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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好累

 

“您做什么,这哪能用啊?”

小少爷急了,不管不顾把人护住,扶着往学堂里缓缓走去:

“先生,这是我弄坏的,一人做事一人担,我明天就给你做块新的赔罪。”

先生闻言,摆了摆手,侧过脸来,轻轻笑了:

“无事。年轻人,气太盛!你往后,可不许这般冲动了。”

“徒儿知错了,日后必然不会!”

被那清冽如山泉的目光注视,小少爷只觉得两颊越来越滚烫,郑重地连声保证,又被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摸了摸头发。

“好啦,多大点事。快扶为师进去吧,方才才说到一半,弟子们该等急了。”

被触摸过的那一小块头皮兀自发烫,先生收回手来,直视着前方,不再开口。

私塾先生就这么一直被小少爷扶着腰搂在怀中,几步一停,慢慢来到了学堂里。

小屋子不大,却是窗明几净的,简单地放置着几把木质桌椅,稀稀拉拉坐着几个学生,都面带惊异地望着小少爷扶在先生腰间的那只手,又望向两人通红的耳根,嘴巴张得老大。

“就是他把咱们的牌匾踹碎了?”

“是啊,叮叮哐啷的好大阵仗,把沈先生吓了一跳!”

“看什么看?”

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让小少爷如芒在背,不觉脸上也开始发热,凶狠地瞪回去,又被冰凉的手安抚般捏了捏。

“咳咳,无事,他们,没有恶意的。花小公子,你挑个座位坐下吧,我自己走,就好了。”

说着,私塾先生松开他的手,将手重新扶在腰后,边虚虚捶着腰骶,边颤颤巍巍地一小步一小步走上讲台。

小少爷屏住呼吸,就见他在讲台上站定,小手在腰后摩挲了两下,吃力地抖着手拉开那把铺满软垫的大椅子,又飞快地用那只手死死撑住扶手,迅速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嘶呃——”

似在积聚力气那般,微微喘了两口气,把心一横,咬着薄唇,闭着眼睛,开始慢慢坐下。

他坐的极慢,一寸一寸都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不住小口小口呼着气。

没多久,只闻得膝盖骨咔哒一声,两只细细的手腕也因过分用力而抖若筛糠。

可僵硬不堪的身子才刚艰难地向前弯下一个小小的角度,漂亮的眉宇就蹙了起来,口中不住痛吟出声。

“哎呦,我这腰哟,坐不下——”

小少爷的心一下揪了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扶他,就见沈先生白着一张脸,蹙着眉头卡在原地动弹不得。

瘦削的身子无力地向后仰去,又痛喘了几声,最后竟扑通一声,直直地朝后跌落在椅背里。

“哈啊,呃……”

先生不住倒吸着冷气,满是倦色的脸颊顿时惨白一片,嘴唇又青又紫,小手哆哆嗦嗦地覆在腰后不住摩挲着。

小少爷正欲冲上前去,却见一名身着白衣的侍从急急冲进了私塾里,把手中的药盏递到先生手里,小声道:

“先生,您的药。您放松,深呼吸。”

小少爷眯起眼睛瞪着那人,顿感心底升起一阵无名之火。

先生已说不出话了,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颤着手一匙一匙舀着药汤喝了,又虚喘了片刻,脸颊这才重新染上点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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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节课,先生讲得格外吃力。

只是大略讲了《离骚》背后的故事,呼吸便越来越急促,说完一小句话,不得不喘上好几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

等领着学生们通读了一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白皙的手死死按着心口,极其吃力地调息。

小少爷坐在第一排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心里的疑云不觉越来越大,压低声音,侧过头问后桌的人:

“喂,你可知先生有何病症?”

那少年瞧着比他小几岁,眯起眼睛斜了他一眼,悠悠开口:

“沈先生体弱多病,素有心疾不说,腰腿也一直不好。都怨你你早上来私塾里又吵又闹,先生慌的不行,连手杖都没来得及拿,就急急的去寻你,才会把自己累成这样!”

“——啊?怎会如此……”

小少爷硬生生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关我何事”咽了下去,讪讪地低下头去,攥紧了双手。

他心乱如麻,心里又酸又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手却轻轻的被书卷敲了敲。

抬起头来,就见沈先生费力地朝前倾着身子,另一只手死死抵在腰后:

“花小公子,上课,不许交头接耳。你下学后,咳咳,来我卧房吧。”

说着,便轻飘飘的移开目光,重又慢慢扶着腰向后靠倒在软垫上,徒留下小少爷紊乱急促的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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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下了学,小少爷晚膳都没来得及用,就心惊胆战地来到沈先生的卧房门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叩了两声门,便闻得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咳咳,请进。”

伴随着细细弱弱的呻吟,小少爷心嘭嘭直跳地推开房门,却闻得一阵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沈先生半靠在软榻上,已经把发髻散开了,一头青丝披散在脸颊两侧,较之白日平添了几分慵懒,小手扶在腰后不住摩挲着。

见他来了,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卷,眼睛顿时亮了,似是想起身迎接,奈何只是略微向前倾了倾身子,俊俏的脸上就满是痛色。

“老了老了,腰不行了,咳咳,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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