上插满花,仰着脸道:“做你一直想做的事,要是最后没有花掉下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是什么意思?”

“肏我。”

白日宣淫实属浪荡,不管是什么时候的丹枫都极少主动提及。应星愣神间他已经自顾自把被子丢到一边,身上只系了宽大的袍子,随着动作露出锁骨,上面还印着未消的红痕。那袍子还是应星亲手给他穿上的,如今方便囚徒拿来勾引狱卒。

只是主动与被动权颠倒之后,谁是狱卒谁是囚徒?

应星的手又开始发抖了,窗外阳光正好,照在白发间的白花上,发丝与花瓣都近乎透明。他解衣的动作很慢,很犹疑。前戏也过分温柔,温吞到丹枫抬腿夹住他的腰催促他快些。

插入也缓慢,像是毛头小子初次与珍爱的姑娘坦诚相对,小心翼翼唯恐对方受伤。虽然他们的第一次性爱都缺乏这种温柔,而是刀光血影的,双方还都算满意。

应星是一柄利刃,他需要的是刀鞘,可丹枫偏生是把长枪,只能针锋相对,直到遍体鳞伤为止。

“果然人到中年都会阳痿。”丹枫的语气波澜不惊,看着那物拔出来,软软地蛰伏在身下。而他故意没插稳的花全都留在头上,将掉未掉有些滑稽。

他直视着应星的眼睛,说:“我们有过一个孩子,如果他还活着,该上小学了。”

应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丹枫的嘴里继续吐出残酷的话语:“我是回波月镇的时候发现的,那孩子随着秋天的河水一起流走了,我亦伤了身子,一受寒就腹痛,痛极时恨不得把胞宫剖出来。”

“你怎么不曾说?”

“你也不曾问啊。”

丹枫的面相很神奇,从下往上看悲悯温和,从上往下看则骄傲锐利,应星看着他上挑的眼尾和鲜红的眼妆,浑身发冷。鬓边的木槿花悄悄落在床上,随着时间流逝变成了漂亮的淡粉。

他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钥匙,解开栓住丹枫四肢的锁链。

“对不起。”

丹枫活动了一下手腕,又轻轻抚摸脚踝的淤青和血痂,他问;“这些年你不累吗?”

当然是累极,应星垂着头,槿花纷纷扬扬落下来。

他被带走的时候受害人不在,丹枫正忙着变卖房产与财物。他的头上戴着朱红的槿花,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朱明。

粗喘声和呻吟声交织在雷雨声中分外鲜明。少年站在半掩的门口,面色隐没在暗里并不分明,湿透的裤子紧贴在小腿上,勾勒出堪称完美的肌肉线条。活春宫和他之间只隔了这样一扇薄薄的木门,像是所有进入青春期的孩子一样,他对性充满好奇与向往——何况门里那个呻吟的声音正来自他伦理意义上的妻和多年恋慕的对象。

暴雨使学校停电,晚修课上的高中生们三人共享一根蜡烛,摇曳的微弱火光晃得人眼睛痛。景元本以为还要熬很久,然而提前放学和次日停课的消息先一步传来。最终的结果是提前两个小时到家,伞被随意丢在客厅门口,在雨腥气里他闻到了石楠花的气味和不易察觉的甜香,结合声音一下就知道他们在干那档子事。

没人注意到他回来了,也许是因为雨声太大,也许他们本来就不在意被小孩撞破。景元把手放在裤带上慢慢解开,湿裤子堆积在脚踝然后被踢到一边,反正总是要洗的。此刻少年身上只余一件上衣,过长的袖子挽上小臂,衣服下摆堪堪遮住屁股。

“应星,别舔了你快进来,哈。”

那一声喘的很动听,景元因为寒冷蛰伏的性器一下子打起了精神,头部翘起正冲着卧房门。他赤脚往前走了三步,悄然无声,终于看到了门内的光景。

丹枫仰着脸躺在床沿,头发几乎垂落到地上,双腿大开,腿心处埋着一团灰白的影子。丹枫被刺激得节节败退,颈后仰脑袋彻底离了床。正逢闪电划过,在他倒置的湖绿眼睛里景元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衬衣下摆被顶起一个弧度。

他平复一下呼吸,生涩地握住这根膨大到令人陌生的硬物。

应星握住丹枫脚踝把他拉回去,发梢终于避免了和地面亲密接触的命运。丹枫让他快做,说元元就要放学了,倏尔体位调换压在男人身上,发尾彻底在视野里消失无踪。

“我太快的话岂不是你不好受?”

丹枫无心挑这话里的毛病,扭着腰肢去寻男人的性器。他甚少有这般主动的模样,急不可耐的姿态显然取悦了情人,肉棒既粗且热一下子滑进两片蚌肉里,湿淋淋的出来在花蒂上摩擦。本是同源的器官神经分布相似,快感来源自然也是如此,何况丹枫的阴蒂本就比正常女性硕大,竟也充血挺立,被应星粗糙的手挑逗几下,哀叫半声后边的小孔就喷出水。

阿姐水好多,少年摸了摸滚烫的耳尖天知道他是怎么听出来是哪里的水声的,雨还在下,眼前白光一闪就射在门口,所幸床上的两人正沉溺于情事,雨声又掩盖了景元过度的呼吸,他低头去找丢掉的裤子,试图擦掉可疑的白色液体。

“啊啊啊——应星!”

“嘶……轻点咬,牙尖嘴利的,赶明儿上班叫人看见了都说我家里有条小母狗。”

景元弯着腰僵硬在原地,一阵无名火从下腹和胸口涌起。凭什么应星就可以和阿姐翻云覆雨而自己总被当做孩子?

明明是他先来的。

“你才是狗,和发情的畜牲一样就知道卖弄风骚。”臀部被拍打的声音,景元挨过镜流的打,对这种清脆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只是看姿势似乎是应星哥……

“哈……屁股上的肉多了,是坐办公室太久了吗应星?”

他以为应星哥和阿姐关系很好的,二人带着自己离开罗浮时颇有默契,但是今天的交流听起来,却像是仇人,精准地找到那个雷点踩上去。应星向来十分注重身材管理,对体力活锻炼出来的胸肌很有信心,曾经握着景元的小手放到自己的胸口笑着问手感如何,平心而论确实一流。

“你全身上下也就这张嘴最硬”

“唔嗯”

一声轻笑,有点低哑的,是应星。景元慢慢把裤子扯过来踢到门口,又湿又黏很不舒服,脚底板的触感近似于踩到一条鱼。说起鱼,阿姐喝鱼汤的时候仰着头,两缕鬓发垂在胸前衬得脖颈和下巴更白,平日不明显的喉结也微微滚动一下,真的很漂亮。

他又硬了。

少年人去的快硬的也快,有了上次的经验,景元握住下边开始上下套弄。门里的两个人又调换了一下体位,丹枫的喘声被堵在喉咙里。又一道闪电划过,这次上位的发丝银白,两条修长白皙的腿勾在男人腰上,倏尔消失在黑暗里。在雷声响起后少年第二次射精,他喘息着跪在那一摊衣裤上,沾着雨的腥气,土的腥气和精液的腥气。膝盖有点痛,他好想看着阿姐的脸,但是只能看到两个交叠的影子,风雨拍打玻璃窗的声音足够大,让小少年疑心会不会被吹开——他没有质疑应星哥手艺的意思。

“轻点,你这混蛋。”丹枫的声音带了点哭腔,他似乎是被磋磨得狠了,骂人都没有了方才的气势。

"要是轻了你又不满意,说我不行,唉伺候阿枫可真是个麻烦事。"

景元仰着头去看房间,理智告诉他应该快点退出去,把脏了的衣物弄到盆里泡着,假装一个刚刚放学回家的高中生,什么都未曾发生的。可那膝盖像扎了根,他着魔一般听着门后的声响,想象着阿姐的模样,甚至想着倘若自己是应星便好了。

如果他没有比丹枫小那么多,是不是也可以与他并肩而立,挽着他的手臂跟别人介绍这是我的妻?然而君生我未生实在是过于残酷,年幼的景元不懂情为何物,长大的景元只能看见心上人同别人欢好。这不是阿姐的错,也不是景元的错,随着年龄增长他渐渐明白了离婚时那个姐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今天仍然不甘心,仅此而已。

这是究竟是变质的亲情还是无望的执念?景元弄不清楚。他跪在地上发抖,浑身冷得吓人。不行,不能在这里继续呆着了,要不然感冒和崩溃指不定哪个先到来。

但是阿姐喘息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怎么一下子这么亮。景元眯起双眼,挤出几朵苦咸的泪花,脚步声逼近了,景元愣神的时候听到应星的声音:“你回来多久了?”

他不太客气,像是发现自己的珍宝被觊觎的龙,景元咬着牙试图起身,差点又摔在地上。腿是麻的,有种隐隐约约的胀痛,但是一个声音跟他说,假如这次没站起来,以后再也没有和应星相争的机会了。

“别把元元吓着了,应星。外面雨那么大,这孩子回来的路上大概吃了苦头。”另一个声音要柔和许多,景元的双臂被丹枫握住,借力起来的时候撇到了嫣红的花穴,耻毛上挂着粘稠的白色浊液,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东西。他红着脸回答丹枫的提问,目光没有焦点。

“嗯,我们今天提前放学,明天也不用去学校路上水太深弄湿了裤子,粘在身上实在难受就脱掉了为什么跪在这里因为我去洗衣服了”

“不要哭,应星只是担心你,他方才还跟我说等会要接你回家的——拿条毛巾去,就知道在这儿傻站着。”

就像在做梦一样,景元被丹枫推上那张宽敞的双人床,褥子很柔软,他有点迷茫地坐在那里,鼻尖萦绕着性事后的糜烂气息。丹枫坐在边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景元已经开始替他揉腰了,上面的淤青一看就不是能轻易留下的,他在这里扮演着关心姐姐的乖小孩,腿间却又一次蠢蠢欲动。

丹枫也注意到了,他贴着景元的耳朵说:“都长这么大了,要不要阿姐教教你怎么做大人的事?”

耳根好痒好烫,景元受不了这样子,仅存的羞耻心催促他摇头,脖子咔吧响了两声,丹枫的手就凑上去替他捏。他耐心地问:“元元在紧张什么?”

“你不是刚被他肏完,又来招惹我做什么,不是你亲口说的把我当弟弟”

“欸,又哭了。小时候也没见你那么爱哭啊。你当然是我弟弟了,姐姐教弟弟是天经地义,就当帮一下阿姐好吗?”

“嗯?”

应星洗完那条裤子回来的时候,只见白炽灯下的丹枫把手腕咬在嘴里,景元跪在下边,三根手指伸进敞开的穴口扣弄。

他欲说话,被丹枫斜睨而来的一眼堵住了嘴,这件事确是他理亏。丹枫眼角泛红,被他带大的小孩正在他的私处扣挖应星塞进去的珠子,本是助兴的东西,奈何有几颗进的太深自己实在弄不出来,正随着手指的节奏和软肉摩擦,实在让他心痒。

少年伸出湿淋淋的手指和中间夹着的珠子问他:“里面还有吗?”

语气太认真,甚至带了年轻人特有的天真。丹枫吐出手腕,还没回答就潮吹了。

景元又问:“没有了的话我可以进来吗?”

虽是询问的口气,硬挺的阴茎已经顶到穴口了,不应期的丹枫微吐舌尖不想说话,放松的姿势却是默认,他向来纵然小辈。于是景元就进去了,充分使用过的穴很湿很滑,有点温吞,和自己用手弄完全不一样,迫不及待就插到底。还没等他好好感受,一只手忽然拍上他的肩膀。

“这就出精了?小孩果然不行。”

应星嗤笑着把他推开,将丹枫搂到怀里。那人浑身没骨头一样半阖着眼,却去牵景元的手,嘀嘀咕咕地说:“你第一次刚进一个头就射了,谁是毛头小子。”

这就轮到景元笑了,应星掐着丹枫的臀肉说:“你再说一遍试试?”

“怎么,我又没胡说八道。”

他的嘴被堵上了,一下子尝到成年人的腥臊味和汗味,那里本就不是承欢的地方,牙齿磕碰让应星发了火,恨不得一直肏到喉管里。边上的景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爬过来,再次插入丹枫翕张的穴口,把流出来的精液又顶回去,打出细腻的泡沫。

最终丹枫在过量的快感中晕过去,这场荒唐的性事才告终。

“阿姐还好吗?”

年轻者有点害怕,拿棉棒沾了药膏轻轻擦着丹枫撕裂的唇角。

“小猫崽子,你在村里的时候见过耕田累坏的牛,见过被牛耕坏的田吗?”

年长抱着手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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